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柏也捏了把汗,真被看出来什么,这没办法解释,穿漫和反穿漫这么离奇的事,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茶梨道:“我们还是回家吧。”
“还是在这里过夜吧,”郁柏道,“这里有通宵工作的漫画家作伴,监控也多,比在家里安全。”
穿漫机构的背景复杂,如果那刘组长想要对他们下手,在生活区里比在公共写字楼要方便得多。有加料奶茶的前车之鉴,只要郁柏注意别吃外面送来的奇怪东西,在得到刘组长的答复之前,就还是留在漫画工作室更有安全保障。
工作室有淋浴间,郁柏打算去冲了个澡,在沙发上对付过今晚。
纸片人茶梨不需要洗澡,但是衣服有点破损,郁柏刚才已经给他打印出了两身Q版新衣服,按照他日常的喜好搜到的休闲风格。
郁柏说:“你换上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调整下尺寸。”
茶梨不太好意思在他面前换衣服,但又觉得自己现在这形态,都算是跨物种了,属实也没必要害羞,就坐在沙发上开始换衣服。
郁柏:“……”
纸片人的裸体是非常漫画的风格,简直通体反光,就连膝盖关节都有着粉色的光晕。
茶梨拿起新衣服,正在看正反,被郁柏伸出的指尖,戳了一下胸口。
茶梨被戳得一愣,脸上迅速泛起红晕,颇为恼火地瞪着郁柏,道:“干什么?”
“……”郁柏突发奇想道,“你这样,还会有那种反应吗?”
茶梨警告说:“关你什么事,我是纸片人,你不要乱来!”
郁柏说:“你不想试试吗?这么难得的体验。”
茶梨:“……”
十分钟后,纸片人茶梨钻在靠枕和靠背之间的缝隙里,不肯出来。
郁柏可以把那靠枕直接拿走,但是他没有,只在外面说:“这真的没什么,这有什么呢?我什么没见过?”
茶梨在那犹如洞穴的缝隙里羞愤欲死,道:“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
“是有点不一样,”郁柏道,“但你这样也很可爱。”
茶梨说:“你简直是变态。”
外面的郁柏不说话了。
“……”茶梨又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慢慢从靠枕后探出来,看郁柏是什么表情,发现郁柏只是侧身坐在那里等他出来,表情也没有生气。
茶梨道:“我不是说你真的是变态,但是刚才那个过程真的很变态。”
郁柏道:“哦,那我道歉,我太变态了。”
茶梨从洞穴里爬出来,站在郁柏旁边,控诉道:“你对我这样的形态,也能有反应吗?你自己觉得你正常吗?”
如果这是在诺亚城里,郁柏已经整个面红耳赤,现实中倒还好,只是看出有点不好意思。
他老实地承认道:“有一点。你的样子真的很生动,我完全能想象出来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
茶梨:“……”
郁柏在沙发上慢慢躺下,他的脸就在茶梨面前,并且还露出点微笑。
茶梨心想我这么丢脸,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他在郁柏鼻梁上狠狠踢了两下,但这显然毫无伤害力。
郁柏实际上的感觉是有点痒,他伸出一根手指,把茶梨按倒在自己眼前,茶梨被他手指按着肚皮,说:“放开我,不然我就生气了。”
郁柏又笑着放开他,他起来后,揪着郁柏的睫毛扯了扯,郁柏忙求饶说:“疼,太疼了。”
他觉得郁柏是胡说,但也不大舍得真把郁柏长长的睫毛给扯掉几根,松开了手,想了想,跑到郁柏的领口边,探险家一样,朝里面看了看。
郁柏:“?”
茶梨顺着郁柏的领口爬了进去……郁柏一时间脸色古怪。
茶梨在郁柏胸口听了听他的心跳,继续朝下爬。又过了会儿,郁柏手忙脚乱地把他抓了出来,放在眼前,按着他坐下,说:“不可以。”
茶梨被迫坐下,不满道:“只许你欺负我吗?”
