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盛还有殉葬的旧俗,先帝身体病弱缠绵病榻,叶蓁在担心父皇的同时还替柳容修忧心殉葬的问题,因此她未雨绸缪在先皇后的寿宴上跳了一曲舞,骗了先帝一个承诺,她在整个后宫面前祈求先帝取消殉葬,先帝既已当众许下承诺就没有反悔的道理,勉强答应下来,但在后来又愤怒地惩罚了叶蓁,叶蓁在宗庙里对着祖先的牌位跪了足足五日,据说还落下了病根。
她做这些的初衷都是为了保住柳容修的命,也算珍惜柳容修的才华,在最后也是造福后宫嫔妃,挽救了诸多人命,得到了后宫妃子们、宫女们的拥戴。
“啊嚏——”吴宜归鼻子痒打了个喷嚏。
“啊啾,啊啾啾——”玄徽也跟着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二人同时往错肩而过的一个姑娘身上望去,那姑娘留下了一路刺激的香粉味道,让沿途之人纷纷皱眉打喷嚏避让。
玄徽捂鼻道:“快走快走,我受不了了。”
吴宜归也跟着落荒而逃。
京师现在涌入的姑娘非常多,不但客栈爆满,裁缝铺、绸料铺客满为患,就连胭脂铺也被抢购一空。香粉不够用就去花圃采花熏香,到最后连花圃都要秃了,有聪明的姑娘又想到去郊外采花……
一个病弱的皇帝为了冲喜而举办的选妃仪式,眼睁睁地瞧着就要变成一场选美大赛。
吴宜归不禁感慨,这场面可比地球上的选秀要精彩得多啊。天下骤然劈下来一道雷,吓了吴宜归和玄徽二人一跳,对视一眼,默契地逃入临近的不系楼避雨。可是不系楼已经没有座位,二人只好可怜巴巴地站在屋檐下望着乌云滚滚的天空。
玄徽说:“这几天傍晚可能都要打雷下雨,钦天监那群老头子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一个日子给陛下冲喜,我看他们都是老了不中用了,如果义父在此,一定能准时推测出何时会下雨,何时又能天晴。”
吴宜归随口问:“玄奕当时是不是开了玉玦算卦的?”
“正是。”
吴宜归:……
玉玦上面有天气预报,舟敦可真会装神弄鬼。
玄徽狐疑:“莫非你也会算?”
吴宜归迅速否认:“我不会。”
果然很快噼里啪啦下起阵雨,赶走了闷热消解了暑气。吴宜归拿手去接雨水,眯着眼睛想着叶蓁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玄徽默默看在眼里,觉得苏凝的举动怪异,路上的人都在逃避阵雨,她却像是要跑入雨中享受一般。
众人都说自己古怪,现在有了一个比自己更古怪的人,玄徽轻轻一笑,她是同类。
“很快就会停的。”吴宜归收回手掌说。
“雨很快会停。”叶蓁站在宫墙之上的角楼里,望着雨幕缩回手,掌心微凉,表情更淡。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虽然长得美,但她漂亮的脸上亦是面无表情,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淡和警惕,她虽和叶蓁站得接近,但姿势神态却在提防叶蓁。
“这是新的圣旨。”舟敦将手中的明黄色卷轴交给叶蓁,“陛下要亲自进行海选。”
叶蓁微微蹙眉,“海选?他的身体能支撑得住?”
“陛下的身体还行,公主殿下不必担心,我答应过你保证他的安全我必然会做到,否则我凭什么让你心甘情愿替我办事?”舟敦冷笑反讽。
她早已在叶芑身边埋伏人手,在刺杀吴宜归失败后,她只好亲自跟随叶蓁出城去暗杀吴宜归,无奈还是被叶蓁先找到了她。舟敦只好启用备用计划,让皇宫里的人手软禁叶芑,通告天下叶芑病重,引诱叶蓁回宫。
在叶蓁踏入寝宫的同时,同步软禁了叶蓁,通过挟天子令诸侯,也能命令叶蓁为她所用。虽然和原先的计划有出入,但大致还是朝着预定的方向进行着。
吴宜归既狡猾又谨慎,舟敦在明她在暗,要抓住吴宜归必须主动递出一个诱饵,诱饵不可以太明显,又不可以太隐晦。太明显了吴宜归不会上钩,太隐晦了她也不会咬饵。
舟敦侧目望着叶蓁,本来是想用叶蓁引导吴宜归现身,可二人之间太默契,让她们直接接触太危险,绝不能让她们见面,连通信也不行。
按照叶蓁现在的身份和舟敦未来的计划,舟敦也不可能通过挟持叶蓁让吴宜归现身,叶蓁在民间的威望很高,在四大国中又有重要的位置,舟敦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堂而皇之地和叶蓁作对。
于是思来想去折衷想了个办法:利用大盛帝要挟叶蓁,让她配合放出消息要给皇帝选妃冲喜,将进入宫中的办法公之于众,主动将选妃的诱饵送到吴宜归的面前,让她主动上钩入宫,再来个瓮中捉鳖……
计划好了一切,舟敦先是昭告天下要选妃造势,然后再拟定了第二道旨意要海选,现在交到叶蓁手中的就是第二道旨意。
叶蓁垂眸瞧见上面盖了玉玺,知道舟敦已经见过叶芑,“这不是陛下的字迹……”
舟敦道:“陛下的手受伤了只能由他人代笔。”
“我想要见陛下。”
舟敦迟疑。
叶蓁近一步迫近道:“我要见他。”
无形的气势迎面而来,骤然将舟敦压迫得无法动弹,舟敦没来得及细想就答应了。亲自领着叶蓁去见叶芑。
叶芑住在自己的寝宫,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两样。叶蓁在舟敦的带领下通过重重守卫,总算再次见到了叶芑。
