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第二种。”宋舟沉思了一会,随后说道,“这类的案子,我之前接触过,凶手使用涂了麻药的手帕、棉布等,捂住受害者口鼻,以达到制服效果。这些凶手的体格应当和被害者差不太多,或再瘦小一些,因为他们没有完全把握能够在受害者神志清醒的情况下制服对方。”
路南怀意会地点头,“但时间过去这么久,我们无法提取到麻药成分了。”
这一点,宋舟已经预料到了,他缓声道:“不论是哪一种可能,凶手在动手之前,提前准备了绳子,并且很快找到了藏尸地点,说明凶手目标明确,并且在作案时心态平静,不是第一次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陶一然从外头探头进来,小声问道:“队长,两位法医,你们吃夜宵吗?”
宋舟摇了摇头,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吃夜宵对肠胃不好。”
“但饿着,心情不好呀。”陶一然弱弱地说了一句,看了一眼队长保温杯里的枸杞,闭上了嘴。
他们看着宋队年纪不大啊,但他天天保温杯不离手,杯子里泡的不是枸杞就是人参,这也太养生了点吧。
即使陶一然说得很小声,宋舟还是听到了,他笑了一声,看向陶一然说道:“我就算了,你们吃吧,夜宵我请,多买两份给两位法医。”
他说着,看向路南怀和吴意,“二位从鉴定中心赶过来也辛苦了,休息一会吧。”
路南怀微笑着颔首,他们尸检一结束就从司法鉴定中心赶过来,确实很久没吃东西了。
见几人走后,宋舟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报告,除了文和路的死者,他们还有另一个案子。
尸检报告显示,桥洞白骨案死者的骨骼被藏在水边,常年被流水浸泡和冲刷,需要考虑到温湿度的情况,因此他们无法非常精确地推断出准确的死亡时间,但范围应当在五到十年之间。
相较于水泥白骨案,桥洞白骨案的死者身上没有任何特征,大概率是凶手在抛尸的时候,谨慎地提前丢掉了死者的衣物。
两起案子的凶手对于抛尸地点都有自己的考量,并且手法非常干练,这很可能都不是他们第一次作案。
桥洞白骨案的死者身份暂时无法断定,法医提取了死者的骨髓做DNA检测,报告还需要等待上一些时间。
但庆幸的是,他们找到了水泥白骨案的死者。
宋舟的目光在两份尸检报告之间徘徊,江心区并不大,但人群中竟然还有这些潜逃的杀人凶手,作为警察,他们必须尽早破案,找到这些危险因素。
刑侦大队办公室内,林越将两份外卖递给陆南怀他们,见分完以后,一份不剩,转头对陶一然问道:“队长又不吃啊?”
“老样子。”陶一然耸了耸肩,“这顿夜宵还是队长掏的钱。”
林越噤声,低声提醒陶一然,“一会把钱给队长还回去,队长也不容易。”
“好!”陶一然觉得林越说得很有道理,队长天天骑着二八大杠上下班,还是自己带饭。看起来生活很拮据的样子,刚才他确实不应该让队长掏钱的。
吴意好奇打听道:“话说,你们宋队到底什么来头?”
他说着,很是自然地将自己往里的荷包蛋,夹到了路老师的碗里。
林越也是一头雾水,“问过我们局长了,他一直打马虎眼,什么都没说,我还想找个机会从队长那儿打听打听呢。”
路南怀看了一眼碗里的荷包蛋,抬眼道:“他的目的不简单,应该不是受罚降级来的。”
吴意投来好奇的目光,“师父,那是因为什么?”
他也听说了,宋舟是省厅的人,之前还跟着省厅吴局长立过功的。
路南怀摇了摇头,“别的我不知道,但我们很快就会从鉴定中心搬来警局。”
不出意外,他们要成立专案小组了。
而且这个通知是在大雨之前,明摆着不是因为此次突发的案情。
宋舟低调地从省厅过来,鉴定中心立马默默地派他和吴意过来帮忙,网安和武警那边似乎也有动静。
这个宋舟来江心分局的事,不能声张,看来多半和重案要案有关。
本来这个尸检报告他让吴意送过来就好,但他这次刻意跟了过来,也是想亲眼看看宋舟这个人。
刚才对话,宋舟态度亲和,看起来很好相处,而他思绪敏捷,句句切中要害,是个不错的同伴。
宋舟站在办公室门外,听见同事们的谈话后默默笑了笑,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稍等他们吃完后,才进门说道:“一然,明天网安会派人过来技术支持,你负责接待,请他帮忙,看看能不能查到案发当年的监控录像。”
陶一然颔首,“是!”