“……”郁柏一阵正经地说,“我怕你会被淋湿。”
茶梨:“……”
他在郁柏面前躺了下来,悻悻地说:“你等着吧,等我变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揍你一顿。”
第73章
带纸片人茶梨逃离穿漫机构的十几个小时后, 郁柏接到了机构打来的电话。
刘组长约他见面聊一聊,地点是一家有名的老字号茶馆。
赴约前,郁柏把茶梨装在衣兜里, 还装了一些新鲜画成的纸片零食和纸片饮料。
纸片人茶梨本来想坐副驾,感觉非常不安全, 看司机郁柏把安全带束好了,他便跳过去,找到合适的角度, 钻到了安全带和郁柏之间,被夹在郁柏的胸肌前。
“这样就好了, 不然我真怕我会被吹跑。”茶梨提醒道,“行驶途中, 你记得千万不要开窗。”
“……好的。”郁柏不自觉的用胸肌发力,自我感觉把衬衣撑到一个最好看的形状,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开屏举动。
而后他才发动了车子。
杭州道路的拥堵情况比诺亚城严重得多,时值下午, 离高峰期还早得很, 仍是走走停停。
茶梨还从没见过这么讨厌的路况, 也开始担心接下来的谈判, 在安全带中转过身来, 根本没注意到什么漂亮胸肌。他仰起脸看着郁柏,但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郁柏的下巴,他用力拍了拍郁柏。
这力度对郁柏只是很轻的抚弄, 他低下头看茶梨一眼, 唇角微微翘起来, 又抬头看路,道:“怎么了?”
茶梨道:“你说, 万一他们还是不同意你再次穿漫,我们要怎么办?”
郁柏本来也没对这次见面抱太大希望,说:“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同意,今天应该也是来说服我放弃。”
茶梨不解道:“那你还同意去见面?”
“谈判嘛,”郁柏道,“很少一次就成功的。”
茶梨道:“你想到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他们了吗?”
郁柏道:“我提出的条件对他们一定很有诱惑力,他们想知道漫画世界里更多的奥秘,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渠道去了解。”
茶梨想了想,说:“他们难道没有像诺亚城研究所一样,也派出过志愿者,试着穿进漫画里吗?”
“这你真问到点上了,”郁柏道,“我猜他们肯定派出过穿漫者。三次元碳基生物,必然是没办法以自己的形态进入漫画里,根据我们这几次穿漫又回来的经验可以得出,一个人,在漫画里没有自己对应的角色,是没办法顺利进入漫画世界的,他们的志愿者行动一定是失败了。”
茶梨又想了想,说:“他们其实也可以像诺亚城的研究所创作奈落世界那样,也创作一个漫画世界出来。”
郁柏说:“我怀疑他们也尝试过这么做,不过这实验应该也没有成功,从他们的反应能判断出,如果他们真的体验过真实的漫画世界,对于漫画的认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傲慢,所有的傲慢都是源于无知,我认为他们从没有真正进入过漫画。”
茶梨说:“如果我们让他们明白了这其中的原理,他们为了进入漫画世界,去威胁七花老师在《彼方之舟》里画一个他们的人,再穿进去搞破坏,这要怎么办?”
这一点郁柏却早有了准备,道:“《彼方之舟》的版权已经做了妥善处置,这点可以放心,七花只是现在的主笔,她也无权对漫画故事的推进自行更改和调整。”
茶梨道:“漫画总有终结的一天,到时候世界会怎么样呢?”
郁柏解释道:“那也只是关上了漫画对外展示的窗口,漫画世界的存在和运转不会受到影响。这在我第一次穿漫时就看他们演示过,他们没搞明白漫画内部是怎么回事,但已经通过运算,搞明白了漫画世界的运行机制,一旦世界被构建成功,那就是客观存在,连载终结甚至腰斩,都不能摧毁客观存在的世界了。”
“……”茶梨霎时想起了在诺亚城里的见闻,说,“啊,这一点倒是和奈落有点像。我听研究所的人说,诺亚城里的《迷失奈落》如果停止了更新,奈落世界倒是也能继续运转,只是那群打电竞的主角可能会很迷茫,也许会从此失去目标,因为主角是按照故事线走剧情的,漫画一停更,他们就会失去主角身份,今后要怎么生活,就得靠自己了。”
郁柏倒是第一次听说主角会受到这种影响,想了想,说:“这也很好,本来生活要怎么过,就是应该自己来决定。”
“你留在车里等我。”不久后,郁柏把车停在茶馆楼下的车位上。
他解开安全带,茶梨跳到了椅背上坐着,他留给茶梨一部备用手机,说:“我们保持通话。”
这样可以让茶梨也听到茶馆里和穿漫机构的全部谈话内容。
考虑到手机长时间通话会发热的问题,有可能会烫伤茶梨,于是郁柏又插入了一副耳机,把耳机给茶梨试了试,茶梨刚刚好能抱住一只耳机,放在耳边的模样,看起来像拿着古早座机的听筒。
郁柏用指尖摸了摸茶梨的脸,说:“那我上去了。”
“拜拜。”茶梨挥了挥手,说,“加油啊!”
