王云生被吓得腿软,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不住地往后退。
聂木栾的手上满是刺穿皮肤暴露出的碎骨,如同一个鲜血淋漓的人皮手套,像血红的毒蛇一般抓住了王云生的小腿。
“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对我见死不救……”
王云生被吓得几乎失声,眼睁睁地看着那双只余血洞的眼睛逼近他的脸。
我从来没想过要丢下你。
你是慷慨赴死的英雄。
怀中突然金光乍现,光芒穿透黑暗,眼前狰狞的幻影蓦然消散。
王云生掏出了怀里的王萌,他发着金光,正在努力地保护自己。
王云生喜极而泣:“你醒了。”
小粉鸟收回金光,累瘫在他的手心,用粉嫩的鸟喙啄了啄他的手。
“我很害怕。”王云生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来这里,但是我又怕自己会后悔,怕我没有救到他们。”
小粉鸟时不时啾一声安慰他,温柔地蹭蹭他的手心。
“我是不是很没用?”
小粉鸟摇了摇头,响亮地啾了一声。
在黑暗中,王云生哭够了,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奇怪的是,他逃跑的时候没有碰到什么东西,可他从甲板上往下看的时候,岛上分明有一整片茂密的林子。
小粉鸟把夜光符贴在自己的身上,然后高高地飞在前方指路。
“这里到底是哪里?”王云生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听说有位高人在岛上布下了结界,是不是就是这个?”
两人在黑暗中行走了许久,中途有出现过几回可怕的幻像,都被王萌驱逐了。
直到前方出现了树影和光亮,王云生终于从黑暗中走出,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不等他观察四周,就有一柄剑指向了他。
“什么人?”看清他的脸后,拿剑的人惊道,“云生?”
“小毛?”王云生大喜,“你没事,太好了!”
原来在逃离掩黄沙后,大毛小毛与葛茗走散,二人第一时间上了孤岛支援修复魔界裂缝。
许是因为连日劳累,小毛的脸颊削瘦下去,看起来比从前成熟稳重多了。
“你怎么来了?”因为自己之前对王云生发了脾气,小毛有些不自在,“葛茗说你应该留守在船上才对。”
王云生左右张望:“葛茗呢?”
小毛指了一个地方。
眼前的夜空裂出一个大口子,仿佛从圆月中撕裂一般——正是魔界裂缝。裂缝口散发着阴邪的魔气,不时会冲出三两只魔兽,但很快就会被守在外头的修士击杀。
葛茗正是这些守卫的修士之一。
此外,魔界裂缝的周围还浮空着许多修士,他们在释放灵力修复裂缝,很多人都是眼底布满了血丝,不眠不休地坚持了许久。
“我……听到了葛茗的求救,就上了岛。”王云生说,“很庆幸那只是幻听。”
王云生把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小毛点点头:“晚上岛上会升起一层瘴气,有致幻的效果,配合江前辈在外围布下的结界,困住了不少敌人。”
“江前辈?”
小毛指了指眼前广阔的空地,地上有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中央打坐着一位老人家。
法阵旁,站着一脸担忧的江越和薛颂羽。
“她比起昨天看上去更老了一些。”阵法的荧光映着薛颂羽疲惫苍白的脸。
江越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阵中之人。
薛颂羽蹙眉道:“她的生命很快就要耗尽了……只希望她能再坚持得久一些,给我们争取点时间……”
王云生看到阵法的咒纹中有兰纹,想来这位神秘的高人是江瑟瑟,江越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所以江越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江瑟瑟白发婆娑,皮肤如同皱巴巴的树皮,看着已是位耄耋老人。
她很难坚持太久。
王云生问道:“我能做些什么?”
突然,小岛一阵地动山摇!
结界入口传来打斗的声响,几名正派修士被重创在地口吐鲜血。
夏钧领着黑甲军杀进来了。
“守住结界!”小毛对王云生说道,“照顾好自己,千万别死了。”
王云生道:“你也要小心!”
