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见沈煜初,在扶着墙缓慢行走几分钟后,他又重新站直身体,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面容冷淡地就这样与沈煜初擦肩而过。
沈煜初开始闻见他身上浓重的阴气味。
时间开始流逝。
路明许有时候会经常在学校里失踪,那时候沈煜初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有时候体育课下课,刚刚还在操场上跟他打闹的人转眼间就失去踪影,只剩下年轻的沈煜初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无奈地耸了耸肩,自己一个人独自去食堂。
而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路明许头痛地蹲在地上,他抱着自己的头,手指用力的发红,他在地上蹲太久,以至于站起来的时候产生片刻的眩晕,差点晕倒在地上。
路明许扶着旁边的长椅慢慢坐下来,因为短暂贫血,他眼睛有一瞬间的无神,恢复过来之后,他苦笑着拿出手机,对着手机说道:“刚刚我的眼前一片片的金光闪过,缓了好久都看不到前面的东西,我就只看到一片的黑,真的差点以为我就要失明了。”
在发出去语音之后,他靠在长椅上,一言不发地望着天空。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有点落寞地自言自语:“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
路明许在长椅上沉默了很久,才起身回到宿舍。
这样的时刻也不止一次,有时候他就消失十几分钟,有时候会消失几个小时,再有的时候甚至可能好几天,那时候沈煜初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路明许每次回来时又神色如常地跟他说说笑笑,他便也不好过问。
站在时间之外的沈煜初也有些困惑,而时间就像一台沉默的机器,只是不停地推着他在时间中行走着,直到走到了这一刻。
路明许正在跟电话里的人争执,他拧着眉头:“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过上正常生活,如果现在出了什么意外,那别人该怎么办?”
电话里的人问了什么,路明许顿了一顿,硬邦邦地说道:“你们说是什么?”
说完,他不等对面的人回答,很快又变得焦躁起来:“我说了一万遍,我身上发生的事情跟沈煜初没关系,我好不容易过上正常学生的生活,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喜欢一个人?这些事情以后再做不可以吗?”
他刚说完就怔了一下,随后移开手机,因为电话不知为何挂断了。
路明许的脸上也有些疑惑,他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焦虑,但很快他又收拾好心情,将手机收起来,走出了这个拐角。
沈煜初看着路明许越走越远,他正在思考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束目光投在他身上,他猛地一回头,却只看到一个人影轻轻地闪过,而再回头的时候,前方的路明许已经失去踪影。
他站在原地,周围的场景开始逐渐变幻,不同的景色在他周围闪过,他很难分得清这究竟是幻境,还是他从未来来到过去,时间在不停地错乱,他能看见还未成年的自己正在课堂上偷偷地发呆,也看到曾经缩在出租房努力为生活的自己。
他的身影在这样的幻境中出现过很多次,每次都像是以另一种视角在注视着他,以一种冷静又沉默的方式。
大雪很快落下来,在他的身边很快就化成一滩水,他站在酒店的楼上看见以前的自己正伤心欲绝地站在街角旁,白雪落在他的身上,沈煜初看了一会楼下的人,旁边传来的冷风吹得他耳朵冰凉,他转过头来,路明许正站在窗户面前,默不作声地望向窗外。
他垂着眼睛看向楼下的人,酒店里的嘈杂声将他淹没在原地,冬天的冰雪散在他的身上。
直到那时候的自己离开后,路明许才沉默地转身,走回包厢内。
打开门的时候,贺逸正斜斜地倚在墙角边,挑眉说道:“你们不会是要上演什么电视剧一样的苦情戏码吧?”
路明许没有理睬这个话题,而是低声说话,说话的时候,他似乎低低地叹了口气,才说道:“雪有点大,感觉有点冷,我关门了。”
随着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后,沈煜初的周围陷入了黑暗。
只剩下时间在滴滴答答地响着。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它”是谁?