舟敦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姐弟重聚,门外有她的近卫军在,她不怕叶蓁和叶芑俩人能逃出去。宫内的近卫军陆陆续续已经有三分之二的人被她替换了,一时间造不出那么多仿生人,她动用了电子芯片植入,让这批人能听命于她。
近卫军指挥使张岱被她第一时间囚禁,现在正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发臭。再假以时日,等舟敦差不多替换完毕近卫军,就会继续替换另外的人马,直至达到拥有一支强大的机器人军队为止,而她造好的动力岛以及控制器玉珏都是为了这一天做的准备。
叶芑看向叶蓁的眼神充满了质朴的天真,他好像不认得叶蓁似地,就像是三四岁的小孩一样懵懂。他先前的确大病昏厥了一场,醒来后痴痴傻傻,也不会开口说话,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懂得如何走路,如何用膳,如何如厕……
宫女和内侍就像是带娃娃一样重新教导叶芑,背地里还讨论说叶芑虽然懵懂的像个孩童,但智力又是正常的二十出头的青年。
这些话多多少少落入叶蓁的耳中,叶芑正在对着一盘围棋发呆,叶蓁近前一看发现他根本不是在下围棋,而是在下五子棋。这种下棋方法还是从吴宜归那边学会的,叶蓁坐下来与叶芑对弈五子棋。
舟敦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向姐弟,等得无聊了,偶尔望向外头发呆。她更在乎外头地吴宜归,反正这对皇家姐弟都被她严密地看守着,出不了大乱子。
叶蓁举棋不定地捏着一枚黑子,看着棋盘局面她愣怔片刻,然后摆下黑子。
叶芑眸色微动,将棋局搅乱,重新下了几枚白子。
叶蓁抿了抿嘴唇起身道:“改日再来看你。”
叶芑目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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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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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二道圣旨公布之后,皇宫南面九扇宫门全部开启,各部官员在宫门前设立摊位,迎接诸多参选女子报名登记。
皇城主干街道上盛况空前,自开朝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女子齐聚于此,脂粉香味扑鼻,将一整个大盛京师铺满,引来无数粉蝶蜜蜂。
玄徽挥手扫去刺激的香味,转头问吴宜归:“你不是想要入宫见公主殿下么?为何不去参选?”
吴宜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选妃需要有才艺,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擅长琴棋书画任何一项吗?”
玄徽指了指其中一个摊子,边上挂着飞舞的旌旗,上面画了一个窄口水壶:“你可以去试试投壶,或者是隔壁的战棋,如果侥幸过了第一关就能见到公主殿下。”
吴宜归眯了眯眼睛,玄徽指出的两个项目确实报名的人数最少,队伍里寥寥数个排队的几乎都是张扬爽直的虞国女子。
“我倒是有个主意……”吴宜归目露狡黠,在玄徽耳边低声讲了几句。
玄徽面色骤变:“不行,我不答应。”
吴宜归扶着额头身体一晃,矫揉造作地说:“我突然好像有点头晕,记不起图纸设计了……”
玄徽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你!”他愤怒地指着吴宜归的鼻子,认命地甩袖,“事不过三,你别太过分,我好歹是一国国师。”
“知道了国师大人,那你算是答应了吗?”
玄徽握紧拳头默许了,反正也出不了大乱子。
吴宜归满意地拽着他去不系楼吃喝,她逐渐摸清了玄徽的性格,对于各种设计图他执着甚至疯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脱离了玄奕的影响下的玄徽还是相对好掌控的,他至少良心未泯,现在的吴宜归对玄徽可谓手到擒来,随意拿捏。
她目光投向高高的皇宫城门,神情凝重。先是要冲喜,再说要海选,还开辟了这么多门道途径,一切太过巧合了,就像是为她专门准备的一样。她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一切,而这人不出意外就是舟敦。
战棋因为是新发明的玩意儿,历史不久,再加上女子鲜有会上战场下战棋的,于是这门项目几乎成为了虞国姑娘的专属。但即便如此,也还是鲜有人报名,因为虞国女子不屑于大盛皇妃之位,来的这几个还是来瞻仰镇国公主的风采的。
战棋部分负责登记的小吏坐着无聊发呆,打起哈欠,忽见到面前投下一道人影,小吏抬了抬眼皮打量对方。
“姑娘也是来报名下战棋的?”小吏精神一振,看着眉清目秀的女子道,“确定没来错地方?”