这是一间湖景茶馆,环境很不错,刘组长已经在喝着茶等郁柏。
留在车里的茶梨,抱着一只耳机,听刘组长对郁柏介绍说“这是今年的新龙井”。
茶梨听两人在那边假客气,便从旁边摞在一起的纸片中,翻出了一张画了“橘皮乌龙”的瓶装茶饮料,拧开喝了一大口。
耳机里的两个人说完了客气话,也没有多费口舌,开门见山起来。
郁柏重申了自己的诉求,是要再次穿漫,而刘组长没有正面表态,茶梨听那边的声音,刘组长好像是拿出了什么东西。
郁柏也没有说话。
刘组长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像茶梨高中的校领导,只听他道:“郁柏,我们对你的背景做了一点了解。”
郁柏好像笑了声,说:“过去了近一天时间,我还以为你们认真考虑了,原来是去调查我了?”
刘组长对这嘲讽充耳不闻,说:“你学历很好,家庭条件也很不错,在你的成长道路上,你的父母尽可能地满足了你的需求,你成为一个品学兼优,爱好广泛的 ‘别人家的孩子’,在二十五岁的年纪,你就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成就,想必你也不能否认,这和你的家境、你的父母都脱不开关系。”
茶梨没有听到郁柏的声音。
刘组长停顿了下,接着道:“但是最终,你的父母选择和你断绝关系,我们了解到,他们以你的名义抱养了一个刚满一岁的小男孩。你的父母已经五十岁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把这孩子养大成人吗?这孩子是否又能够真的陪伴他们度过余生呢?这些事,你想过没有?”
茶梨心想,为什么这么说?又不是郁柏让他父母去抱养的小孩?如果让郁柏来决定,郁柏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又联想到自己,如果将来他的爸爸或妈妈和他们的新小孩之间关系不和睦,爸爸或妈妈又来找自己和好,自己会如何选择?
不,他是不会和好的。有些东西破碎了,就没办法再粘好了。
茶馆里,刘组长说:“你想要穿漫,是为了逃避身为人子的责任,和社会不接纳同性恋的现实。别怪我说话直接,你已经进入社会好几年,你不是小孩,有些东西你必须要面对,逃避根本不是可取的办法。”
郁柏沉默着。茶梨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却很清晰地能感到,他此时一定很难过。
“詹星是个刚成年的重度抑郁症患者,”刘组长提起了漫画家,道,“我们都知道抑郁症不是什么情绪问题,是器质性病变,他也尝试过治疗,效果很差,他已经没有了可以照顾他的亲人,因此他确实没办法正常生存,他给自己搞了个乌托邦躲进去,我们可以理解一个病人的选择,但我们觉得你和他的情况完全不同。”
刘组长的语气中有几分怜悯和轻蔑,道:“承认吧,你只是一时的软弱占据了上风,才想选择这种途径来逃避现实,我们还是希望你再好好想一想。”
这场会面以极快的速度结束了。
甚至通话的手机都没有变得很烫,郁柏就已经回来了。
他拉开驾驶位的门,坐进来。
茶梨从后排跳到前排来,来到郁柏的腿上,担心地看着他。
郁柏的神色有点忧郁,与茶梨视线一对上,他轻声道:“对不起。”
茶梨道:“为什么对我道歉?”
“……”郁柏被刘组长的话戳中了心底最深处难以割舍的牵挂,同时也为今天谈判无果而感到沮丧,他说,“机构那人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的内心真的在动摇,我知道他说的不对,但我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非常难过,对茶梨道:“对不起,你可能并不知道你爱上的,是我这么一个软弱的人。”
茶梨朝前走了几步,张臂扑在他身体上,像是一个拥抱。
郁柏用手轻轻抚了抚纸片人,道:“你问过我,为什么我在诺亚城里有一个哥哥,刚刚刘组长诘问我的时候,我想,是不是詹星早就察觉到我软弱的一面,才为我捏造出一个替我遮风挡雨的哥哥。”
“不是这样的。”茶梨抓着他衬衣的扣子,轻巧地爬到他肩上,又张臂扑在他的颈侧,说,“你哥哥听到这话会伤心,他给你的从来不只是保护。”
当郁柏想要揭开未保办的阴谋,想要到警署做实习警员,想要和大他五岁的茶梨谈恋爱……郁松如果只是想要保护弟弟,他会坚决阻止弟弟去做这一切,但是他没有。
“你的哥哥不是你的保护伞,”茶梨道,“也许詹星原本是想做这样的设定,但是你的哥哥他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纸片人,他对你的爱,是从他自己的心里流出来的,他了解你,他爱你,才能在认识你以后,得出他的弟弟拥有了完整人格的结论,这是因为他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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