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知道了,所以总是忘不了,十分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神域里的那些人和怪物心心念念安珉的到来,恨不得立刻把人绑在手术台上。到时候一旦发现了安珉手腕里的异常,大概会更过分,直接把人生剖了也做得出来。
他要不要插手呢?
何立暄正思索着,安珉突然转头,对他道:“我的手机呢?”
他收回思绪:“泡水了,没办法开机,到T城之后我给你买个新的。”
“我需要看时间。”
何立暄一愣,突然预料到安珉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但他还是顺着对方的话问:“所以呢?”
果然,安珉冷冷道:“我刚才看见路边有一家手表店,你帮我买一下。”
何立暄忍不住笑了。
竟然还挺敏锐的,懂得遮掩手腕上的异样。他没什么意见,敲了敲前面的椅背:“小王,停车,去买一支表吧。”
司机二话不说靠边停车,随即解下安全带,却在下车之前被安珉叫住了。
“等等,要最便宜的,钱我先赊着。”安珉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看不出半点屈辱。
小王看向何立暄征求意见,何大少爷无语地瘪瘪嘴,掏出一张卡递过去:“听他的。”
等到车门被关上,何立暄才问安珉:“上次你和你朋友不是才从我这儿薅了钱吗?这就用完了?”
安珉不答反问:“我背包呢?”
何立暄指了指后排。
“帮我拿一下,谢谢。”
他很难得被人指挥,忍了又忍才转身,伸长了手臂去够那个背包,随即粗鲁地扔到了安珉身上。
包还是很重的,安珉猛地被砸到,闷哼一声,手下意识去掏菜刀。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菜刀早被隋辰扔在直升机上了,这会儿应该已经沉在江底了吧?
隋辰……
他艰难忽略心中那两个字,打开背包。幸而是防水的,里面东西没湿。
安珉从包底掏出一个裹了好几圈的红色塑料袋,在富家少爷震撼不解的目光中慢慢展开,从里面掏出了一沓钱。
他看向何立暄,在对方脸上清晰地看见了一句话——你们穷人这么奇怪的吗?
“等你司机回来,把小票给我,我一分钱都不会多给的。”
何立暄都被弄得服气了,抬手投降:“你牛。”
等到小王回来,果真带回了小票。
但那家店是个品牌,最便宜的手表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安珉肉疼地从那一沓钱里抽出一小半,数了一遍后把多的放回去,然后递给何立暄。
“找我十一块。”
何立暄咬牙切齿地接过,直接从那沓钱里抽出了一张还给安珉。
“拿去,从现在起别跟我说话了。”
不要白不要,安珉心安理得收下,将钱放回塑料袋,又将塑料袋放回背包底部之后,将表戴上,刚好遮住了那块骨头的位置。
他放心了不少,再次蜷缩在座位上,沉默不言地看向窗外街景。
玻璃上他的倒影有些明显,安珉不自主看过去,却在自己的影子上幻视出了隋辰的样子。
是在直升机上最后那一眼。
深蓝色的瞳孔凝视着他,那一眼大概会成为他从此以后失眠的理由。
在刚坠机时,站在江边冷水中的两分钟里,他甚至想过回到雪镜镇,唤醒雪山之下的邪神。
流多少血都可以。
不是说邪神的每一部分都相通吗?隋辰消失了,但是还有其他隋辰在沉睡。即使以前隋辰排斥他们,但只要苏醒,思想、灵魂、记忆都会同步的。他可以再给邪神取一次名字,做一次糖醋里脊,重复以前做过的事情。
然而最后,身为人类的那一部分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的冲动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安珉又下意识地去摸手腕,但这一次指尖触碰到了微凉的皮革。
他收回手,闭上眼睛养神。
在他将睡未睡之际,旁边的何立暄突然开口:“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他不耐烦地睁开眼,一言不发地看过去。
何立暄说:“Z城所有人的记忆都被篡改了,他们不记得我的那些壮举了,所以把你弄得身败名裂的账一笔勾销了啊。”
“我知道这件事,你和那对情侣说话的时候我听见了。”安珉厌厌道,“但是这笔账勾销不了,你等着。”
说完又闭上眼睛,开始摆烂。
现在先不着急报仇,也不着急去担心自己未来的处境,不管那些人想对他做什么,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他现在只想好好躺着,休息一会儿,再试着抹平对于邪神的意难平。
……最后一项挺难的。正因为隋辰为了他而消失,这份意难平才如此难以忘却。
哭也哭不出来,骂也狠不下心。
他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成为一个满身怨气的可怜信徒……以及寡夫。
*
车没过多久就驶入了一处高楼的地下停车场。
这里应该就是何立暄在T城的产业,安珉大胆地猜测,产业很有可能是一整栋楼。
这比他还小好几岁的小孩儿到底多有钱啊?