路明许多年来的异样,毫不留情伤人的话,身上的阴气味道,还有似乎拥有着道教背景的身世,道教又跟调查处走得近,他想起有人警告过他要小心监察者,可他见过的监察者只有方块A。
且每次他去往阴曹地府的时候,也只有方块A会来接他。
难道说……
沈煜初忽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秒钟的声响一直响在他的耳边,不知道是不是突如其来的或许是真相的想法,让他感觉到心沉入谷底,又或者是时间流逝,离他诞生那一刻越来越近,他感觉到从骨髓上袭来的冷意,冷到他的手臂开始疼痛,痛到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片刻前一闪而过的人影又在他面前出现,咚咚咚,脚踩着地板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十分清楚,在走过一段距离,沈煜初突然看见一个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一个女孩,她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声音温柔却又很古板地说道:“你待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再不离开的话,你很快就会没命的。”
在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沈煜初就听到遥远处传来的呼唤声,响在他耳边的滴答声还有咚咚咚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耳边,就像是溺水后隔着一层层水后的咕噜咕噜声,直到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面前的这个人。
在刚刚撞倒的路人脸上,他见过这个面孔,还有很久以前,在从游夏的房间里离开后。
——在调查处。
“沈煜初!”
他猛地睁开眼睛,周围的火焰熊熊燃烧,火焰所带来的烟熏味使得他回神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打了个喷嚏。
沈煜初刚醒来就见到这一个场景,脑子还没转过弯的时候,就闪过一个念头:完蛋,这现场不会是我干的吧?
他完全不知道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情,眼下放眼四周,环境相当陌生,但是思考再多,在眼前的形势下他也顾不上这些,他捂着口鼻,在火场中左顾右盼,寻找消防通道冲下去。
在寻找的过程中,他突然发现窗户正大开着,而透过窗户望向对面,沈煜初定睛一看,见到对面的人有人正在张牙舞爪的挥舞着自己的爪子,是赵羽桐。
她正挥着自己的手,手里正攥着手机,她似乎想让沈煜初看一下手机的内容。
眼下情况十万火急,但沈煜初预感到事态可能会异常严重,因此立马就搜自己的口袋,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查看信息。
【千万别用异能!我们的异能都用不了了!!】
在刚看完这句话之后,面前的窗户就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身后的火势骤然减小。
沈煜初熄灭手机,此时此刻他才感受到耳边寂静,他很快转过身,在视线尽头浓重的黑暗里,见到一个人影。
站在走廊尽头的是个女人,但不是他在幻境中见过的人。
沈煜初深呼吸几口气,待到完全平静下来后,他冷着声说道:“你就是巫蛊者吧?”
站在面前的人尽管身处黑暗中,沈煜初仍然能看见她身上穿着极具巫术色彩的衣服,他们曾经在酒店中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沈煜初就感受到来自这位强烈的杀气。
他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容,这几声笑容听上去阴冷,恍若间他仿佛又看到无数的虫子爬在他的头上,方才这里还是属于烈火的灼烧,此刻已经变成了如地狱一样的寒冷。
“是啊,”巫蛊者阴阳怪气地笑道,“沈煜初,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她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她脚步轻盈地往前走,每走一步,沈煜初就感受到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在他的肩上,迫使他跪下来,跪在面前。
肩膀上的疼痛在压迫着他,沈煜初面不改色,站得笔挺,而越到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笑容越轻松,他说道:“不会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想让人跪下来?”
巫蛊者笑着说道:“那为什么不呢?这个身份多么的有用啊。”
她说得很含糊,但沈煜初一瞬间就懂,他想到圈子内越来越迷信的风俗,之前他被下药的经历,还有调查处说的,巫蛊者曾经跟着圈子内的大佬等等一系列的举动,他便很直白地说道:“你这是想发展□□?”
巫蛊者连连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状似惊恐地说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呢!”
说完这句话,刚刚还目露惊恐的巫蛊者似乎又笑了一下。
她一瞬间毫无征兆地一边笑着一边暴起,身上浓重的黑气瞬间席卷在这个走廊:“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夺走你的身体!”
从骨髓上褪去的冷意再度袭来,沈煜初的四肢开始出现了疼痛,就像是排异反应,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体内的器官在被压迫,以至于他的七窍开始流血。
嘴角露出大片血迹,将他的衣服染红之后,沈煜初竟然还能挤出一个笑容。
“你也太小看我了,”他艰难地抬起手,边摇头边吃力地笑道,“身体要是这么容易被夺走,那我在那边的经验可就全白混了。”
啪嗒一声,打火机应声而响。
鬼火攸地平地而起,它迅速吞噬了来自巫蛊者的阴气,越是阴气重的地方鬼火烧得越旺,两方阴寒之物在空间里争锋相对,而沈煜初迅速掌握主动权,他反而迅速地靠近巫蛊者,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巫蛊者的脑袋磕在墙上。
“你这个人真麻烦,”沈煜初说道,“要不我现在就在这把你杀了吧?”
