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遥看出宿管的意图,担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不是普通的书,上面有作者的亲笔签名,转手能卖不少钱。”
宿管眼珠一转,看向郁舒。她知道那个长头发的学生,见人从来不打招呼,也没个笑脸,心里的称不知不觉偏了:“这位同学,你把书还给人家再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郁舒坐在椅子上的脊背崩得笔直:“我没拿他的书。”
“不是你是谁啊?刚刚方遥在洗澡,寝室里就你一个人。”
郁舒忽然想起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说:“不止,我回来的时候寝室还有人。”
“是谁?”室友认定郁舒在撒谎,表情狰狞逼问,“他长什么样?是这层楼的吗?”
郁舒噎住。
空气仿佛一把满弓的箭,紧绷到极致,几秒过去,方遥拉了下男朋友的手:“算了,那书你喜欢就拿着好了,我不要了。”
大林眼神凶狠地盯着郁舒:“不能继续跟这种人住一间寝室,还是住出去吧。”
另外两个室友连忙说:“要搬也是郁舒搬!”
宿管开始为难,又试图劝解:“郁舒,你还是道歉还书吧,这种情况之后哪还会有寝室收你?”
人群后,有个来迟了的吃瓜群众拍了拍前面一哥们儿的肩膀:“这是咋了?”
被点到的哥们概括能力还挺强,三言两语讲清来龙去脉:“有人偷书,章敬教授签名的,被人家抓到了概不认罪,看他那样儿像个惯犯,现在要被赶出寝室了,估计悬。”
“我去,这么劲爆!”杨洛下巴还没合拢就被人拽到了一边,“哎,风哥?!”
郁舒站在风口浪尖处,沦为人人避而远之的存在,谁知陆凌风一脸轻松走进来,和严肃的抓赃现场格格不入。
“我们寝室还有一张空床。”他微微一笑,发出邀请,“郁舒,搬过来吧。”
天使降临啊,郁舒这样想着,也笑了,从座位上起身,转向众人:“这是我的书。”
大林反驳:“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上面写了你的名字不成?”
郁舒把书从背后抽出来,翻到扉页摊开在他们眼前,一行“致郁舒小友”封住了悠悠众口。
“喏,我的名字。”郁舒把书放回书架,“还有什么问题吗?”
方遥第一反应并不是原来他冤枉了郁舒,而是章敬教授居然专门为他题了字。
妒火中烧,以至于他还没有察觉周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变了样。
宿管被这乌龙搞得头疼,没好气地和方遥说:“有没有搞错,偷东西是能随便乱说的吗?你们自己解决吧!”
宿管走后,看热闹的人群并没有就此散去,因为一个带着章教授亲签的男生的到来,舆论的焦点转移到了方遥身上。
“这是……怎么了?方遥,我刚借了你的书去给室友看,他们都快酸死了。”男生和方遥是密友,经常不打招呼互拿东西,没成想阴差阳错搞出这么大事故。
男生还在喋喋不休,方遥脸色霎时一片惨白。
“什么时候捉贼已经不用拿赃了,全凭一张嘴?造谣成本是不是有点低了?方遥,你们商英专业申请公费留学的名额好像还有操行考核吧?”陆凌风哂笑一声,“你觉得你配吗?”
门外不知道是谁咒骂了一句让他去死,人言可畏,现在那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喊疼。
方遥嘴唇发颤,知道一切都完了。
郁舒有一个问题不明白,希望有人能替他解惑:“你们没有证据,为什么那么笃定我偷了东西?”
这个“你们”没有确切含义,他看似在质问方遥等人,实则是在问刚才起哄的每一个人。
方遥已说不出一个字,另一个室友瞄到他身边的陆凌风,打了个寒颤:“谁,谁让你总是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郁舒追问:“哪个样子?”
“阴郁,异类,和别人不一样。”
郁舒突然抬头盯着对面,语气轻飘,分量却压得他们直不起脊梁:“一个壳子就这么重要?足以判定他的品行?”
这一问问住了屋里屋外所有人,他们后知后觉,好像的确都因为郁舒的外貌先入为主了。
因为阴郁的壳,郁舒被钉死在无证之罪的十字架上,公开处刑。
他站在一众反思者当中,第一次产生了怀疑,如果自己卸下伪装,又会是哪一番光景?他们是否还会坚定不移的说“肯定是你拿了方遥的书”?
