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三个人继续喝酒,再也没有话可以说了。
这也是他们三个人从小到大喝过的最沉默的一次酒,吃过的最沉默的一顿饭。
一个小时下来,只有旁边车队里队员在练车的声音。
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一下下的绕过来,还有老郑训人的大嗓门,这才让这顿饭不至于过于死寂。
饭吃到了一半,闻南赫喝了一口酒,喉结滚动了两下,这才问出他们最关心的一个问题:“祁哥,那个......你们这个事情要怎么解决......”
李敞闻言也立刻看向了祁方焱。
祁方焱正在用筷子夹一块羊肉,头也没抬,问:“什么怎么解决?”
“就是......那个......”闻南赫皱紧了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撞了一下李敞,给李敞使了一个眼色。
李敞立刻一个机灵,接过话说:“祁哥,就是......就是你和宋少爷这个事啊......”
闻南赫和李敞的这个问法很笼统,可以理解为祁方焱和宋斯宁的感情要怎么解决,也可以理解为现在关于他们的舆论该如何解决。
祁方焱缓缓放下筷子,靠坐在沙发上,说:“很好解决,下周宋家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到时候我也参加。”
闻南赫皱了皱眉头,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宋家开什么发布会?为什么要你参加?”
祁方焱手肘撑着沙发的扶手,声音淡淡的说:“我会在新闻发布会上承认是我趁着宋斯宁喝醉酒亲了他。”
祁方焱这句话说的漫不经心,好像就是在说一个很寻常的小事,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但是周围的空气却都在这一刻凝结住了。
闻南赫和李敞都定定的望着祁方焱,愣在了原地。
他们两家也都是大家族,在公关这种事情也都有所了解。
于是在祁方焱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他们都明白了。
在那个视频里面宋斯宁明显是醉的不省人事了,所以只要祁方焱愿意在发布会上承认,他是在宋斯宁喝醉不知情的情况下强吻了宋斯宁,是他一直在暗恋宋斯宁,而宋斯宁从头到尾都只是将他当成朋友,宋斯宁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将宋斯宁完美的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来。
至于丘明运后面说的什么下药,什么两个人睡没睡,那些事情仅凭他的一言之辞,完全无从定罪,宋家人可以出具律师函,并且起诉他污蔑。
至此,整个舆论风向都会调转,宋家变成受害人,集团稳住了,宋斯宁继承人的地位稳住了,股市也稳住了。
而祁方焱会从一个同性恋,变成一个变态猥琐没有道德的同性恋。
闻南赫和李敞想明白之后,李敞呼噜一下站起来了,差点快把放烧烤的小桌子给掀了,他大骂道:“认他大爷个蛋!祁哥,咱不认!宋家几个意思?这件事情明明不是你一个人的错,现在让你一个人担着!他们宋家这么多的人,就把你一个人推出去挡枪子?!他们还是个人?!”
闻南赫也激动的摔了杯子,他手指一下下的点着桌子说:“祁哥,这件事情你可不能认!同性恋就同性恋,这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但是发布会一开,你身上的污点这辈子都洗不掉了!”
李敞气的眼睛都红,说:“是啊祁哥!就他们宋家的孩子是宝贝,别人都不是人是不是!他们怕宋斯宁身上有污点,怕公司损失钱,那你呢?!你怎么办?!你是要当赛车手的人,一旦背上了这件事情,日后你还怎么站在奖台上!怎么站在镜头前!怎么当国际冠军!你的梦想怎么办!”
闻南赫也气的口不择言说:“这件事情宋斯宁知道不知道?他说什么了?到了这种时候,他们宋家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无情!”
祁方焱坐在位置上,听着两个人说的话,脸上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倒是李敞和闻南赫两个人,比他听见这件事时还激动。
李敞越说越气,气的都要炸了,他撸起袖子说:“他们宋家是不是欺负你身后没人,他们这不光是打你的脸,还是打方家的脸!我现在就去找方少,看谁干的过谁?!”
听见这句话,祁方焱淡淡的才开口了说:“我心里有数,吃饭。”
李敞和闻南赫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对祁方焱嘴里说的这个有数十分怀疑,但是还是冷静了一会坐了下来。
“祁哥,你千万不能认知道吗?”
“祁哥,你不能去那个发布会知道吗?”
