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进进出出。
人也进进出出。
有的喜极而泣，有的悲痛欲绝。
医院，本来就是一个重生与永别的地方。
听到紧跟上来的脚步声。
尚启兰转身，不等杨楚然开口，她轻声道：“楚然，你外婆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啊？怎么会？”杨楚然惊愕的张了张眼。
尚启兰没有吱声，只是笃定的点了点头。
“楚然，你怎么想？”
杨楚然葡萄般的大眼睛里闪着纠结与矛盾。
“我从来没想过要瞒着家人的，只是……”
尚启兰点头，她弯弯嘴角：“只是你外婆现在病着，我明白，所以一会儿你外婆要是盘问你，你就否定，不用管她有什么证据与理由，你就一口否定就可以了，两个女孩子嘛，就算是亲亲我我，也没什么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楚然摇着头，双眸里尽是慌乱与挣扎：“可是、可是……我不想让你受委屈，不想我们的感情是偷偷摸摸的……”
毕竟尚启兰在家人面前从来不隐藏对她的偏爱，甚至在尚铭乐面前不隐藏她们的关系。
“傻乎乎的，”尚启兰抚抚她的头，“没有什么委屈，你外婆都八十多岁了，养育你长大真的不容易，不要刺激她。”
“那——”
“凡事慢慢来，从长计议。”
尚启兰如此善解人意的话，并没有使杨楚然心情舒坦，反而使她的心堵的厉害，沉甸甸的。
“快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想必你外婆更想单独和你聊聊。”
杨楚然点了头，一步三回头的回了病房。
彼时，尚启兰背靠在窗台上，静静的望着她，那如春风般的笑容就像给她加油打气。
直到杨楚然进了病房，尚启兰才转身看向窗外，她环抱双臂，无声的透过窗户望着窗外的风景。
但其实，医院并没有什么风景可言。
杨楚然进了病房。
外婆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吊瓶里的水滴答滴答的，在安静的病房里竟然清晰可闻。
“外婆，你感觉怎么样了？”
外婆闻言，这才将涣散的目光聚集到眼前的人身上。
但也只是紧紧地注视着她，并不说话。
“外婆，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然然，你从小就是外婆最乖、最骄傲的孩子，”外婆顿顿，“你现在还是吗？”
杨楚然一怔，心中一惶，尚启兰果然猜对了。
“外婆，我……”杨楚然张张嘴，“我、我当然是。”
外婆听罢，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点儿，她抬起一只手去摸索叠放在床柜上的衣服。
杨楚然急忙帮忙。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不是别的，是她和尚启兰的照片。
照片皱巴巴的，显然是揉了很多次了。
“外婆……”
“这是寄给我的信，信寄到了我退休前的学校，是学校的人送到家里的。”外婆叹息解释。
杨楚然望着照片，没有吱声。
“然然，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杨楚然眉宇一蹙，抬头正要开口，撞向外婆黯然神伤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我……”她支吾着。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外婆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想到尚启兰的嘱咐，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眸子里尽是隐忍的悲痛，“外婆，我和兰姐就是朋友而已，参加节目的时候，兰姐很照顾我，所以关系亲近了一些，之前我和曼妮关系也很好，你是知道的。”
“你和启兰就是朋友？”外婆的眼神里满是怀疑和疑惑。
“外婆，你不知道啦，现在朋友、闺蜜之间亲亲秘密很正常啊。”杨楚然说完，只觉得心口的石头压的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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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坦诚
外婆的神情并没有因为杨楚然的话而舒展半分，细纹纵横的脸上依然阴云密布。
杨楚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守护着。
吊瓶里的液体依然滴答滴答的往下落，有条不紊的通过透明细管流进了外婆的身体。
杨楚然也明白了，一向身体康健的外婆这是得了心病。