女子戴着墨镜,巴掌大小的脸,拥有挺直的鼻梁和粉色小巧嘴唇,她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再摇动手掌,接着指着摆在案上的报名册示意自己来写名字。
小吏心道她原来是个哑巴,怪不得要来战棋试试了。
于是给她毛笔自己写下名字和籍贯:何宴,北荣人,年十九。
小吏收了名册,目送小美人离开。目光依依不舍,心里想着:真可惜了一副好皮囊,除了眼睛不方便外,还是个哑巴。
傍晚时分,西落西山,九道宫门尽数关闭,官员们将报名人选整理成册誊写送入宫中,交到了叶蓁的手上。
舟敦穿着定制的名贵的紫色衣裙,贵气逼人。她已经适应了如今的权势地位,吃穿用度都比照大盛帝叶芑的,因为叶蓁如今太过朴素,无法用来比较。
名单她已经提前看过,并且用朱笔画出了几个可疑的名字,特地送来给叶蓁。
叶蓁很快地浏览查阅,一目十行。偶尔在几个被重点画了圈的地方停留片刻,再翻阅到下一页。
过了半晌,如山的名册居然就被叶蓁翻阅完了,舟敦径直问:“哪个是吴宜归?”
叶蓁揉了揉额心,漫不经心道:“她不在你画圈的名字中。”
“哦?我遗漏了什么?”舟敦问。
叶蓁目光移向舟敦,定在她的脸上。说来也奇怪,明明同样是柳容修的脸,柳容修、吴宜归和舟敦表现出来的却完全是另外一番面貌。所谓相由心生大概就是如此,在叶蓁的眼中,眼前人是舟敦,而不会幻想成是柳容修或者是吴宜归。
舟敦非常敏锐,她不会大意疏忽任何细节,所以她现在还是在试探自己。
叶蓁淡淡说:“用排除法。如果是吴宜归,她不会选择传统的琴棋书画,因为她对此一窍不通,连海选的资格都没有,更无法来到我和叶芑面前。因此她只能选择新出的几类,比如说战棋和投壶,还有潜水和滑翔,后两者是你考虑到的重点,你在上面画圈的人数最多。”
舟敦欣然点头:“这应该是她最有把握的两项,难道她会放弃?”
“就因为最有把握她才不会去做。她很聪明,知道怎么避开锋芒。”
“那按你推测,她会报名的项目是?”
叶蓁沉吟道:“她会去下战棋。”
舟敦翻开战棋项报名的册子,上面仅有四人参选,而且其中两人是虞国人,还有一人来自于西齐,再有一人居然是北荣的。
众所周知北荣人的视力不佳,即使能出门也得戴着墨镜,刚刚出北荣的人不多,如果没有提前出来一段时间适应的话等同于一个瞎子。一个瞎子怎么能下棋?更何况是讲究谋略的新式棋?
何宴?会是你吗,吴宜归?
舟敦的目光挪到了另外一个西齐姑娘的名字上,巧合的是这位姑娘也姓苏。吴宜归是从西齐出来的,苏苏又成了西齐公主一直在暗中照顾她,在背后支持她,她要制造一个西齐的假身份假背景要容易很多……难道西齐苏姑娘才是吴宜归?
舟敦拿捏不定,再去问叶蓁的意见。
叶蓁语气薄凉:“我已经帮你从万人之中挑出了四人,你难道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舟敦讪笑,虽然明知叶蓁语气中的嘲讽和激将,但她也接受了挑拨:“你今日好生修养,明日还有很多人要看,给皇帝陛下选定冲喜的妃子一定要长公主殿下过目允准才行。”
你们不是想要见面吗,那就安排明日见面,我也想要亲自看看吴宜归是一个怎样的人。
翌日,宫门大开。
通过第一项考核的待选姑娘纷纷拎着盖了章的名帖入宫。她们有很多人都是初次进入大盛皇宫,有领路的内侍带路,足足有三千经过筛选的女子列队站在殿前广场上,等待着皇帝和公主的召见。
日头逐渐上升,骄阳似火烘烤着大地。头顶上没有遮阳的华盖,地上也没有落座的地方,姑娘们起先还能站直身姿,不过半刻钟便东倒西歪,人仰马翻了。
近卫军接连抬走几个昏厥的待选姑娘,负责记录的内侍划掉她们的名字。一个穿着红色鱼纹服的领头内侍盯着战棋区的几个待选之人,眯着眼睛瞅着。
虞国的姑娘自不必说了,她们身体素质一直要比其他诸国的女子好,看起来没有大碍。但其中的一个西齐姑娘身形摇晃,像是要晕了,而来自于北荣的姑娘戴着墨镜,看不出异样,她站得还算端正,应该无甚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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