思绪纷飞,陆凌风按了下他的肩:“来407吧,那里没人会在意你的壳。”
卸下也好,粘上也罢,一切随你喜欢。
第23章 卸掉伪装
这是郁舒第二次来到407寝室,他提着行李箱站在空床前,光线穿透玻璃窗,亮堂整洁,桌上被人摆上了一小盆莹白如玉的多肉,迸发出勃勃生机。
陆凌风大概是担心他不适应新环境,耐心陪着他熟悉一眼能收尽的巴掌大的寝室:“喜欢么?杨洛送你的,说是祝你像这盆白月影一样。”
郁舒想了下多肉的特质:“顽强坚韧?”
陆凌风:“白白胖胖。”
郁舒忍俊不禁:“杨洛呢?”
“跟着陈楚去图书馆了。”陆凌风轻飘飘一句话淡化了杨洛一大早被人从床上拔起来,打包带去图书馆时连天的哀怨。
窗台上也放着盆绿植,十分养眼。郁舒在窗台前眺望外头,比原来的宿舍看得更远,视野新奇。
只是看着看着不知思绪停在了哪里,眼中笑意逐渐褪去,心思重了些。
认识郁舒以来,紧张的,生涩的,雀跃的模样他都记得,唯独没见过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不落忍。
“还好么?”这几天琐事一大堆,此刻终于清场只剩他们两个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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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舒摇头:“没事,我只是在想一个人的外貌怎么重要到了这个地步。”
微风从窗户缝隙里漏进来,陆凌风拨了拨叶子:“你知道吗,当一个人的德行无懈可击的时候,人们只好拿他的外貌做文章。”
无懈可击四个字太重,就连圣人也不敢自居,何况是普通人。
郁舒看向陆凌风的眼神有些无措,余光瞥见宿舍楼门口那株参天的梧桐开出了淡紫色的花:“我好像有点庆幸自己脸盲,起码永远做不到以貌取人。”
陆凌风微愣,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掩盖了胸膛深处沉闷又激烈的声响。
郁舒听不见那微妙的动静,只问:“我是不是该把壳脱下?”
陆凌风平复下轰隆心跳,察觉了郁舒的左右摇摆:“郁舒,人无完人,喜欢你的人会觉得,缺撼也可爱。”
绿植的叶子轻颤,郁舒卷翘的眼睫也是,他抬眼:“在我眼里你就是完人。”
怪完美的陆凌风,杨洛这个昵称取得一点儿不失偏颇。
空气安静了几秒后,陆凌风嗓音微哑着开玩笑道:“这话让别人听了还以为你要捧杀我。”
微沉的气氛在这句玩笑话里轻松起来,陆凌风帮着郁舒归置行李,里里外外跑前跑后,整理完后到了饭点,郁舒之前偶然发现陆凌风喜欢吃海鲜,又正好在手机上刷到南门外新开了家海鲜饭餐厅,便说要请他去吃。
陆凌风拎包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卡顿,郁舒转身从衣柜里取外套,没注意,倒是想起另外两个室友。
“叫上杨洛他们一起吧。”
陆凌风几乎脱口而出:“他们没空。”
郁舒点点头没多问,心想下次再找机会就好:“那我们走吧。”
一进店,郁舒嗅到了扑鼻而来的鲜花馨香和海鲜的味道,仿佛瞬间到了地中海,用餐的食客大都和他们一样,两两结对。
店内装潢极富浪漫主义,天花板外包着薰衣草和玫瑰,吊顶上挂着一些玻璃瓶,老板说这是许愿瓶,可以在便签上写上愿望塞进去,如果有一天实现了,再来取走瓶子。
虽然陆凌风认为这是商家的营销手段,但郁舒盯着瓶子的姿势一动不动,似乎很感兴趣,他又找老板要来两本便签。
郁舒写好后把便签折上几折塞进头顶的瓶子里。
陆凌风塞在他旁边那个,问:“你许的什么愿?”
郁舒从没做过这种事,自然也没有听说过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的说法,被人忽悠着交代:“希望心理剧大赛顺利获奖,你呢?”