巫蛊者被他这样掐着脖子,也能桀桀地笑起来。
她阴恻恻地笑道:“我也确实小瞧你了,S。”
在这个称号从巫蛊者的嘴里说出来之后,沈煜初猛地一顿。
就是这一瞬间的灵光一现,沈煜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然而也正是这一个空挡,被他抓住机会的巫蛊者很快就在他的手里化为一滩的黑气,迅速地在空气中散开来。
在消失之前,巫蛊者在他的耳边留下来几句话:“早就说了,我很期待与你的见面。”
“不,应该这么说,托一位朋友的福,我们很久之前就见过。”
“在你进入到异世界之前,我们可就见过。”
“叮——”
不远处的电梯传来叮的一声响。
电梯门缓缓打开。
沈煜初转过头望去,与站在里面的路明许对上视线。
路明许面色平静地站在电梯内,他的视线从沈煜初身后燃烧着的鬼火扫过,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后,定格在他染了血的衣服上,才轻轻皱眉,问道:“你不痛吗?”
沈煜初突然走过去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将他推到电梯墙上。
叮——
电梯门很快在他身后关闭。
沈煜初揪着他的领子,盯着他的眼睛,在电梯内这个狭小且封闭的空间内,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他宛如恋人般在路明许耳边轻轻低语,带着一丝的凉意:“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就是系统呀,路明许。”
路明许任由他揪着自己的领子,他垂着眼看着他,轻声说道:“……我不是。”
第93章
本章为路明许视角回忆
路明许从小时候开始就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因为他能听到自己脑子里的声音。
“我的脑子里也有声音,”小伙伴一边玩着魔方一边回答他的疑问,“我有时候还能跟他对话呢!”
小路明许疑惑了:“是吗?原来大家都这样啊?”
于是他就和小伙伴一起去玩魔方了,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后他很快地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总是能看见家里时不时地会多出来一些人,有时候是面目和善的老人,长得似乎有点像他太奶奶,有时候又有几位穿着黑白色衣服的人从他家面无表情地穿过,有时候还能见到一些不是人类的物种。
路明许指着无人的地方说道:“爸爸,为什么他们老出现在我们家里?”
这一句话让路明许父亲毛骨悚然,他毕竟是在娱乐圈混的,对这方面的东西多少有些迷信,听见自家儿子嘴里突然冒出这一句话,他直接在客厅里坐了一下午,晚上等他妈回来之后,就拉着他妈商量了一个晚上。
很快,路明许就被送去了道教。
其实本来他们两人想送路明许去佛教,即使寺庙收下他要给他剃头,他们俩也咬咬牙认了,只要能把路明许身上不干净的东西驱逐掉,做什么都行,结果那时候刚去第一天,方丈法师就亲自找到他们,说路明许不适合佛教。
“阿弥陀佛,”方丈对二位行礼道,“降妖除魔道教在行,送入佛教恐怕不适,还请二位三思。”
降妖除魔这四个字让路明许父母心凉了半截,他妈妈差点就拉着方丈的手,满脸伤心欲绝道:“大师,我儿子……我儿子不会有什么事吧?”
方丈并未多说,只是说了两个字:“因果。”
很快路明许就入了道教,老实说,路明许觉得自己没在道教里学到什么,原因无他,单纯不感兴趣而已。
他更喜欢玩着爸爸送给他的小相机,在一群学习道法的小伙伴中悄悄地拍摄他们装模作样学习的样子,然后被发现他偷拍的一群人痛殴,那时候他还比较小,压根不懂什么鬼神概念,只是觉得每次他在跟朋友玩闹的时候,有个“人”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他们,好像真的很孤单的样子,总会让他注意到。
于是在某天,刚学完法术的路明许就乐颠颠地找那个“人”玩去了。
其实他一直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明明完全记不住脸,看不见五官,身形也很模糊,总像是笼罩在一股黑气中,但是他下意识就认为这个是“人”,因此跟对方搭话的时候,也毫无防备心。
路明许:“你在这干嘛呢?道长现在不在这里,需要我去帮你喊他吗?”
那个“人”低下头默默地看着他,随即蹲下来,与他视线齐平之后,才意味不明地说道:“你认识我吗?”
路明许很懵懂:“我不认识你啊,但是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吗?所以我才过来看一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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