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草草的裹上了浴袍,扶着墙艰难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心脏跳的厉害,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宋斯宁坐在沙发上,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着沙发,闭上眼睛竭力的想要忍过这眩晕感。
然而他这次晕的厉害,刚刚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恶心感又席卷而来,宋斯宁立刻拽过茶几旁边的垃圾桶干呕了几声。
胃里的东西都吐过了,没有可以吐的了。
倒是眼泪流了出来。
宋斯宁弯着腰,按着肚子的手慢慢的松开,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除了这种生理性的眼泪,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哭过了,久到他已经忘记上一次哭是几年前。
可能还是十八九岁的时候吧。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太娇气了,爱一个人就全心全意的依赖他信赖他,结果差点将命都交了出去。
太傻了。
宋斯宁喉结滚动了两下,拿起茶几上的暖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茶几下面有一个药箱,宋斯宁将药箱拿了出来,里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药。
他在里面挑了四五种药盒,又在每个药盒里面拿出来了两三粒药丸。
零零总总一大把的药,全部都吃下去。
他有时候都觉得他不用吃饭,每天吃药都能吃饱。
吃的药里面有胃药,宋斯宁又喝了一杯热水暖肚子,可是还是觉得胃里面好难受,又烧又冷的。
烧是因为喝了酒,又吐了,胃酸烧的难受。
冷是因为他体寒,肚子就没有暖和的时候。
连带的腰都在疼,有些直不起来,宋斯宁的手捶了捶腰,站起身走进卧室。
卧室的床柜里不光放着各种各样的药,还有暖贴。
这种东西很方便,薄薄的一片,只要撕开贴在身上就可以发热。
宋斯宁经常睡到半夜胃不舒服,自己又起不来冲热水袋,这是最便捷的东西可以让他暖和一点。
宋斯宁给肚子上贴了一片,腰上贴了一片,捂着肚子缩进被窝里睡觉。
他身体不舒服,又吃了药,没有一会就昏昏沉沉的。
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来一声震动,宋斯宁身子动了动,眼睛很沉,可是他还是很努力的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看。
上面是江朝默发来的短信。
——你吃了药明天不能开车,我早上去接你可以吗?
手机上的彩光映在宋斯宁的脸上,宋斯宁的眼睛紧盯着这一行字,眸色黯了黯。
然后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好。
-
晚上十二点,祁方焱来到车队。
八年了,之前的振和车队也开到了东城。
他们的条件变好了,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在破厂房里的野鸡车队,而是全国名列前茅的顶级车队。
他们可以在东城最好的赛车场地里训练。
这里有室内的赛道,空调二十四小时恒温,车队里的人更不用再在那个破厂子里热的中暑,冷的跺脚。
不仅是如此,人也变了。
之前振和车队的老板,老郑,得了一个大胖孙子和一个大胖孙女,每天在家里接送孩子上下学,隐退了。
还有之前喜欢过祁方焱的莫兰兰,也已经结婚,上一次听见她的消息还是曹应随口告诉祁方焱的,她怀孕了,估计现在孩子都两三岁了。
至于李敞,他留在明城继承家业,毕竟是李家是个大家族,但即便是如此他和祁方焱闻南赫还是坚持保持着半个月必须一聚的传统美德。
还有车队里的其他人,也多半都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毕竟赛车的这条路,一般人很难走到巅峰。
年少的时候疯狂疯狂就算了,等到一个个长大了,也都意识到生活安稳的重要性,都走了。
现在振和车队的老板是曹应。
他就是那千分之一有天赋的人,成为了国内外出名的赛车教练,带着振和车队里一群的精英车手不断在国内外打比赛,多次出现在国际新闻上。
至于当年为了他甘愿隐退在幕后的柳笛,两个人也已经分道扬镳。
柳笛成为了一个英语老师,也成了家,在明城过着平凡的生活。
曹应却没有成家,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了赛车上。
祁方焱来到这里的时候最后一班的车手正好训练完,在收拾东西。
猛虎站在场地里刚解下头盔就看见了祁方焱,他拿着头盔迎着祁方焱走来,给祁方焱击了一个掌说:“小祁,今天怎么来了?”