这是李敞和闻南赫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和祁方焱说这句话了。
他们俩个人都知道祁方焱的性格,生怕祁方焱真的就将自己搭进去了。
祁方焱每次都是恩一声,后来说的次数多了就连恩都懒得恩了。
这一天他们三个人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闻南赫和李敞都醉了,被车队的人扶到仓库里休息,但是祁方焱却没有醉,反而越喝越清醒。
他坐在场地外的沙发上,头顶上是废弃的大桥,仰起头望着桥外的星空,手里一下下的转着手机,最后他还是打通了电话。
两声嘟响后,电话那边传来了方玉泽的声音。
“喂。”
祁方焱说:“是我。”
“恩。”
祁方焱说:“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不要了。”
方玉泽沉默了一会,说:“你想要什么?”
祁方焱说:“我要丘明运进监狱,这辈子都出不来。”
方玉泽问:“仅此而已吗?”
祁方焱说:“仅此而已。”
方玉泽说:“好。”
挂了电话之后,祁方焱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明城的冬日不算冷,但是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祁方焱却觉得这阵风吹的挺舒服的,他沉沉的舒了一口气。
祁方焱知道,即便是他不出手,宋家的人也会将丘明运告到死,但是对于丘明运犯的事情,正常情况下无期徒刑肯定做不到。
方玉泽手下精英律师云集,能将黑的说成白的,能做到。
-
祁方焱又在车队里过了两天,周一的一大早,他收到了祁军发来的短信。
信息里面别的什么都没写,只有宋家新闻发布会的时间地点,以及公关专家写出来的稿子。
即便是祁方焱从来都没有答应这件事情,但是祁军还是知道他会去。
发布会的时间是明天上午十点。
祁方焱随便看了一眼稿子,就没看了。
在宋家人写的稿子里面,肯定是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的身上,意料之中,到时候他就照着稿子念就好了,不难。
李敞和闻南赫的人走了,却还是不停地给祁方焱发消息,让他千万不要去发布会,千万不要认错,因为他没有错。
祁方焱都没有回复。
一直到晚上五点多,祁方焱正在仓库前的空场子前修车,听见车队里有人说话。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啊,哎......等会......他好像有点眼熟.......”
“他是不是那个!那个!”
周围的声音吵闹,祁方焱修车都不得安生,他皱起眉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落日将下,天空都渲染成了暖黄色,远处有一个男生手里拎着一个大包,正映在那道金色的光下。
桥下的路不好走,他走的很艰难,身子摇摇晃晃,好几次都险些摔在地上,却还是一次次的稳住了身子,步履艰难的朝车队这边走。
直到他走的近了,更近了。
近到祁方焱足以看清他的脸,他这才站住了脚步,抬起头,露出了那张无比好看的脸。
周围的光线刺眼,他望着祁方焱时眼尾很红,眼眸却很亮。
他不远不近的站在桥下的柱子旁,手指紧握着,嘴巴动了动,声音很轻的喊了一声:“祁方焱.......”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十二点更新啊,大家尽量来看。
第56章
宋斯宁站在祁方焱的身前, 双手用力的握着手里提包的袋子,眼睛定定的望着祁方焱。
祁方焱蹲在地上正在修车,不到十度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沾染黑油的破旧白短袖, 手上沾满了机油,短袖的袖子撸在肩头,露出来肩颈上结实劲瘦的肌肉, 皮肤上满是伤痕, 脸上的红印子没有消, 被阳光一照能够清晰的看见皮肤下的青筋。
宋斯宁朝祁方焱身边走了两步, 忽然又有些不敢靠近了。
他和祁方焱一周没见过面, 没联系过, 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 再一见面反倒有种不知所措的陌生。
宋斯宁不知道祁方焱怎么想的, 心中忐忑, 他站在原地,手指扣着提包的带子,喊了一声祁方焱之后, 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此时祁方焱也凝望着宋斯宁, 至于旁边那些车队的人更不用说了, 看见宋斯宁来了之后, 震惊的差点没有从车上摔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不远不近的对视了一会,宋斯宁喉结滚动了两下,嗓子干涩的对祁方焱说:“祁方焱,我有话要对你说......”
