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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从前门进班时，柯让就意识到了有不少双眼睛一路跟着他，直到他坐下了都还没撤走。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身上这件不合身的外套，谁知道呢。
“胖子问我是真是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方梓明撇嘴，“我本来还想帮你挣扎一下的，人人都看到是沈东勖主动抱的你，可以说是你被迫的嘛，但不知道谁往学校论坛上传了几张照片，看起来就是你和沈东勖坐在操场上打情骂俏，感情极好，这下说不清了。”
“事实啊，随他们传去。”柯让听完合起笔盖，这钢笔不错，出墨流畅，他喜欢。
“就这？你都不怕的吗？”方梓明问。
柯让倚着墙，姿势惬意，他道：“怕什么？”
“论坛上都热帖了，你这绝对和沈东勖一个套路，你家里人还不知道吧？假如到时候学校叫家长了，他们能接受的了么？”方梓明好似真情实感地在为柯让担忧，毕竟不是所有父母都像沈东勖父母那样无所谓儿子的性取向。
柯让立马想到宋兰沁，竟莫名有些想笑，他淡淡道：“小事儿，比这更离谱的我妈都能接受。”
“啊？比如说？”方梓明显然是不信，心想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离谱？
柯让嗓子眼紧急刹车，比如说刚怀孕丈夫就死了，生个儿子却有逼，这他妈简直离大谱了，奇葩到他抛离自身后也会觉得宋兰沁是好惨一女的。
可这话完全没有必要说出口，不仅把聊天气氛搞尴尬了，还得听人说句对不起，之后相处都少不了被怜悯。
“我妈知道。”柯让看向方梓明，“放心吧你。”
“啊？那没事了。”方梓明抓抓后脑勺，闲谈起来，“奖状不拍个照发朋友圈吗？”
“有什么好拍的？”
“装逼啊！有句话没听说过吗？赢了不装等于没赢。”
柯让笑道：“那不如把它贴咱班门檐上。”
“我觉得可以。”方梓明说，“啊不，那太高了看不见，贴门板上，正中央。”
“贴校门口得了。”柯让搭腔。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马上执行任务！”
正笑着，方梓明被旁边并排的一位女同学伸胳膊拍了拍，那女生说：“班主任找柯让。”
俩人齐刷刷地侧过头，才看见刘敏之站在窗边，脸色阴沉。
“柯让，跟我来一趟。”
办公室里还有两位老师，加上柯让一共四个人。
刘敏之走到自己工位前坐下，柯让跟过去，就站在桌边。
“今天你为班级争光，三千米跑了第一，辛苦你了。”刘敏之说，“把墙角那凳子搬过来坐吧，可能会和你聊很久，站着吃不消。”
柯让原本想说不用，但刘敏之这话说得很温柔，让人不忍心拒绝。
“上午你比赛的时候我也去观赛了，看了全程，七圈多的赛程你一下没停，竞技精神可嘉。”刘敏之张口就是一顿夸。
柯让只觉得不自在，尴尬地笑了笑，刘敏之是高二分科后才成为他的班主任的，说实话俩人不是很熟。柯让暗自腹诽，这么拐弯抹角，不会要先给甜枣再打巴掌吧？
刘敏之笑着继续，“所以我也看到最后了，从那时起就很好奇，现在想问问你，你和理二的沈东勖是什么关系呀？”
她用的语气词简直像是在和幼儿园小朋友说话。
“校友，同学关系。”柯让几乎没有犹豫地给出答案，不完整，但也正确。
刘敏之笑了笑，语气回归成熟，“一旦个人八卦上了学校论坛，私事就会变得人尽皆知，咱们学校前几个月发生过一例，你应该知道的。”
柯让没作声，他当然知道，这说得就差把沈东勖的身份证号码给报出来了。
“我不是找你来训话的，这是你的私事，是真是假都轮不到我来教育你。”刘敏之说，“但现在学校里又因为这种事沸腾，这次你也是主人公，所以有些事情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人只相信自己看见的，和从不同人口中听见的相同的话，他们会认为这就是真的，学校论坛恰好就是这样的存在，每层楼都持有相似发言，后来者想不相信都很难。”刘敏之看着柯让。
她说得很认真，纵使话语温柔，但柯让却不敢直视她的眼。
道理柯让都懂，还是那句话，说的人一多，假的都能变成真的，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何况那些人谈论的本就是事实。
刘敏之接着说：“我猜你也能料想到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你和沈东勖关系好，那你肯定明白他经历了什么，而他正经历的那些，也许你也要经历一遍。”
