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阳光被乌云遮盖,御书房暗了下来,恍若间,似是又回到了王府东院昏暗的房间里,日复一日的等待着未知的死亡。
“会。”
心,咯噔一下。
“还有几天。”
“少则九日,多则半月。”
墨尘闭上眼睛,攥紧的拳头发出咔咔的声音,片刻,他松开。
“别告诉清远。”
许若离开了御书房,临到门口看向他,想说什么,哪怕一句‘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却说不出口。
巫医的毒,他束手无策。
现在一切希望都寄托于他们是否能寻到凌云子。
可这希望微乎其微。
凌云子是他的师父,他深知若他躲着,就没有人能找到他。
……
天色暗下,安寝殿内,杜清远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桌子美味佳肴,两副碗筷。
“怎还不来?”他看向殿外,就算他有要事,好歹也得吃饭,何况他现在在养伤期间。
“要不然我去催催。”阿宝说道。
杜清远两手撑着脸,“许是有事情在忙,再等等。”
“咯吱。”房门推开。
杜清远转眸看起,是墨尘!
他站起来要去迎接,刚迈出一步停下。
回想起自己对他表白,还说了那么多句我爱你,脸便开始发热。
“皇上可算回来了,皇后可等了您一个下午。”阿宝见状笑着说道。
“阿宝别乱说。”杜清远的脸更红。
阿宝吐了吐舌头。“我就不打扰皇上和皇后了。”
笑嘻嘻的出了寝宫,顺带关上了门。
“你在等我?”墨尘朝他去走,嘴角上扬起温柔的笑。
杜清远端起碗筷,别扭的噘嘴。
“才没有。”
扒了口饭,余光看到他走近他。
他要做什么,抱他还是吻他,难道想……
心砰砰跳个不停,耳根子发烧。
温热的气息笼罩而来,清淡的檀香混合着草药的香气占据了他的呼吸,他的唇冰凉,气息熟悉而美好。
他从不知,坦然去接受一个人的时候,竟是如此令人喜悦的事情。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正当他以为墨尘会继续下去的时候,他却松开了他,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端起碗筷。
杜清远红着脸,坐在他对面。
“朝中出事情了?”他出去了一整天。
“积压了一些政务,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墨尘心不在焉的吃了口饭。
杜清远觉的墨尘不对劲,说不上哪里,却总给他一种有事情瞒着他的感觉。
吃过饭,二人睡在一张床上,墨尘拥着他,杜清远紧张到身子僵硬,他闭上眼睛以为墨尘会做什么,等了许久也没见反应,转头便见他呼吸匀称。
睡了?
忙了一天他想必已经很累了。
话说,自己刚刚到底在瞎期待什么?
目光上移,盯住他的唇,响起饭前的那个吻,他伸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冰凉细腻手感极佳。
见他不动,杜清远的胆子大了些,将唇贴了上去。
墨尘睁开眼睛,四目相对,杜清远缩回被子里,用头蒙着脑袋。
“睡,睡,睡觉!”
头顶一声轻笑,身子被男人隔着被褥拥住。
杜清远躲在被子里的脸都快冒烟了。
“清远可想要……”
杜清远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想要?
他他他他,他……说什么?
“我才没有……”
“当皇帝。”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墨尘眸光深邃,声音沉闷。“清远若做了皇帝一定比我好。”
“怎么说这个?”
杜清远听得一头雾水。
男人轻笑。“清远就说想不想。”
“不想。”杜清远皱着眉头。
他都决定留下,还……和他表白了,都说了是他的皇后……
头顶没有传来声音,墨尘沉默了,杜清远掀开被褥探出头看着熟睡的墨尘,疑惑。
“怎么忽然说起这些。”
第二日天亮,杜清远醒来的时候,墨尘已经不在身边,杜清远昨夜失眠今早睡过头已经过了给墨尘换药的时间。
他急忙起来,吩咐小德子准备纱布,小德子却说。
“皇上已经让御医换过药了。”
他放下托盘,心里小小的失落。
阿宝端着洗漱用具进来,见杜清远闷闷不乐。
“少爷,您怎么了?”