祁方焱垂下眼睛, 将手中的螺丝刀扔在工具箱里, 肩头上的毛巾甩在摩托车上, 站起身对宋斯宁说:“跟我来。”
祁方焱转过身朝仓库里面走, 宋斯宁手里提着的包有些重,双手拎着包,紧咬着牙齿跟在祁方焱的身后。
仓库里面还有几个修车的人,他们一看见祁方焱和宋斯宁进来都目瞪口呆,目光紧随着两个人。
祁方焱一路朝前走,走到仓库的最顶头位置,上了台阶。
台阶是很简陋的铁皮制成,又窄又陡,每次最多容纳一个人通行。
宋斯宁一手扶着楼梯,一手提着提包,他的腿不好,很难上这种台阶,上到一半的时候宋斯宁没站稳身子向后摇晃了一下。
楼梯上发出吱呀吱呀一声响,祁方焱反应很快的转过身,一把抓住了宋斯宁的手腕。
宋斯宁站稳了身子,抬起眼睛,眼眸亮亮的看着祁方焱,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
祁方焱却在这时候松开了宋斯宁的手,敛起目光将他手中的包裹拿过来,又转过了身,朝台阶上面走。
宋斯宁站在祁方焱的身后,抿紧了嘴巴,跟着他一起上了楼。
祁方焱顺着台阶走到了三楼,三楼是顶楼,上面有一个小阁楼,铁门紧锁着,从外面看起来很小很破。
祁方焱弯着腰走到了铁门前,拿出钥匙将铁门打开,推开铁门时发出了吱扭一声。
祁方焱走进去,宋斯宁跟在他身后也进去了。
阁楼很小,大概十平方米的样子,房间的墙壁斑驳,是劣质的白灰墙,地上的木地板翘了起来,看起来年头挺久了。
房间里面放了一张床,一个破旧的桌子,还有一台老式的电风扇,除此之外还算整洁,祁方焱的衣服整齐的叠放在凳子上,窗户打开,风不断地吹拂进来。
祁方焱个子高,走进去的时候甚至需要弯下腰。
他将宋斯宁的包放在地上,转过身坐在吱吱呀作响的铁床上。
那个包裹不轻,扔在地上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响,地板里的土都激扬在空中。
宋斯宁单手扶着墙壁,也走了进来,站在祁方焱的身前。
祁方焱仰起头望着他。
这些天没有见,宋斯宁变得憔悴了,面色苍白,本来就没有肉的小脸更是瘦了一圈,眼下泛着青紫,整个人像个纸片一样,风一吹就能飘走,唯有那双眼睛又圆又大,望着祁方焱的时候黑的发亮。
祁方焱也回望着他,谁都没有说话。
大概过了一分钟,祁方焱声音平静的问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宋斯宁紧咬住下唇,看了祁方焱两秒,弯下腰将地上手提包的拉链打开。
在祁方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双手抽着包的底端,将包狠狠地向上一抬。
在那一刻,纷纷扬扬的红色从包里散了出来,像是漫天的白雪,又像是点燃的炙火,整个房间都在这一秒爆炸了。
祁方焱仰头看着空中的景象,愣住了。
他想过宋斯宁的包里面可能是装着是什么,可能是行李,可能是衣服,甚至可能是他曾经画的那些画。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里面装的都是钱......
宋斯宁喘着粗气,站在漫天飘扬的红色中,对祁方焱说:“祁方焱,我们私奔吧......我什么都不要,金钱,权利,地位,我都不要,我只要你.......我们出国吧,机票我都买好,我们走吧……”
祁方焱望着空中飞扬的红色久久回不过神,直到那些红色全部都落了地,他才缓缓的正过眼睛望向了宋斯宁。
现在他一身狼狈,宋斯宁也一身的狼狈。
宋斯宁的腿不好,祁方焱不知道宋斯宁是怎么逃过了所有的监视,又是怎么找到这里,但是在宋斯宁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祁方焱望着他一句话都不说来了,只是一直望着他。
祁方焱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像是一只鹰,一直盯着宋斯宁,却又久久不语,让宋斯宁很忐忑。
宋斯宁站在原地,双手捏成拳头,对祁方焱说:“祁方焱,我们走投无路了.......我不要和你分开,我死都不要和你分开.......”
祁方焱依旧没有说话。
宋斯宁怕极了祁方焱会拒绝,在祁方焱没有回答他的每一秒都是在凌迟他的心脏,那一刀刀的割在他的心上,每一刀都把他割的皮开肉绽,每一刀都让他心口滴血。
没人知道他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他像是疯了一样的在思念祁方焱,像是疯了一样怕祁方焱会离开他,像是疯了一样想要见到祁方焱。
而现在他见到了,可是看着祁方焱淡漠的脸,这种不安不仅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宋斯宁赤红着眼睛问祁方焱:“祁方焱,你答应他们了是不是.......你明天要去发布会是不是?你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认错是不是?!”
“.......”
祁方焱依旧没有说话,宋斯宁却越说越激动,他声音颤抖的说:“不要认,祁方焱.......没有错的事情,为什么要认?!我们就是在一起了!我不让你认!我不让你认!”
“你如果敢认了,我明天就拿个喇叭去环天大厦的楼顶喊,我爱你!宋斯宁爱祁方焱!我让整个明城的人都知道,我爱你!我们就是同性恋!我们就是在一起了!是我自愿的,什么都是我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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