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钦到底有什么必要需要用死亡来试验他的真心呢?
他还是觉得不对。
还有阿谷。
他也是有自主意识的人,如果真像宁钦说的那样,阿谷早就被发现了,并且下场可能比他还惨。
宁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水面上,看着里面的倒影发了会呆,这张床像是悬空在水面上,水也不深,掉进去的佛珠显露出半面。
阮眠的大脑卡壳了一下,只有一个想法,好假。
太假了。
禁锢他的锁链松开了,看似牢笼的水上床实际上是个幌子,而监督者此时还不在。
他闭上眼静了静,感觉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相信自己。
永远相信我。
叮的一声,阮眠眨了下眼,看着出现在视野里的宁钦,手悄悄攥紧了。
他还是决定相信自己。
宁钦靠近了,看了眼小桌子,说:“不吃饭?”
阮眠抬眼看他,那张熟悉的面容像是戴上了一张面具,他看不清摸不透。
他摇了摇头,虚弱开口道:“你现在玩尽兴了吗?”
宁钦没料到他这个反应,明显地愣住了,好一会后冷下脸,“没有,我要你永远离不开我,这样才有趣。”
看着他,阮眠莫名想起了宁羡跟他说过的一句悄悄话。
——我哥老是冷着一张脸,难过的时候也一样嘴硬。
阮眠不去追究宁羡的这句话是剧情设定还是真情实感,他很轻地扯了下嘴角,提了个建议。
“我觉得无聊透了,要不我再死一次,你重新来玩一遍,怎么样?我不想要这段记忆了。”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宁钦的呼吸重了些,捏住他的肩膀用了力。
阮眠偏了下脸,看着那按着自己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笑了笑。
人心才是最难猜的。
随即,他猛地亲吻了上去,毫无章法的,近乎凶狠地咬了宁钦一口。
对方也毫不示弱,纠缠着他不让他离开,像是在宣泄什么,血腥味在嘴边蔓延,两人都没管,接了个不算完美的吻。
阮眠贴近他,悄声说:“你是真不给自己留活路。”
“我消失的无数次里,你在想什么?”
小鹿般澈亮的眼眸就那样看着他,宁钦知道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
他没说话,任由那把利器穿透自己,不,根本算不上利器,只是一根筷子,他留给对方吃饭的筷子。
他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就像一个真正的鬼怪一样。
那本书大亮,书页猛地翻页,停在最后一页,黑色墨水洋洋洒洒地出现在了上面。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化,那些雾逐渐消散,身下的床也开始消失,阮眠似乎听到了很远的钟声。
新年的钟声。
宁钦就在他面前慢慢地变透明,阮眠的手从他的身体穿过,看着他逐渐要消失不见。
而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不甘。
阮眠看见他的嘴动了动,那抹艳丽的红还残留在嘴边,他在说——喜欢是真的。
天光大亮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一切都变得明媚起来。
阮眠站在原地没动,很久,等到面前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才对着空气说了句:“新年快乐。”
困住他的从来不是这个世界,是对宁钦的爱。
书的最后一页落下两行大字,“误入的少年最终找到回家的路,一切重回正轨。”
这个冬天真冷啊。
第90章
“嘀——”
“嘀——”
重症病房外不断传来脚步声,护士急匆匆跑出去,没多久后面跟进来了几个医生。
十五分钟后。
病房外一直守着的两夫妇,在医生出来后急忙拥了上去,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女人激动得掩面而泣,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表示安慰,两人得到允许进入病房后又都默契地保持了安静。
他们等得太久了。
女人面色柔和,看着病床上昏睡中的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照常擦拭着病床前的名牌,看着名字浅浅地笑了笑。
突然,她的视线落到那张脸上,一下愣住了。
刚才医生说恢复生命体征的时候,她差点直接冲进来,结果看到还是没有苏醒,她有些失望。
但她告诉自己,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
阮眠在一年前出了意外,那是大年的前几天,他打电话说会回家过年,还说有事情想跟他们说。
他们夫妻俩就在家里满心期待地等着,消息还没等到,先等来了医院的通知。
出的车祸,但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伤口,就是莫名地醒不过来,医生也束手无策。
并且让他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来。
女人也试过其他的方法,回老家给阮眠算了一卦,那个大师说得玄乎,称此难不一定是坏事,需看自身造化。
她被这话弄得心慌慌的,接连几天都没睡好觉。
但很快,有另一个人来了医院,那是个很高的男生,女人只一眼便觉得对方的身份不简单,和他交谈的是一直约不上面的院长。
他一直沉着脸,即使是跟院长说话也没有好脾气。不过看起来他们很相熟,对方临走时拍了拍男生的肩膀。
男生好一会才注意到他们,跟他们示意了下,说自己是阮眠的朋友。
女人点点头,跟男生大概说了阮眠的情况,对方一直静静听着,最后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他。
他说他姓宁。
女人记得这家医院的院长也姓宁。
她犹豫了会,既欣慰自己孩子有这么好的朋友,又怕麻烦对方,只笑了笑。
男生看了她一会,没有坚持。第二天一大早又来看阮眠,那是大年三十,女人记得很清楚。
那个叫宁钦的男生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或是看着病床的方向发呆。
医院的那天相对冷清,不少人都回家过年了,就连她也和丈夫出去吃了个饭。
但宁钦没有走。
他从早上坐到晚上,一个人孤独地守在那里,中途接过电话,但他们吵了起来,没聊几句便挂断了。
女人猜测那是他的家人,但家事她不好过问,只是劝他回去休息。
对方挺有礼貌,虽然脸上总是没有表情,语气却是谦逊的、温和的,让人不讨厌的。
他说他还想再待会。
他常来,第三天也来了。
由于他出众的外表和神秘的家庭背景,医院的小护士都对他眼熟了,私下里还会讨论他有没有对象。
女人听到了一次,男生回答了,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女人没往心里去,她只是一次次在心里感慨对方和自家孩子的感情好,这么多天每天都清早来,晚上回去。
有时候还会跟女人提议,让她回去休息,说晚上他来照看。
女人不是不放心,只是她心里总期待阮眠下一秒就能醒来,耐不住每晚都劳累,她妥协了。
但她睡不好,总是心里惦记着。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提前来了医院。
要进病房时她顿了一下,透过走廊的玻璃,她看见那个长相出众的男生俯下身去,在自家孩子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动作很轻柔,将阮眠的头发抚至耳后,像是做过很多次一样,非常熟练。
女人的手缩了回去,没有进去病房。
过了十来分钟后,男生从里面出来,看到她在门口脸上有一瞬的错愕,但很快他平静了下来。
他说:“阿姨,我能跟您聊聊吗?”