他很难不感到嫉妒。
安珉感觉自己比以前更怕冷了,故而不顾何立暄的眼光,披着绒毯下了车。进电梯之后,他忍不住问:“你爸是做什么的?”
何立暄轻描淡写地说了个名字,安珉一听就觉得耳熟,冥思苦想了一阵,发现原来是自己在财经新闻里看到过好几次。
行吧,超级富二代。而且是不务正业,跑来搞邪神崇拜的那种富二代。
电梯数字还在持续攀升。
安珉又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寻求神迹?拜佛不好用了吗?”
“我爸的确信佛,还挺好用的。”何立暄说,“不过我是因为小时候撞见过神迹,觉得有意思,所以就一直在寻觅。”
哦,童年梦想。
真好,为了追求童年梦想,前前后后花费的钱都能让好几个人暴富了吧。
电梯到了,出乎他意料的是电梯外并不是过道走廊,而是直接入户。
一层一户的高楼大平层。
要是隋辰在就好了,一直说要暴富,却还没带隋辰体会过这种有钱人的生活。不是跟他窝在出租屋里,就是陪他去打工上班。
他淡然地扫了一眼,对何立暄道:“你们当初如果用钱来利诱,我早就自己上门了。”
何立暄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
“战略失误。”
他点点头:“以后背调做好一点。”
何立暄领着他进了一处房间,最打眼的不是这间套房的面积,而是天花板上随处可见的监控摄像头。
安珉想起早上的经历,开口道:“你要故技重施吗,少爷?”
“少爷?”何立暄嫌恶地皱了皱眉,“别叫我少爷,还有,同样的玩法我只玩一次,你放心吧,我会尊重你的肖像权的。”
“还有隐私权呢?”他问。
“你没有隐私,”何立暄道,“我得提防你跑路。”
安珉忍无可忍:“包括卫生间?”
何立暄满意地环视一圈:“那倒没有,不过卫生间是封闭的,你跑不出去。”
安珉喉咙还痛着,不想再说话了。
他只能在心里吐槽,就这高度,就算卫生间有窗户他也不敢逃。
和人打交道真的很烦人。
安珉心情愈发不好,他无比怀念隋辰的存在。
烦死了,给他留块骨头算什么,他殉情都显得不值当且不负责任了,苟活下来又会被这个世界中伤。
在他无比烦躁又低落的时候,手腕里那块骨头就像感应到了他的情绪一般,突然又蠕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三更奉上,赶榜完成,好了我要重新当咸鱼了。
第64章 谈判
蠕动的骨头明显带着某种模糊的意识。
安珉想起了隋辰。
一开始邪神也是入侵了他的脑海,毫无分寸,直接感知他的情绪。不过从前的安珉只会觉得恐怖,毕竟连最隐秘的情绪都不再是隐私,整个人被看穿的感觉实在称不上好。
但现在,他竟然感到了些许欣慰。
“我累了,想休息。”他转身赶人,“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慢走不送。”
何立暄耸耸肩转身离开,然而刚走出房门就忽然转身,语气欠欠的:“你知道我也住在这套房子里吧?”
“……又一个噩耗。”安珉忍耐地深吸一口气,上前关门,毫不留情地将何立暄关在房门外。
等到人走远之后,他立刻进入卫生间。仔细检查了一番是否真的没有监控摄像头,甚至还搬了椅子,站上去拆了天花板。
经过他十多分钟的检查,终于确定何立暄没那么变态,卫生间里的确没有监控。
安珉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取下腕表,端详起自己的手腕。
刚才的那一阵跳动仍在持续,安珉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按上去。
在接触的一瞬间,那块骨头安静了一秒,随即更热裂地蠕动起来,吓了他一跳。
安珉在原地僵直了一会儿,轻声道:“隋辰?”