沈东勖经历了什么？数不清的背后议论，看得见的避而不及，听不尽的闲言碎语……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虽然你看起来是妥妥的乐天派，但我总觉得你是内心极其敏感的人，你把自己藏得太死了柯让，没有人会天天开心，也没有人是刀枪不入的。”
柯让意外地抬起眼，他从不觉得有人能了解自己，可刘敏之说得也太直接了，那感觉像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了衣服。
“沈东勖不是我的学生，所以我管不了他，你是，所以我要管住你。”刘敏之停顿了一会，又说：“其实我很佩服沈东勖，小小年纪就心志坚定。今天最主要就是想和你说，我希望你能向他学习，既然他能扛得下来，我相信你也能。”
柯让：？
他大不理解，怎么前前后后说了这么一大堆，最后目的却是想让他向沈东勖学习？
刘敏之又开口补了一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不要在意别人说了什么，做自己就好，生命最重要。”
“老师，”柯让打断她，“你之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刘敏之被问得噎住了，怕说出来伤了学生自尊心，装傻道：“什么啊？”
“动员大会那天，你是不是看到我在天台上，以为我要跳楼？”柯让想通了，怪不得刚才刘敏之说他内心敏感，原来是看到这么一出。
还真是巧了，他就生了那么一次想跳楼的念头，却出乎意料地被两个人碰见。
刘敏之看着柯让没说话，那天她备完课赶去阶梯教室，看见楼顶有人影，定睛看仔细了才发现是自己班上的学生，她吓了一跳，赶忙掏手机，一边播电话一边往楼里跑，还没跑几步，就看见柯让回过了头，似乎是后边有人在叫他，她在楼下观望了一会，直到柯让远离天台边沿她才松了口气。
她怕柯让承受不住舆论压力，怕柯让会轻易结束生命，所以才叫他来办公室，提前给他做思想教育。
虽然校规是规定了不能谈恋爱，但在生命面前，校规算个屁。
“老师，那就是场乌龙，我是上去吹风的。”柯让咧开嘴，这期间听见外面的下课铃声，他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学习也不差，干什么要想不开啊。”
刘敏之不敢掉以轻心，只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可以随时来找我帮你梳理情绪，或是找沈东勖也可以，我想他应该比我有用。”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柯让乖巧地点头。
终于结束谈话，柯让推门出去，门边站着沈东勖，斜靠在墙上，估计已经等了很久。
“怎么样？”沈东勖立马问，“挨骂了吗？”
他也是回了班才知道论坛上的事，一下课就到楼下来找柯让，左右不见人影，问了才知道是被叫去了办公室。
“没挨骂。”柯让又乐呵呵地冲着沈东勖笑，“她恭喜我三千跑第一呢。”
他牵上沈东勖的手，拉进厕所里，进隔间关了门，一下子把人紧紧抱住，下巴搁在肩头上。
沈东勖不明所以，下意识圈住腰，摸着后背问：“怎么了啊？”
“我们勖仔真的好了不起。”柯让仰起头，望进沈东勖眼里。
刘敏之说得对，没有人刀枪不入，沈东勖扛得住，所以沈东勖了不起。
“我不在意他们说什么，有你在我就不怕，一点都不怕。”柯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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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写得现实一点，这个社会还没有自由到能让人无畏地说出自己是同性恋，要说勖仔承受了什么，他所处的环境就像是被全校孤立，极少人能对他做到理解和包容，很痛苦的T o T
第27章 27｜对金童
俩人抱在一起温存，沈东勖摸摸柯让的脸，淡淡道：“我怕，我怕你被训，怂了胆要和我分手。”
“才不会！”柯让撅起嘴，“那我也太没用了吧。”
沈东勖笑了笑，虽然从没想过要把柯让拉下水，但人靠岸走，总会打湿鞋，关键是走多久。
“其实我都做好被训的准备了，谁想到被狠狠担心了一把。”柯让笑嘻嘻的，完全不像个当事人，“你也别怕，这都是小事儿，我不放心上，更不会因为这事就不要你，难道你以为我追你的时候没想过这茬儿吗？”
他说得笃定，眼神又坚定，沈东勖当然是信的，心里悬空的大石头落下，开始天真地以为过了这道关，他们就会天长地久。