她人虽然守护在病床前，但是沉重的心已经飞去外面。
尚启兰包容她、理解她，然而正是因为尚启兰的这种做法，她心里反而越发的难受。
不知道尚启兰离开医院了吗？
外婆这样不待见她，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杂乱的思绪正在翻飞，腰部肌肤敏感的捕捉到了口袋里手机的震动。
杨楚然先看了一眼病床上熟睡的外婆，这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楚然，你好好陪着外婆，凡事不要多想，顺其自然就好，我就先回酒店了。”
是尚启兰的短信。
她哪里还坐得住，急忙蹑手蹑脚的出了病房。
“兰姐！”她喊得很小声，不敢惊动病房里的其他病人。
正在等电梯的尚启兰闻声转头，看到病房门口的杨楚然，她又折身走回来。
“楚然，你外婆怎么样？”
杨楚然眼圈微红：“她没事儿的，已经睡着了。我——”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尚启兰抬手止住她的话，浅浅一笑：“没事儿的，不要多想。”
“然然——”病房里突然传来虚弱的喊声，“是启兰吗？”
尚启兰一怔，看了一眼杨楚然，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杨楚然紧随其后。
“外婆，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尚启兰在病床前坐下来，温婉浅笑，礼貌而温柔。
外婆望着她，微微点头：“不要紧的，小毛病而已，要谢谢你来看望我。”
尚启兰笑着摇摇头：“外婆客气啦，我和楚然是朋友，您生病，我理应来探望，只是来的匆忙，竟然两手空空，真是抱歉。”
“然然这孩子，从小没有感受过父爱和母爱，我心里一直很愧疚。”
尚启兰神色一滞，然后弯弯嘴角：“楚然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儿，您把她抚养长大，还把她养育的这么优秀，我想，楚然不会因为缺失父母的爱而感到遗憾的。”
“然然从小到大一直很优秀，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左邻右舍中，都是其她孩子的榜样，我只希望她健康快乐、平安无忧的生活。”
尚启兰点头：“我明白，天下父母心都是这样的。”
外婆说的委婉，但尚启兰里里外外已经听出了外婆的意思。
“外婆，你不要再说了，快好好休息吧。”杨楚然忍不住出声打断。
尚启兰起身：“外婆，那您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有时间再来探望您。”
外婆点了点头。
杨楚然想送她出病房，却被外婆喊住了。
尚启兰冲她微微一笑，然后只身离开了。
秋日的傍晚，落日余晖。
城市路旁的桂花已开，甜腻的香味透过车窗流进车内。
尚启兰坐在车里已经半个小时，车子依然没有启动。
此时她终于卸去了端庄笑颜的面具，此时再也没有办法强行伪装。
此情此景，熟悉又陌生。
“启兰，对不起，我妈妈她——”
当年，周彦成也是这样一脸歉意的站在她面前。
甚至信誓旦旦的保证，会为了她和母亲、和家族决裂。
但是尚启兰知道，她不能让他这么做。
因为她太善良。
善良到不忍心，不忍心让爱她的人因为爱情失去家人、失去所有。
如今，她怎么又会忍心，让杨楚然为了她，把一个八十多岁老太太生命抛诸脑后呢？
而且这个人还是养育她的外婆。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在狭窄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喂，彦成，晚上好。”尚启兰接起电话。
“启兰，我已经教训了浩轩那小子了，以后不让他缠着杨楚然，至于视频，他说不知道，不是他拍的，看他样子不像是说谎的。”彼端传来周彦成温润的声音。
尚启兰点头：“好，谢谢你。”
“不必客气的，有什么时候随时给我打电话，要是他还找你麻烦，你尽管和我说。”
挂了电话，抬头望去，已经是华灯初上。
正好是下班时间，红绿灯频频闪烁。
马路上车流不息。
尚启兰这才启动了车子回酒店。
病房里，杨楚然从医院食堂买来了晚餐。
小米粥，小素菜。
“然然，你明天该工作就去工作，不用担心我。”
杨楚然没有吱声，手只是机械似的起起落落，喂着外婆喝小米粥。
外婆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然，外婆只希望你健康快乐，过平凡正常的生活，不希望你的人生轰轰烈烈、大起大落的……”
杨楚然这才抬头：“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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