女人沉默不语跟他到了没人的楼梯处。
男生说他喜欢阮眠。
女人在看到那一幕后并不意外,她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她怕对方只是玩玩,又因为两人都是男生,要多上些困难。
她始终没发表意见。
男生只是平淡地叙述自己和阮眠的相处,以及出意外前他们约定干什么。
女人听着这番话,反应过来阮眠说的事情可能是这个。
她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有了隔阂。
男生比她高不少,说话的时候却是一直微低着头看着人的,女人想,他跟阮眠说话的时候应该是会笑的吧。
第二个月,男生没有来。
同时,女人正愁着如何借钱时,医院通知她接到了资助,但她联系不上那个人,医院也保密不愿说。
第三个月,男生还是没有来,阮眠也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女人和丈夫在A市租了个小房子,丈夫平时做点零工来攒钱,她就在医院看护阮眠。
女人后来听到一点关于宁钦的消息,但是只听到了一点,那两个小护士看到她来之后立马闭上了嘴。
她隐约听到说什么资助的,还有那个男生出国了。
后来的事就不清楚了,女人叹了口气,往病房走去。
*
阮眠感觉自己做了个很久的梦,从那个世界逃离之后他就没有了后面的记忆,直到在这间病房醒来。
他的眼睛缓慢地转动着,看到身边有好几个人,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还有熟悉的两张面孔,是阮父阮母,也是他的父母。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那个世界,但潜意识告诉他,这是真实的。
他还在慢慢移动视线,好奇地打量他们的脸色,无不都是欣喜。
阮眠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在那几个人里面瞟了半天后有些失望。
他们说的话他听不太清,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他恢复得不错,检查没有发现其他大碍,医生说需要多休息。
醒来之后女人一直拉着他的手小声哭泣,阮眠拍了拍她的背,没有多说话。
他也从女人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他已经在医院待了一年了。
阮眠一一听着,没有听到想听的名字,他觉得自己魔怔了,竟然把现实和梦境混在一起。
但他又觉得,自己是认识宁钦的。
只是他一提到这个名字,女人的脸色就有些奇怪,久而久之他就不提了。
两年后——
“诶?阮眠,你以前是来过这里吗?”杨筝看着阮眠朋友圈的背景,跟不远处那棵古树一模一样。
毕业后班上的几个人约好一起去旅游,阮眠听说他们要去大远山,便也报名了。
阮眠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想起了某些事情,脸上带了点笑,说:“嗯,前年自己来过。”
杨筝了然,当时阮眠很久才回学校,听说是身体的问题,大概是来这里求过平安。
“那我们先进去吧,听说祈福很灵,我要去系红绳!”杨筝移开话题,招呼几个人一起往古树那边去。
阮眠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
他对这边的路线熟记于心,没有跟着他们去,而是绕了一条小路。
这边也有一颗古树,但因为偏僻上面挂着寥寥无几的牌子。
阮眠没想到这里也有人。
那个人身量很高,背对着他,在古树前寻找着什么。
阮眠就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看,有些移不开步子。
他知道一直盯着人不太礼貌,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走开时,那人似有所感,回过头来。
阮眠的呼吸紧了一瞬,直到那人完全转身,他才从那张脸上移开目光。
不是宁钦。
他到底在想什么,宁钦是不存在的,不可能出现在这。
那人接了个电话,阮眠走开之前还听见那人笑着说:“又有人在偷看我,看来我还是魅力不减当年……诶诶别挂,你小子什么时候到啊?”
还是个自恋的。
阮眠哼了一声,步子没停往亭子走去,他跟杨筝她们发了信息,说自己等会过去找她们。
刚坐下没多久,刚见过的那人也坐了过来,见到阮眠后表情一变,又是摸下巴又是皱眉打量的。
阮眠觉得他需要换个地方了。
结果那个人又接到了电话,他顺手开了免提,阮眠离得不远,刚好
听见了那头的声音。
声音很清冽,很好听,对方说:“到了。”
阮眠怔住了,想要离开的心思压了下去,他的心里痒痒的,直到那电话挂了还意犹未尽。
坐在旁边那人也是,一直盯着他看。
阮眠不自在地咳嗽了声,问:“有什么事吗?”
那人展笑颜开,凑近了说:“你刚才是在看我吗?我叫宁绛,你叫什么名啊?刚打电话那是我弟,他脑子不好,前两年动过手术,有些事记不得了,非要我给他来找东西。”
72/73 首页 上一页 70 71 72 7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