陆凌风是听说过那个传说的,只好掐了个谎:“和你一样。”
这家餐厅用菜品的味道证明了他们的好口碑也不全靠营销,两人用餐很愉快。
只是买单时服务员有点奇怪,反复确认了几遍:“两位一起的是吗?”
郁舒没觉得有问题,答道:“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服务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
郁舒以为又是一个对自己外表感到好奇的人,谁知对方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把视线收回:“新店开业,双人用餐99折,请扫这个码。”
郁舒刚准备扫,却被发现陆凌风动作还要比他快,瞬间不淡定了:“今天你替我搬寝,说好我请的。”
陆凌风自顾买完单,说:“下次,这顿得我来。”
郁舒摸不着头脑,陆凌风自然也不会跟他解释,要是他动作再慢半拍估计服务员就该以为他是吃软饭的了。
两人菜足饭饱,计划去南山苑看看警长,消消食,谁知刚一走出餐厅,郁舒和陆凌风的手机同时震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眼,一块拿出手机。
郁舒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早有预料的事,心情没多大起伏:“方遥退群了。”
经历昨晚的事情,他们不可能像什么事都发生一样继续相处,方遥主动退群避免了尴尬,但在这个关键时候,他们队伍主演的位置空了出来。
郁舒和陆凌风的表情同款凝重,而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怪帅的杨洛:算他识抬举,不然小爷亲自踢了他。
杨洛昨晚在男寝目睹了事件发生的全过程,要是不陆凌风让陈楚按住他,他当时就想冲上去给他们一人一拳。
这是欺负郁舒娘家没人了?!
怪手巧的陈洁:没错,退就退了,这种人留在队伍里拉低我们的平均素质。
杨洛今天花了一天时间和队伍里其他几个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大家都表示出离愤怒,只是现在也不得不面对火烧眉毛的问题。
怪非酋的王鑫:我们现在怎么办?临时再去找人的话效果肯定不行。
怪手巧的陈洁:对,最好找一个熟悉剧本,跟过全流程的,这样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怪心灵的卫欢:其实还真有一个人……
怪帅的杨洛:是谁?!!
怪手巧的陈洁:是谁?!!
怪非酋的王鑫:是谁?!!
怪心灵的卫欢:郁、郁舒……
全体成员:……
郁舒和陆凌风坐在餐厅门口的长椅上,陆凌风的表情有些复杂:“你不必有压力,总会找到其他办法的。”
郁舒看着门店前垂下来的薰衣草,垂下眼眸:“但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对吗?”
陆凌风下意识还想找补些什么,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宁愿选择沉默。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郁舒表面看上去十分冷静,事实上心里有两个小人正吵得昏天黑地,难分高下。
一个说他毫无经验,绝无可能登上舞台,另一个说如果他只顾自己,那他们所有人这段时间的努力全都会化为泡影。
就目前的战况来看,第二个小人隐隐占了上风。
极度纠结中,许久没联系的郁隋突然发来跨洋消息。
YS:你上次说的心理剧大赛在什么时候,我过段时间回国,有空的话去看看。
郁舒的瞳孔陡然扩散,嘴唇直发干。
又过了将近一个世纪那么长,郁舒从长椅上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很重,他嘴边溢出的声音却很轻。
“陆凌风,能陪我去理发店么?我想把刘海剪掉。”
陆凌风嘴唇分分合合,最后只吐出一个“好”字。
学校附近的理发店生意红得不行,他们在小巷深处找到一家不用排队的沙龙,里面只有一个烫发的女生,头发被可怖的机器笼罩着,刺鼻的药水味很浓郁。
穿着紧身裤,脚踩豆豆鞋的托尼站在柜台里问他:“同学,你想理个什么发型。”
“刘海太长了,想剪掉。”说完郁舒才发现,原来做出一点改变真的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困难。
托尼耍酷地转了下手里的剪刀:“里边洗头。”
剪刀在头发上作业的感觉太陌生,看见碎发一缕缕从旁边掉落,郁舒心里滋味陈杂,最多的还是不适应。
他都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自己短发的样子了,陆凌风更加,从认识他起便是长长的刘海罩住半张脸,最开始他当他是个装酷的叛逆青年,没想到郁舒能乖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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