杜清远光着脚丫缩在凳子上,抱着膝盖。
“墨尘在戒备我。”
“皇上怎么可能会戒备少爷。”阿宝不信。
“他昨日问我是否想当皇帝,他不会认为我想要叛变吧!”
杜清远站起来,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我得和他说清楚,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杜清远出了安寝殿,朝御书房走去。
一到御书房门口,便见外面围着朝中重用的骨干臣子,其中一人是重桑的副将,重桑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凉城边境吗,怎回来了?
难道,出了什么事?
杜清远要进去,士兵将拦下。
“御书房重地,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入。”
杜清远皱着眉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进不去,杜清远便在外面等候,片刻,重桑走了出去,杜清远走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重桑将军,你们刚刚在商议什么。”
重桑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没什么。”带着他副将转身离开。
杜清远越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想了想决定去找丁义,出王府找到他的府邸被告知丁义不在,又去找了白卓,才发现黑雪阁全员出动别说白卓,就连普通的探子都没看到一个。
黄昏将至,杜清远站在空空的街道上,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夜幕落下,南城皇宫安寝殿,杜清远守着一桌子饭菜看着大门的方向。
墨尘推门而入。
“皇上都忙完了。”
墨尘收敛眼里的黯然与疲惫轻笑。
“今日清远又在等我。”
他走过去端起碗筷。
杜清远低着头,垂着眼眸,语气酸酸的。
“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何要急召重桑回宫,为何要支走丁义?你不信任我,你觉得我会造反,防备着我?”
他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半丝表情。
墨尘怔住,他的清远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站起来两手放在杜清远的肩膀上,温柔的看着他的眼睛。
“重桑回宫禀报边境的情况,丁义代替我前去和诸国谈判。”
“这是这样?”
“要不然还能如何?”
杜清远暗道自己多心了,坐回位置,墨尘给他夹了一根鸡腿。
“明日我正好没什么事情,一同去西柳湖游玩可好。”
“你的伤。”
“陪我的皇后去游湖还是能做的。你可别小看了我。”
杜清远轻咳一声。
“才没有……”
一夜安睡,到了第二日早上,墨尘早早的准备好了马车,他穿着玄色便装,头戴玉冠,腰间佩戴和田玉珏。
骨节分明的手挑开车帘,秋季清晨裹着微凉寒意的阳光倾落在他的发尾,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杜清远一挑眉,勾起唇。
好一个美胚子,怎么看都养眼。
他笑着走过去,墨尘伸出手,他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与他一同进入马车。
马车驶离皇宫朝西柳湖驶去。
皇城楼上,许若俯瞰下方目送他们走远。
昨日。
墨尘动用了所有的兵马人力,找遍了清远国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凌云子。
毒比许若预算的蔓延得还要快,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昨日,墨尘已经写好了遗诏。
许若看着天空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师父,您在哪,现在能帮他们的只有你了。”
风卷起枯叶打着旋儿吹远,初秋的寒意一夜间席卷了整个南城,天空起了乌云,要下雨了吗。
路边的柳树枝条被风吹得剧烈晃动,杜清远掀开帘子,风很大,天色也暗下,这个时候去游湖貌似并不适合,再看天色,要下雨了?
“墨尘,我们还是……”
杜清远一边说一边看向他,却见墨尘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
睡着了?
杜清远没有打扰他,从马车下的小柜子里取出一件披风盖在他身上。
不多时,马车停下,墨尘睁开眼睛,一眼便见杜清远正担忧的看向他。
“你没事吧?”