“那天……对不起!”小毛背对着他,别扭地道了歉,然后执剑冲锋上前。
不少黑甲军陆续进入小岛内部,昭示着结界的效力正在消退。
阵中,垂垂老矣的江瑟瑟嘴角已经淌下了鲜血。
她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看见空中的裂缝仍在狰狞地大开着。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正派修士与星天鉴短兵相接,四处尽是术法相抗,刀剑争鸣之声。
黑甲军的目标是破除结界,让更多的人入侵到小岛内部,江瑟瑟的阵法成了他们攻击的主要目标。
修士们都挡在了法阵面前,王云生也不例外。
“王云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若不是凭着声音,王云生几乎已经认不出眼前的胡英。
胡英脸色乌青得可怕,明明是十八九岁的少女,却老得仿佛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她的后脑勺有着一张人面,仿佛一只狰狞的寄生虫。从前尚能以头发遮掩,如今人面已经要长出立体的五官,预示着她的生命也快到了尽头。
聂无患竟然让她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来换取灵力!
胡英道:“你就这点实力,是来找死的吗?”
我也不想来,这不是睡着的时候被人带过来的吗?
王云生一脚踹开了星天鉴放出的异兽:“我来都来了!”
胡英嘶哑道:“你不该来这里!识相的就找个地方躲着,别来逞英雄!”
“拦一个回本,拦两个赚了!”王云生边战边道,“胡英,不该来的人是你!”
“你这个愚蠢的……”
胡英的话语被突然截止,只见又一阵轰鸣声,夜空亮若白昼,空中突然坠下万千流火!
王云生正与一个黑甲军相博,完全没注意一道凤凰翎火直朝着自己而来。
等他察觉之时,已经有人挡在了身前。
胡英结实地挨下这记凤凰翎火,身躯薄如纸片一般,倒在了错愕的王云生怀里。
夜空之上,圣主箫韶一身凰火,如同天神降临。
在他的怀里,胡英狰狞老态,形若恶鬼。
小剧场 鸟语十级
王云生:我是不是很没用……
王萌:啾!
王云生: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最棒对不对?你让我不要妄自菲薄,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对不对?王萌你真好!
王萌:啾?
许小山:阅读理解满分?
小剧场 岛的名字
作者:裤裆岛在现实中确有其岛,也确实是渔民们根据地貌命名的,源自本人一次在博物馆所见。(详情见p9)
王云生:(小小声)这个就不必根据现实事件改编了吧?
作者:受世界线变动的影响,每个世界线里最终大战的岛屿都不尽相同,比如这次的叫裤裆岛,下一次可能就叫傻逼领岛,下下次可能就叫废话真多的领岛,下下下次就叫再加班就发飙了啊领岛……
王云生:(小小声)别夹带私货啊……
第75章 终战(下)
夜空之上,圣主箫韶一身燎燎凰火,如同天神降临。
王云生的怀里,胡英狰狞老态,形若恶鬼。
谁是天神?谁又是恶鬼?
王云生慌乱无措地抱着胡英:“坚持住……你会没事的……我……我一定会救你的……”
“不要……救我……”胡英嘴角淋漓的鲜血无比刺目,眼中满是悲戚的绝望,“我恨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也曾是无忧无虑的少女,一步一步走到面目全非。
王云生声音哽咽:“你坚持住,医修能救你的……医修……”
“救你……不过是一时冲动……我不欠你什么了……”
胡英咳出许多鲜血,她的五脏六腑被凤凰翎火灼伤,生命在极速流失。
“医修呢?!”王云生崩溃地大喊,“救命啊!医修!”
战场上一片混乱,人人自顾不暇,王云生的呼救淹没在刀剑争鸣声中。
胡英的眼神慢慢开始涣散:“爹娘……我该去哪里……找我的爹娘……”
胡英眷恋地望着飞天镜的方向,缓缓合上了眼睛。
王云生不顾一切的呼救引来了一名黑甲军的攻击,纵使小毛及时赶来出手挡下,但剑刃依旧在他背上划出了一道深长的伤口。
“你在干什么!”小毛拉起失魂落魄的王云生,“起来!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你还要为她报仇啊!”