宋舟随即看向林越,“副队,你明天跟我去江心一中走一趟。”
“好。”林越不假思索地点头应答。
话毕,宋舟的目光在路南怀脸上顿了顿,微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站在窗前,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沉声说道:“郁队,听说你家那位心理学专家认识许之慎许教授,能不能请他来我这儿帮个忙。”
听到电话另一头故作犹豫,宋舟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于是道:“回头请你和你家属吃饭,地点你定,钱什么的不重要。”
挂断电话,宋舟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空,同事们猜的没错,他从省厅来江心分局的目的确实不简单。
江龙市的一家龙头企业话事人失踪多日,企业的几名负责人接连出事,背后牵扯的案件甚广,省厅追查线索,在查到了江心区时线索突然断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必须低调行事。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地方似乎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想着,他拿起了桌上的尸检报告,“这孩子生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救救我!”
宋舟恍惚间好像听到一声略显稚嫩的求助声,环顾四周后,又向楼下看去,都没发现异样。
他凝视着桌上的资料,盯着江昔言的照片,无奈一叹,“我真是昏过头了,竟然出现幻听。”
他看着上清秀的脸,噤声良久,坚定的信念油然生成,沉声道:“但如果真的是你,请你相信,我一定会为你找到真相。”
宋舟温柔而坚毅的许诺时,似有一条无形的线跨越时间和空间,与故人相连。
陡然间,变化一切,水面波澜万千后逐渐归于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3章 懂事
晨日的第一缕阳光闯入房间,打在了桌角,在昏暗的房间内很是突兀。
桌面上摞着一叠大学课本,一名少年正全神贯注地做题,笔尖划过纸页,传出沙沙细声。
他突然停下动作,余光看向桌角刺眼的阳光,缓缓伸出手掌,让暖阳照在自己的手心,欣悦地弯了眉眼。
高中的学习刚结束,江昔言就给自己安排了大学知识的学习计划。
完成晨间学习,江昔言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家里果然还是只有他一人,按部就班地煮饭、做家务,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从他懂事起,他的父母就一直在忙碌,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这么忙,就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所以你要懂事,要好好学习”,这些他都做到了,却并不觉得快乐。
他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今天有些奇怪,似乎是有大事要发生。
他推开门将要离开时,心里惴惴不安的感觉促使他留了一个心眼,写了张纸条贴在冰箱上:“爸、妈,邱蕙老师下午让我去学校帮她整理毕业生档案,晚归。”
看着路边的一家人和乐嬉闹,江昔言抿了抿唇,收回艳羡的眼神,径直走向学校。
虽然高三已经结束了高考,但高一高二还在上课,他恍然间觉得楼上有人在往下看,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高一的高志强老师的目光。
两人皆是一愣,江昔言很是礼貌地轻鞠一躬,抬头却见高老师已经走了,他并未太在意,走向了教师办公室。
-
提及自己的儿子,江毅与曾雯很是骄傲,但更多的还是遗憾。
曾雯一听说自己儿子被人埋进了街心公园的水泥地里,一时接受不了,气没缓上来,晕了过去。
江毅将妻子抱到床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关上卧室门,示意警察坐沙发聊,“警察同志,杀死我儿子的真凶有下落了吗?”
警员高芒真诚道:“江先生您放心,警局正在追查当中,一定会找到真相。我们此次前来,是想问江先生和江太太,死者也就是你们儿子在出事之前,有什么异样表现吗?比如在学校里有没有和同学闹矛盾、接到可疑电话之类的?”
江毅毫不犹豫地摇头,肯定道:“我儿子打小就懂事,只知道学习,不可能招惹那些人的。”
高芒见这样问话得不出个结果,于是改口问道:“江先生,您可以给我们讲讲您的儿子吗?”