这么多年,只有车队里的人还会叫祁方焱小祁。
祁方焱恩了一声,说:“没什么事,想来跑跑车。”
“那走啊,我陪你练练。”猛虎说。
“走。”祁方焱说着就要去拿头盔,猛虎拦住了他说:“这室内跑着没意思,都是给小孩儿玩的,咱们去场外跑。”
祁方焱也觉得场内没意思,他应了一声,换上机车装也来到了场外。
振和车队的场地很大,分室内和室外。
室外的场地有四个篮球场那么大,有各种的转弯和坡度,用做车手的日常竞速训练。
得知祁方焱来了,曹应也出来观看两个人的比赛,充当发令员。
随着一声枪响,两辆赛车就像两道闪电一样在道路上飞驰。
就像是当年一样,两辆车不分上下,你追我赶,比赛激烈。
然而和当年又不一样的是,这次到了后半程祁方焱明显比不上猛虎了。
猛虎的后劲很足,不论是转弯还是过坡度都处理的十分完美,祁方焱跟在他的身后,在转弯的时候总是慢了半拍。
最后猛虎比祁方焱足足领先了十五秒闯过了终点。
下了赛场之后,两个人脱下头盔。
祁方焱的头发被汗湿贴在额头上,身穿一身红白的机车服,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二十七岁的人,和十八岁那年站在赛场上一样的青春帅气。
祁方焱走到场外,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大口。
他满身大汗,风这样一吹,才感觉心口撕裂的疼痛感稍稍被转移了一些。
猛虎拍了拍祁方焱的肩膀说:“之前你说你跑长程赛道不行了,怎么现在跑短程的也生疏了?”
祁方焱一只手握着左肩膀,抬手活动了活动,说:“经常不练,怎么可能比得上世界冠军?”
猛虎哈哈笑了一声,指着祁方焱说:“你要是八年前输给我,再这样说一句恭维我的话,我准乐开花,但我现在只为你感到可惜,你可是个百年难遇的好苗子啊。”
祁方焱沉默了几秒,低声笑了起来说:“没什么好可惜的,我既然选择这条路,就注定和赛车没缘分。”
猛虎叹了一口气,又半开玩笑的说:“也是,这样也挺好,你要是还走这条路,估计这个世界冠军就轮不到我了,我就天天在家发愁既生瑜何生亮了,哈哈哈哈。”
两个人哈哈一笑,走到了场外。
祁方焱一般只要是晚上来,必然是心情不好,曹应早就点好了烧烤外卖,又买了一大箱子的酒,打算大家不醉不归。
猛虎又喊了几个车队的人,一起来吃。
吃饭中大部分的话题都围绕着赛车。
赛车是这里每个人的梦想。
那些男人的嗓门很大,吵着闹着,但是都是为了自己梦想而争论,脸上的表情也都淳朴真挚。
酒过三巡之后,祁方焱不想再听赛车的事情。
他从酒桌上站起来,拿起一瓶啤酒走到赛场的边缘,单手撑着栏杆翻身进赛场,望着眼前的赛场出神。
风吹拂起他的额发,他后背倚着栏杆,喝了好几口酒。
这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曹应走到他的身后,双手撑着栏杆,也看了一会,声音淡淡的说:“我听李敞说,宋斯宁回来了。”
祁方焱笑了一声说:“消息真快。”
今天晚上宋斯宁才出现,闻南赫就已经将这个事情告诉李敞,李敞又告诉了曹应。
真快。
曹应没有应祁方焱的这句话,而是又问:“他订婚了?”
祁方焱望着远处的赛场,目光沉沉的没有说话。
曹应却不在意,他喝了两口酒说:“所以这就是你今晚到我这里的原因?”
祁方焱沉默了一会,低声说:“人总要找点安慰,只有咱俩同病相怜。”
曹应一听,笑了起来。
他笑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说:“那你可算是找对人了。”
曹应点了一支烟,又递给祁方焱一只。
两个人就站在这里,不着目的的望着前方,吸着烟喝着酒。
等到那只烟快要吸完,祁方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着天,有些感叹的说了一句话。
“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听话过,唯一的一次,就是放弃了宋斯宁.......”
空气中寂静了几秒,曹应问他:“人家现在要结婚了,还是和一个男人,你后悔吗?”
祁方焱侧过头,望着曹应问:“你后悔吗?”
曹应一怔,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后悔。”
祁方焱看了他一会,低下头将手中的烟扔在地上碾灭,他也笑着摇了摇头。
半响,他压低了声音说:“可惜,只差一步,就只差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为什么没人真的担心宁宁移情别恋?!你们不怕他真的结婚吗?!你们和我预料到不太一样,一个个心也太大了吧!
