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阮眠当即应下,“好的,你等我一下。”
他随手将手机搁置在桌面上,往二楼去了。
宁钦看着楼梯处上去的背影,拿过了桌上的手机,熟练地点进去,将红点消除掉,再将手机摆回原来的位置。
等到小恋人复返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宁钦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翻阅着刚刚他在看的书。
这样平淡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直到接到阿谷的电话。
刚接通的时候,那头保持了长达五秒的沉默,对方不确定地喊了声:“阮眠?”
“嗯?是我呀。”阮眠再次看了眼来电人,奇怪地问。
他刚才正在和宁钦玩双人益智小游戏,没想到这居然是对方的弱项,总是那边失误导致游戏失败,然后宁钦就会低低地说一声“抱歉”。
语气听起来平淡,脖颈处却悄悄泛起一片红意。
阮眠想着往客厅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宁钦的脸搭在沙发边沿,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这边。
两人目光交汇之后,宁钦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笑容,阮眠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躲闪似的移开了视线。
将注意力再次放回电话上时,阮眠发现那头已经好一会没有说话了,他喂了一声,对面沉默了几秒,冷不丁来了句:“你的手机是你自己在用吗?”
“是啊,怎么了?”
这次沉默的时候更久,对方幽幽地说:“你看看聊天页面。”
阮眠照样做了,嘟囔着:“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他们的聊天记录很单调,全是他单方面向阿谷打卡,这是他们俩之间定下的暗号,没有发现异常时,就在聊天框发送数字1,如果有什么重要事情,就约第二天见面亲自说。
“你没发现你很久都没有出来过了吗?”
阮眠无所谓道:“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信息,出不出去都一样吧。并且最近是有点忙……”
照顾伤患者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略微心虚地看了眼宁钦,对方还在看他,这副模样看起来乖乖的。
“阮眠,”阿谷语气严肃,叫了他的名字,阮眠这次认真听了,下意识屏住呼吸,听到那头的人说:“你们遇到袭击的那天我给你发了消息,第二天、第三天也是,你没有回我。”
“没有吧,我没有收到……”阮眠的话一顿,他莫名想起那次听到了提示音,点开手机却只看到了几条新闻推送。
那时候的他,似乎是在……
是去帮宁钦拿东西了,去了二楼。
阿谷听到他后半句没声了,猜到了什么,语气稍微好了一点:“我说了你们之间怎么样我不管,但是你不能影响进度,如果你想继续待在他的世界里,我们立马就可以停止,没必要浪费时间,我现在只是在提醒你。”
阮眠没有说话,视线再次飘进了客厅,沙发那处已经没了人影,他稍加寻找发现对方移动到了角落的猫窝旁。
男人蹲在地上睡睡面前,神情如同身上的那件浅色毛衣一样柔软,他尝试着伸手触摸睡睡,小猫像是终于放弃了抵抗,难得没有剧烈反应,任由男人梳理自己的毛。
阮眠收回视线,走到阳台更外面,院子里亮了一盏夜灯,能够让他看清脚下的路,这里是一片草坪,此时地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听到阳台上关门的动静,宁钦的瞳孔微沉,晦涩不明。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几近透明穿过小猫的身体,有
些发怔,过了好一会才恢复实感。
在屋里感受不到,到了外面才发现在下小雪,阮眠穿得不多,现在觉得有点冷了,但再走回去未免有些奇怪,他看着慢慢飘下的小雪吸了吸鼻子道:“是我的问题,但我没办法不管他。”
阿谷不太能理解这种情感,他只是按照自己的理智开口:“最好的机会就是年底,不能再拖了,到时候世界几乎崩塌得差不多了。”
他还想跟阮眠分析自己得出此结论的原因,但是阮眠打断了他。
“我知道世界崩塌的关键了。”
阿谷的话停住了。
“是我对吧。”阮眠小声说着,“你一直在混淆我的视听,我最开始以为你是真的还没找到关键因素,但是你提到了章宋,如果说我离开了这个世界章宋就会回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和章宋无法同时存在,因为章宋才是主角,我如果没有进入这个世界,章宋就会好好活着,那原来的‘阮眠’也会如他的剧情走向一样,自杀。”
“你说的结论根本不是根据客观事实来的,而是你根据我的行动轨迹得出来的,因为在那之前,我会按照你说的,将计划一步步完成,年底是你给自己定下的期限,是吗?”