沈东勖送柯让回教室，俩人现在就像公开了恋情的大明星，走哪都是话题，到哪都有人议论。
从办公室到文六，几乎要走完整条走廊，此时雨已经停了，还出了太阳，走廊上人很多，他俩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目光，还有人自动向两侧让道，怕挤到这两位风云人物。
柯让与门口晒太阳的李创对上目光，后者很快就错开了眼神，虽然对视的时间很短暂，但他还是看到了李创眼里明显的疏离。
随便吧，柯让心想无所谓，但他不否认自己是失落的，明明上午的时候李创还陪着他跑了几截三千米。
“进去吧，我上楼了。”沈东勖开口告别，“晚上放学一起走。”
“好。”柯让点头应下。
宋忍忍坐中间第三组，她朝刚进门的柯让招手，让人过去坐下。
“班主任找你干什么？说你和沈东勖的事吗？”宋忍忍问。
柯让摇头，“是也不是，她怕我受委屈想不开。”
宋忍忍吃惊，这是什么善解人意的好老师啊，要换成他们高一时的那个班主任，肯定早就叫家长来学校了。
不过也好，宋忍忍想，学生都怕恋爱被抓，他俩却能光明正大，不仅人尽皆知，还因为成绩好，连老师都说不出什么阻挠的话。
“诶柯让！”宋忍忍后座的男生突然叫他，“你真的喜欢男的吗？”
他故意声音很大，引来周围人的注目，柯让变了脸色，挑着眉回：“是啊，怎么着？”
“不恶心吗？”那男生显然是想看他笑话，还抖了抖身子，做出一副受不了的模样，“我想想就恶心。”
宋忍忍开口制止，“过分了啊罗牧宇。”
“不恶心啊，我又不喜欢你。”柯让毫不吝啬地怼回去，“天呐，想想就恶心。”
有人笑出了声，罗牧宇面子挂不住，向后拉远自己的课桌，又说：“谁要你喜欢我？赶紧离我远一点！”
“救命，谁要喜欢你啊？你有沈东勖一半有钱吗？你有沈东勖一半好看吗？你有沈东勖一半的成绩吗？嗯？”柯让发出质问四连。
他直接请沈东勖上场了，正好趁这次机会说得彻底点，让某些“担惊受怕”的男生有些自知之明。
“你！”罗牧宇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气得涨红了脸。
柯让却嘴下不饶人了，他又呛：“算你有良心还知道给我们忍忍让位子，瞧你把她挤的，就这么两柞距离，要不是她瘦，谁能坐得进来啊？”
罗牧宇左看右看，周围好像都是在看自己笑话的，他还以为会有很多人站在他这边呢，所以他才自以为是只出头鸟，以为自己是群众的英雄。
“你他妈逼的死基佬！”罗牧宇终是恼羞成怒，“噌”地站起身，捏着拳头就要往柯让脸上挥。
这举动完全在柯让意料之外，他不过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一个脏字也没有，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抬手去挡已经来不及了，柯让下意识地闭紧了眼，耳边是宋忍忍紧张的吸气声，可他却迟迟未感疼痛，一睁眼，李创正站在桌边，截住了罗牧宇的手腕。
李创手劲大得厉害，死死擒着罗牧宇，怎么挣都挣不开。
“嘴巴放干净点，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李创丢垃圾似的甩开罗牧宇，还拍了拍掌心，像是要拍掉什么脏东西。
罗牧宇不敢在李创面前放肆，瞧瞧人家那体型身板，找死还差不多。
看完热闹众人散场，李创瞪一眼坐着的柯让，没好气地说：“你闭着眼等挨打啊？”
“我反应没那么快嘛。”柯让面露喜色，跟着李创回了座位，心里有股失而复得的愉悦，“感谢你救下我这张帅脸！”
李创没说话，与柯让无言对视着，好半晌才说：“我在生气，你看不出来吗？”
柯让当然看出来了，对面就差把“我生气了”四个字写在脑门上了，但他不理解，也想不通李创生气的点是什么，总不能是在气他是个同性恋吧？
“你上热贴，帖里都是不好的评论，我担心你，一开始还不相信，问方梓明觉得是真是假，他说话支支吾吾，明显是知情，你告诉他，不告诉我。”李创义愤填膺，估计是在心里组织过语言，说出口时毫不含糊。
柯让对此感到意外，他万万没想到，原因竟然是嫉妒。
“那是人方梓明眼尖，察觉到了来问我，我才和他说的。”柯让无奈，“而且这情况，你要我怎么主动开口告诉你啊？嗨李创早上好，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的？”
李创：“……”
“你觉得实际吗？”柯让挑着眉问。
李创想象了一下这场景，有点不寒而栗，他抬手搓了搓鼻子，尴尬道：“行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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