江毅点了点头,抬眼望向柜子上的全家福,怅然一叹:“昔言他学习能力强,我和他妈妈从来都不担心他的学业。”
他起身拿起相片,轻轻擦掉上面的灰尘,“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我们做父母的只能忙里忙外,多赚钱。我们是疏忽了他一点,但这孩子也争气,十岁出头就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从没麻烦我们。”
他的话说着,突然噤声,表情很是难看。
是啊,儿子从来没有麻烦过他,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高芒见他脸色不对劲,立即询问道:“江先生,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江毅张了张嘴,眉目之间是些许懊悔和担忧,他犹豫良久,沉声道:“昔言失踪前的一天晚上,给我打过电话,他……他问我能不能去学校接他。”
“你为什么从没和我说过这件事!”曾雯刚缓过神来,走出卧室时,就听到这个消息,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她大步走来,一把抓住丈夫的领子,“孩子从来没要求过我们,他突然让你过去接他,肯定是出事了,你为什么不去!”
这些年,她没有一天不活在愧疚里,他们大人自以为是地认为孩子需要更好的未来,拼了命的挣钱,但到头来,陪伴在孩子身边的时间寥寥无几。
她回头一看,自己的亲儿子从来没有埋怨过他们,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贴己话。
他们一家人反倒像是陌生人,聚少离多。
孩子愿意那么快成长吗?还不是他们这些糟心的父母,逼着孩子长大!
她作为一个母亲,竟然错过了自己孩子的成长,她是真的失职,更可恨的是,这一切她都在儿子失踪之后才幡然醒悟!
江毅懊恼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企图为自己申辩,“那个时候我在陪客户,他是个大单子,我走不开!加上那个时候我可能酒喝懵了,之后有想说的,但……但怕你怪我,我就……”
他一直抱着侥幸心理,只要没看见孩子的尸体,儿子那么聪明,就还可能活在世上,可现在他怎么后悔都没用了。
“江先生,您还记得您儿子给您打电话是哪一天的事吗?”高芒追问。
江毅在妻子的目光中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记得,十年前的6月22号。”
他有保留合同备份的习惯,酒宴的第二天,他就和客户签了合同,所以这个日期是不会有错的。
“江毅,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但都瞒着我!”曾雯怒骂着,抄起手边的花瓶朝丈夫砸去。
“你在这儿看着点。”高芒嘱咐警员及时劝架,而他立即出门拨通了队长的电话。
看了一眼在客厅里吵得不可开交的夫妻,他低声汇报道:“队长,根据死者父亲的描述,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十年前的6月22号左右,当天江昔言应该是去了学校,但再也没有回来。”
“好,我知道了,辛苦了。”宋舟挂断电话,看向了坐在对面的老师,“邱老师,您继续。”
邱蕙点了点头,看向手里的照片,遗憾地点头道:“这个学生,不管过了多少年,我都会记得。”
她说着,起身打开柜子,从一排同学录里拿出了一本,里面是江昔言站在获奖台上的照片,“江同学学习成绩优异,高二刚结束,就有顶尖大学愿意提前录取,他没同意,说想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去。他不骄不躁,做事踏实低调,平常还会帮助老师和同学,是我教过的这么多学生里,最优秀的一个。”
宋舟顺着她的话,询问道:“看来江昔言之前帮过您,他失踪前是不是来过学校?那个时候,高考明明已经结束了,他回学校做什么?”
提到这件事,邱蕙忧心忡忡,十年前,江同学的家长告诉她江同学当晚没有回家,警察来找她录口供的时候,她就开始担心,很有可能是她间接害了江同学。
“高三学生毕业以后,我们就要负责整理他们的档案。那个时候我正大着肚子,行动不太方便,所以就叫了江同学过来帮忙。我们整理完天都暗了,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走,所以想叫辆车,两人一起回去。”
说着,邱蕙脸色一暗,“下楼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拿,就让江同学在楼下等一会,谁知道我再下楼的时候,他人就已经不见了。”
江同学从来就不爱麻烦别人,所以她当时以为江同学是自己先走了,后来才知道,江同学应该就是在那一晚出事了。
林越看着邱老师手里的相册,几乎全是江昔言和奖状奖杯的留影,这哪是学霸,简直就是学神了吧!
但光芒太露,很容易招人嫉妒,会不会是嫉妒他的人动了手?
于是他试探地问了一句,“邱老师,您有没有听说班上或者学校里,有人刁难过江昔言?”
“我班上都是好孩子,不搞这些有的没的!”邱蕙想了想,迟疑地说了句,“不过江同学平时和章威走得挺近,章同学的学习成绩也不错,两人经常一起讨论题目,你们不妨问问他。”
林越立即抄录下邱老师提供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好,您如果想起其他线索,记得联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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