他方才叫了他几句他都没有醒来。
墨尘坐直了身子,看向外面。
“我们到了。”
他牵着杜清远的手一同下去,今日天气阴沉,西柳湖并无人游玩,湖岸边只有二人手牵手走过的身影。
墨尘与杜清远并排走着,今日起风不适合游船,可来了,不下了走走,总觉不甘心。
二人在一座桥前停下,杜清远记得这里。
“还记得你给我将的那个故事吗?”杜清远眼里带着追忆。
三年前墨尘第一次带他来这里的时候便和他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唯美悲情的爱情。
杜清远将墨尘讲过的故事又说了一遍。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情侣他们私奔到了西柳湖后来……男人的妻子病故,他无法接受爱人离开的痛苦,抱着他的尸体一同坠入西柳湖……感动了上天化成了一座桥,名叫双栖桥。”
墨尘目光复杂的看向水波粼粼的湖面。
“他的妻子并不希望他为他而死。”
杜清远疑惑。“你又不是他,怎知道他的想法?”
墨尘看向他,似是想将他的刻入自己的灵魂中,转开目光,隐藏眸里的波澜。
“至少得有一个人代替他,好好的活下去。”
杜清远转头,看向他的侧脸,墨尘说这番话,总觉哪里怪怪的。
湖面的水波被风吹落的柳叶打乱,如同杜清远心底的涟漪所荡起的不安,一点一点的撞击着他的心。
灰暗的天,湿冷的空气,狂躁不安的风。
他看着湖面,他看着他。
墨尘的唇一张一和在说些什么。
风呼呼掩盖了他的声音杜清远没能听清。
他撩开他散落在脸颊的长发,捧着他的脸,深邃的看着怀中的人,鼻尖擦过他的鼻尖,薄唇落在他温热的唇上。
杜清远闭上眼睛,抬手拥住他宽厚背脊。
忽地,身上一沉,耳边是沉沉的呼吸声。
“嗬……”
墨尘的身子往下滑落,杜清远扶住他,望着他口鼻溢出的鲜血,杜清远瞪大了眼睛。
“墨尘?来人,快来人!”
天空的阴云笼罩了最后一丝光亮。
随行的士兵将昏迷的墨尘抬上了马车,雷鸣炸响,阴云坠落,狂风骤起。
暴雨击打着马车,雨水透过车窗溅落在杜清远身上,墨尘枕着他的腿,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了一般。
他捧着他的脸,不顾雨水浸透衣裳的冰凉,双眸微颤,眼底泛红。
“墨尘,你别吓我。”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脸。
“这一点都不有趣,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别逗了,快醒来!”
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身子冰凉得吓人。
看着他缠绕着纱布的手,他伸过去握住,两只搭在他的脉络上。
“轰隆!”
闪电划破天际轰隆炸响,天空闪过一抹刺目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南城。
杜清远的手垂落,紧抓着墨尘头埋在他的胸口。
“为什么会这样,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男人睁开眼睛,伸手触碰着他脸颊,指腹轻柔地擦拭着他眼角的泪。
“别哭。”
杜清远瘪着嘴,身子抖动着,趴在他怀中无声的哽咽。
抵达皇宫,许若带着人在宫门口等候,马车直接进入皇宫,到了安寝殿。
许若替墨尘针灸,杜清远站在一侧心紧紧揪着。
这一夜很漫长。
第二日天亮,施针完毕,许若拔出最后一枚银针,看向一直守在一侧的杜清远。
“出去谈谈吧。”
杜清远与他一同出了寝宫,踩着湿哒哒青石路,他停下,声音沙哑。
“是那把暗器。”
许若点头。“是。”
“下毒的人呢。”
“自杀了。”
“可解毒之法。”
许若不语
杜清远攥着拳头。“需要什么药,我可以去找。”
“你应该在典籍上看过这种毒不需要我过多解释,师父说巫毒是害人的东西,不许我们学习,我也不曾学得解毒之法,我无能为力,现在能解这种毒的或者唯有师父,可惜我们无法找到他。”
他目光复杂的看向杜清远。
“好好陪伴他,至少让他走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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