第68章
早上五点半, 天还蒙蒙亮,宋斯宁醒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他定好的七点闹钟还有一个半小时。
他总是这样, 很少有一次睡到头的时候,就算是吃了药也不行。
有时候醒来的时间是半夜两三点,有的时候又是四五点。
每次一醒来明明感觉浑身疲惫, 很累很困, 但是闭上眼睛却又怎么都睡不着了。
这次也是一样, 宋斯宁醒了之后觉得头痛。
昨晚到现在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身上的暖贴也早已经冰凉, 手脚也冷的没有温度。
即便是才入秋他就已经开了制暖的空调, 却还是没用, 根本暖不热。
宋斯宁从被窝里探出手, 莹白纤细的手指在床头柜上摸了摸, 将床头柜打开,又拿出来了两个暖贴,重新贴在肚子上和腰上, 手脚蜷缩的闭上了眼睛, 很努力的想要继续睡着。
他脑子放空, 可是这样还是不行。
慢慢的时间到了早上七点, 闹钟响了。
宋斯宁这才睁开眼睛,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他没睡好,眼睛有些红, 垂着脑袋靠在床头闭了一会眼睛。
等到眼前那阵熟悉的花白和眩晕过去之后, 宋斯宁这才穿着拖鞋, 握住放在床头的手杖走下床。
还是和平时一样, 洗脸,刷牙,吃饭。
一成不变。
面包机发出叮的一声响,面包烤好了。
宋斯宁坐在餐桌前,就着热水将两块烤面包吃下了肚子里。
每天都是这样,吃的很少,甚至连果酱都没有加。
美味算不上,只能说是吃饱了,不难受而已。
吃完饭后,他又吃了一些药,还是就着热水咽了下去。
之前胡姨想来照顾他,但是宋斯宁没让她来。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自从八年前他从宋家逃跑,在那一个月里方家和宋家打的一场你死我活的商战。
方玉泽手段极高,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将宋家打的运气大伤,损失了大半的资产,从此方家一家独占明城市场,在国内屹立不到,直到今日。
眼看着国内的市场争不过,辛梦兰和宋明生便放弃了国内的产业,也到美国发展。
再后来,宋斯宁一个人撑起宋家所有的产业,还创立了新的公司。
他凭借自己极高的经济洞察力,将FOEWORLD集团发扬光大。
如今他们比当年强大了数倍,赚的钱早已经够花几十辈子了,宋明生和辛梦兰也隐退了,每天就在外面旅游,逍遥度日。
可能是因为之前辛梦兰绷的太紧了,现在猛一松下来,忽然就意识到了人的一生不光只有权利和金钱,还有更多美好的景色。
她居然也劝宋斯宁松下来一些,不用再那么拼了。
宋斯宁却没听,依旧我行我素。
后来就没人再管他,也管不住了。
至于现在,宋明生和辛梦兰估计是去欧洲旅游了。
宋斯宁不问,他们也很少说。
当年单薄的父子母子情谊,八年过去了,也没能加深多少。
一切准备就绪,宋斯宁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表,打电话将司机叫了过来,换上西装出门上班。
然而等到他拄着手杖打开门,却看见院门外面停了一辆黑车。
今天的太阳有些刺眼,宋斯宁站在台阶上看了一会,才看清楚这不是他的车,而是一辆保时捷Panamera。
宋斯宁还以为是谁家的车误停到他家门口了,谁知这时车子的后座打开,江朝默从车里面走了下来,面容带笑的朝他挥了挥手。
宋斯宁慢慢的走下台阶,穿过院子走出去,问江朝默:“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宋斯宁的司机也来了,将迈巴赫停在了江朝默车的后面。
江朝默也愣了一下,说:“你昨晚不是答应我来接你吗?”
宋斯宁站在原地想了想,依稀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件事情。
他每次一吃完那些药,就会精神恍惚,有的时候吃的多了就像是喝醉了一样。
尤其是睡觉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早上醒来容易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需要很努力的回想才能想起来。
也正因为此,他从来不在工作的时候吃药,会影响他的判断。
瞧见宋斯宁没有说话,江朝默以为他不认账了,将手机从衣兜里拿出来,指着最后的那条短信对宋斯宁说:“你看,是不是你答应的。”
宋斯宁已经想起来了,不需要再看。
于是他转过身抬手让司机先回去了,坐上江朝默的车后座。
江朝默的司机在前面开车,他们两个人还是像昨晚一样,一左一右的坐在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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