电话那头像是挂断了一般,寂静无声。
阮眠想了很久,他实在不明白这本怪谈的作者为什么会设定这样一个主角,在这个鬼怪横生处处充满危险的世界里,他毫无用处,没有金手指没有强大背景,只有无止尽的惊吓、恐惧,而那些鬼怪争先恐后向他而来,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只需要把他这个误入、并且有意识的炮灰清除掉,世界就会崩塌,崩塌过后世界才会复生,一切会恢复原状,原主“阮眠”也会重新走向他的归处。
“你说,你的想法。”阿谷妥协了。
阮眠听他这语气,暂时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是紧张的,这只是一个猜测,跟之前无数个猜想一样,他拿着没有凭据的东西在跟一个洞悉全局的阿谷赌,好在,至少有一些是对的。
阮眠心脏怦怦直跳,他说:“我想真正和宁钦谈恋爱。”
**
老楼。
“怎么,伤口这么快好了?”阿谷毫不客气道,看着对面的不速来客,语气中明里暗里带着嘲讽。
老楼许久没人造访,一来就是这位,隔着门板阿谷都能感觉到外面的躁动。
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跟想象中的不同,宁钦对他没有敌意,反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他的视线从宁钦的肩膀处掠过,想起自己交代阮眠的,那小子估计是没听,他说过有些狡猾的鬼怪即使得不到心仪的那具身体,也会想法设法给对方使绊,比如说将对方变成他厌恶的样子。
——成为同类。
“耽误你一点时间。”
阿谷从鼻间哼出一声,算是答应。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阿谷面前的水已经完全冰冷了,但他没有知觉,大口大口地往喉咙里灌,寒意遍彻全身。
他低垂着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古怪,这半个小时他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只觉得源源不断的信息往大脑里传输。
临到要走的时候,宁钦站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大衣,说:“很感谢你对他的帮助,如果有机会……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你——”阿谷猛地抬头,一着急喊了出口。
宁钦停下步子,回头看他,脸上又带上了礼貌的疏离。
阿谷喉咙发紧,竟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对方耐心地等了一会,终于打开了门,说了声“再见”。
等宁钦走后,阿谷越发觉得荒谬,他以为自己和冰冷的机器没什么区别,不会有人类的情感,但这一次他发现他错了。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他记得很久以前见过的阮眠,其实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闲云,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远到他都快忘了。
不过对方肯定早就没了记忆。
他骗了阮眠,他知道的所有事情根本就不是梦里预知到的,而是他原本的记忆,但是有些记忆过于久远,远到就连他都只有在看到的时候才会有所印象。
他拥有的所有记忆,是以某个人为基础的,现在这个人他找到了,甚至更多的记忆也经由对方本身告诉了他。
阿谷用极快的速度精准计算了下次数,想象了下那个人在无数次的失败后做下的这个决定,根据他研究分析过的人类数值来看,他居然觉得那个人出乎意料地冷静。
冷静到令人害怕。
再想到阮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阿谷没忍住暗骂了一声。
真是两个疯子。
第85章
即使是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越接近年底,热闹的氛围越足。
今天是南方的小年,宁家父母今晚会赶回来一起吃饭,阮眠他们打算白天去外面街道逛逛。
宁羡难得能够出去一趟,对于这件事相当积极,套上准备好的厚厚的棉袄,由着阿姨给自己系上围巾,扭头对阮眠埋怨说:“我哥怎么还不来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蹭了!”