对,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还有机会让她重回人间。
她还那么年轻,她的婶婶还在等着她回家,她值得拥有世上所有的美好。
她不该在不甘与痛苦之中死去。
我能剧情重启,只要我努力避开伤害,胡英就不会因我而死。
王云生强打精神,战场终是无情,几个回合后,惨死在乱战中。
王云生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的剧情重启。
纵使身心俱疲,但这次他避开了凤凰翎火的轰炸,胡英暂且无事,已是他努力的极限。
周遭正派修士们死伤惨重,惨烈之状让他不忍细看。
凤凰翎火陨落之后,圣主箫韶红衣金甲如天神般浮于高空之上,睥睨下方无力的凡人。
“她是何人?为何与百年前的庭燎君如此相似?”
“她手中拿着的……是不是飞天镜?!”
“她就是星天鉴口中的圣主!”
在如火如荼的战局中,圣主箫韶粉墨重彩的出现让正派修士们诧异不已,议论纷纷。
“江瑟瑟,许久不见,你都这么老了。”圣主箫韶望着法阵中的老人,语气含笑,“这次可愿改了主意,与我联手啊?”
阵中之人繁霜染鬓,与玫瑰般明艳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瑟瑟闭眼凝神维持结界,对她的言语不为所动。
圣主箫韶轻蹙眉头,遗憾道:“你可真是个老顽固,杀了你全族也不见你改变心意。”
葛茗听完像个炮仗一样炸了,叉腰骂道:“你也知道自己害了她全家,还想人家与你联手?你这人好生不要脸!”
“这里可轮不到你说话。”箫韶轻轻一瞥,振袖一挥带出吹毛断发的风刃。
袭向葛茗的风刃,最终落在了一个防御结界上。
江瑟瑟睁开了眼睛。
她的皮肤迅速瘪了下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如同一副骨架黏着皱巴巴的皮。
“前辈!”江瑟瑟强弩之末仍出手相救,让葛茗担忧不已。
“当年杀江家的时候都不见你出手,如今倒愿意救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姑娘。”圣主箫韶眉间一挑,“也不知道你那唯一存活的后人,该如何看你……”
江越不愿再听她离间挑拨之言,御剑而上,莹蓝剑刃裹着汹涌灵流直袭箫韶!
圣主箫韶周身裹着浓郁的魔气,寻常攻击难以近身。
她一手持着哭魂铃,古朴的铜铃汇聚了四面八方而来的魔气。冲天魔气下,箫韶手部魔化严重,焦黑的皮肉下露出了森白的骨头。
飞天镜本是焚梦泽中的一片水源,箫韶打开焚梦泽,将冲天的魔气引入,如今水源被污染,笼罩着一层阴霾。平静的水面竟真似镜子一般裂开一道道缝隙,缝隙越开越大,依稀可窥见里面有芸芸众生。
“那是什么!”有人尖叫着。
“飞天镜的后面有另一个世界!”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难道传说是真的!”
古老传说中飞天镜可预示未来。
知晓未来,便会改动未来,在看到飞天镜的内容时,世界已然发生了分裂。
百年之前,有人怀疑镜后存在着平行世界,并付出了行动——那人就是羽族的庭燎君。
如今箫韶竟是如法炮制。
“镜后的世界,你就不想去看看吗?”箫韶对着江瑟瑟循循善诱,“只要你为我打开哭魂铃上的最后一层封印,我就能一举打开飞天镜,到时候你就能与你心爱的丈夫团聚了。”
回到过去,多么诱人的条件!
能做到此生无愧于心,不留遗憾的人,终是少数。
若真能回到过去,那么萦绕心间的后悔和遗憾,是不是会不复存在?
有人已然动心,逐渐失去了战意,反抗显得力不从心。
在这军心动摇的时刻,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没人知道飞天镜后面有着什么。”
箫韶反道:“总会有人去试,为何不能是我?”
“时间,生命,正是因为永不重来,才更为珍贵。”老朽的江瑟瑟轻叹,“再者,凭什么为了你的私念,牺牲这芸芸众生?”
“凡人又何曾介意过蝼蚁的生死?”箫韶难掩失望,“江瑟瑟,我愿以为你是唯一懂我的人,可你却……甘心与蝼蚁为伍。”
曾经二者也有过一段时光,最终渐行渐远。
“最终,能懂我的,只有自己。”
箫韶合上双目,轻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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