预料之中,没有人回答他这声听起来突兀又愚蠢的疑问。他闭了闭眼,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
自己操之过急了。
可以肯定的是他体内的那块骨头比之前活跃了许多,并且很有可能要按照隋辰所说那样——“成熟”起来。
而活跃的时机太过微妙,几乎是隋辰一消失,骨头就在他体内蠕动。
就好像接力赛一样。
太怪异了。他以前虽然知道邪神每一部分都是同一个“人”,可是当邪神在自己体内被孕育,就有一种恐慌感笼罩住他……安珉不是很想用“孕育”这个词,但除此之外,他只能想到寄生。
他体会着那种难以言喻的触觉,只能用“那是隋辰”来安慰自己。
*
何立暄离开之后去了一趟神域。
他们到达T城时已经接近傍晚了,他又在神域里待了很一会儿,出来时夜色早已浓重。
小王在外面等他,一见到他就拿着平板上来汇报情况:“安珉在卫生间里待了两个小时,出来之后一直躺在床上睡觉。”
“没了?”何立暄有点意外,“没有独自发疯落泪吗?还是说他已经在卫生间哭过了,他出来的时候眼睛红不红?”
“这个……”小王有点没预料到这个问题,思索一秒钟后果断道,“我现在就调监控出来看看。”
何立暄摆摆手:“算了算了还是赶快回去吧,我快饿死了。”
小王跟在后面说:“今天何先生联系过,询问您账单的事情,说是这月超支了。”
“超就超呗,那么多钱难道要等死之后才花吗?”何少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跟他说,我找到了让他变成老不死的办法,问他愿不愿意投资。”
小王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答应下来,什么也没多问。
回到住处之后,何立暄直奔安珉所在的房间。房门无法从里面上锁,他一推就开了。
进去之后,床上的被子果然有个鼓包,安珉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脑袋都没露出来。
“别闷死了,我还不好交差。”何立暄喃喃着走过去,猛地一掀开被子,却骤然与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吓得他一愣。
“……你扮鬼呢?”不像哭过,表情也是麻木居多,看起来真的跟怨鬼似的。
安珉沙哑道:“睡不着。有吃的吗?”
何立暄回头看了一眼小王,小王道:“已经送上来了。”
安珉一听,默默从床上爬起来,像个死了几天的尸体一样僵硬,直直走出了房间。
何立暄觉得不太对,忽地又听见安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音量拔高之后那嗓音听起来更凄惨了:“餐厅在哪儿!”
他一言难尽地给小王使了个眼色,让人去带路。
他独自留下来,去卫生间看了看。
一切正常,镜子是完整的,没被打碎砸破,浴缸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所以安珉在这里干嘛了,发呆了两个小时吗?
这人到底还正不正常啊?自从隋辰消失之后就油盐不进似的,除了一言不发晕倒,也从来没见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等他走到餐厅,眼前的一幕让本就疑惑的他更惊疑了。
今天做的是中餐,一大桌子的菜至少一半都被安珉揽到自个儿面前,而安珉本人面不改色,已经自顾自开始吃了。
“你想吃独食?”何立暄问。
安珉下巴一抬:“不想和你同坐一桌,你另外找个地方吧。”
何立暄郁闷道:“可这里是我的房子!”
安珉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我马上就要被你拉去卖了,还在乎什么礼貌吗?”
“真是服了……”何立暄无语地在餐桌最远端坐下,饿着肚子,看着远处的饭菜望洋兴叹。
安珉虽然架势摆得大,但吃东西还是有条不紊的,甚至慢慢悠悠。
何立暄收回注意力,开口道:“我不是说过吗,我不站他们那一边。”
“我管你站哪边,”安珉眼皮都没抬,“反正你不是什么好东……人。”
这拙劣的改口,何立暄更加想发火了。
他忍耐道:“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呢?”
安珉倏地抬眼:“帮我什么?”
“帮你活下来?”何立暄试探着问。
安珉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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