阮眠刚给阿谷报备完进度,从手机上抬起视线顺口回道:“在楼上吧,我去叫他。”
本来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就在十分钟前,宁钦没说任何理由,让他先下楼。
其实不止一次,前两天也是,宁钦经常突然消失好几分钟,实在可疑。但阮眠看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便也没有多问。
走廊铺了地毯,整个二楼都是静悄悄的。阮眠快到宁钦门口时,脚边多了一团黄色。
他俯下身去把小猫抱起来,后者亲昵地蜷缩在他臂弯里,但只要他一往房间那边靠近,睡睡就喵喵叫个不停,在怀里躁动不安起来。
“睡睡,你先自己玩去吧。”阮眠作势要把小猫放下,小猫死死地抱着他的手臂不放,阮眠没办法,僵持着到了门口。
只是下一秒,他便说不出话了。
怀里的小猫已经不是单纯躁动了,开始瑟缩着往里面躲,黄棕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那扇门。
门半掩着,明明是大白天,屋内却是无尽的黑暗,一道身影静静地站在缝隙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不知道看了多久。
阮眠微张着嘴,一时忘了惊呼,他看着对方周身不断弥漫的黑气,记忆瞬间回到了那天。
这是一个鬼怪,大概。
它的脸色极其苍白,显得那双阴冷的眼睛更像是被黑暗完全吞噬了,看不见一丝光芒。它的皮肤看起来冰冷而干燥,细长的血痕如同皮肤纹路一样印在上面。
它就那样盯着阮眠,有渴望、迷茫,还有一丝愤怒。
阮眠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哆嗦着把小猫往身后的地上一放,故作镇静地将门缝拉开,从对方身体穿过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怀着说不出的心情关上了门。
屋内其实是有光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那道光线就从窗帘缝里挤了进来,安静地落在窗户下方,只有门口这边,因为弥漫着黑气,让人觉得死气沉沉的。
阮眠盯着那个小光点,背靠着门慢慢坐到了地上,那只鬼怪对他有些好奇,学他的样子在他面前的地上坐下了,仍然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尽管它什么也没做,被盯着还是莫名渗人,更别说是阮眠熟悉的外表。
阮眠咽了咽口水,一口气憋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喊道:“宁钦?”
面前的鬼怪歪了歪头,沉默不语,嘴角抿成了直线。
它或许在表达不悦。阮眠在伸出手之后的一瞬间这么想着。
毫无意外地,阮眠的手从它的耳朵上边穿过去了,而对方似乎以为自己受到了威胁,浑身的气息发生了变化,整个身体向阮眠包裹而来,黑气笼罩住他俩的身影。
阮眠的眼前看不清事物了,他的呼吸逐渐急促,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他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被现实打破。
——对方没有意识,想把他直接吞噬掉。
没有实感,阮眠就像陷入了无数的空气墙中,跟虚无的东西作抗争,他挣脱不开,胸腔被挤压得生疼。
最初他还有些力气,从喉咙里生涩着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不、不要……”
到后面他放弃了挣扎,痛苦地闭上了眼,记忆窜进脑海,他想起那天的宁钦也是这样被黑雾所笼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或许被鬼怪撕咬、吞噬着。
他又想起那通电话,阿谷提醒他注意鬼怪造
成的伤口,让他和宁钦保持安全距离。
最后占据阮眠大脑的是刚才在门口的那一幕,他看着宁钦的这副模样,第一想法居然是宁钦知道自己变成厌恶的样子,会是什么反应。
他不知道宁钦是怎么想的,但他莫名想拥抱宁钦。
可惜,他的手穿过去了。
肩膀上的重量变沉了,脖子像是被人扼住,阮眠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他可能会像宁钦一样在脖子处留下伤口,然后慢慢被吞噬。
然而,久久没等到下一步。
甚至他的意识开始回笼,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一下子身上的压力尽数散去,阮眠猛地咳嗽几声,茫然地缓缓睁开了眼。
他现在的模样很不好看,控制不住的生理泪水挂在眼角,脖子上一道道被挤出来的红痕触目惊心。
他平复了许久呼吸,静静地感受心脏跳动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有了实质的触感,宁钦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阮眠知道对方恢复意识了,他没有说话,伸出手臂拥住了宁钦的后背,将距离拉得更近,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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