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沈皓一天不被开除,这只小虫每天都会提醒所有同事,他干了什么恶心事。
乔怀清离开后,骆恺南继续待了片刻,错开时间,也下楼了,三人在约定的地点碰了头。
“我告诉那姑娘了。”乔怀清说,“她说她已经知道了,公司群里都讨论疯了,丢不起这个人,更不会给渣男当同妻,火速分手了。”
骆恺南:“那就好。”
吴迪担心地问:“骆哥,万一这个沈皓恼羞成怒,以为是詹老师指使你的,去报复詹老师怎么办?”
骆恺南:“他知道子延干不出这种事,况且我没露面,他没法肯定是我。如果他想报复,就来好了。”
这时,一辆出租车突然疾驰而至,紧接着,从车上跳下一个人,脸颊肿得老高,青紫淤痕明显,还贴了几块纱布,表情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从他们眼前经过,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径直冲进了写字楼的大门。
“嘶……你揍得这么狠啊?”乔怀清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也隐约作疼。
骆恺南摘了眼镜,塞进口袋里,说:“算轻了。”
吴迪透过写字楼的玻璃,看见沈皓急匆匆地刷卡过闸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直奔电梯。
“骆哥,他到底干了什么啊?我上回见你下手这么狠,还是揍潘老师……”
骆恺南突然没了声,眼神迅速降温,冻得人一哆嗦。
吴迪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提他的……”
骆恺南表情淡淡的,转过身:“办完事了,走吧。”
“好……”
乔怀清偷偷摸摸地贴到吴迪身上:“什么潘老师?他的黑历史?说给我听听。”
吴迪用力摇头:“高中时候的事了,谁还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嘛,不说了不说了,骆哥要生气的,赶紧走吧。”
“黑历史就黑历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历史,还没过去。”吴迪欲言又止,越说越小声,“当时影响很坏,班上同学现在还会在群里说他……虽然骆哥是有错,但他这些年脾气收敛很多了,我觉得他已经改过自新了……你看他现在就很尊敬詹老师啊,对不对?”
乔怀清噗嗤一笑:“他可不是尊敬詹老师。”
吴迪莫名:“不是尊敬是什么?”
乔怀清不能泄露机密,想了想,说:“总之詹老师在他心里,应该和别人很不一样。”
三个人一通闹腾,从市区回到詹子延家楼下时,也不过十点。
乔怀清嚷嚷着要撸猫,骆恺南拿他没办法,记得詹子延说中午才回来,让他们待会儿也不要紧,便领着人上楼了。
“这下那个沈皓绝对社死,我觉得他们公司的老总肯定开除他,否则影响多不好啊。”乔怀清说。
吴迪:“不一定吧,他好歹是客户经理。”
“客户经理又不是总经理,有什么了不起,还没我们詹老师地位高。”
“别拿他比较。”电梯开了门,骆恺南走到家门前解锁,“还有,这事儿别告诉他,沈皓找上门来我会解决——”
家门一开,客厅灯竟然亮着。
骆恺南愣了愣,以为是自己出门时忘关了,抬手摸到墙壁上的开关,这时,余光突然注意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缓缓转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
担心过度、上完了课就赶回家的詹子延站在客厅中央,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不是不舒服吗?”
第35章 心动的人
骆恺南:“……”
乔怀清一把勾过吴迪的脖子,趁电梯还没下去,火速逃离修罗场:“不打扰你们了!詹老师再见!”
詹子延条件反射地朝他们挥了挥手:“再见……”
骆恺南被他的反应可爱到,忍不住笑了声。
詹子延立刻回神,板起脸:“你老实说,干什么去了?怎么拿着我的包?”
骆恺南不慌不忙地关上门,把包挂上衣架,反问:“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詹子延:“我上完课,还是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家,就提前回来了……你为什么要装病骗我呢?”
事已至此,骆恺南没法儿再瞒了,再瞒就要惹人伤心了,要掉印象分了。
“我去了沈皓的公司,教训了他。”骆恺南实话实说,“他能有现在的工作和生活,多半仰赖你。既然他如今甩了你,自然也要退还从你身上得到的东西。”
詹子延怔然:“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份上?”
昨天是沈皓上门找茬、硬闯私宅,骆恺南借住在他家,出手相助也算情有可原。至于揍那么狠的原因,或许是近期被赶出家门、心情不快,所以把沈皓当成了撒气的沙袋。
但骆恺南没道理主动去找沈皓的麻烦啊。
“想做就做了,哪儿来的为什么?别问了,你只需要知道,沈皓不会再来骚扰你就行,我去补觉——”骆恺南转身回客卧。
却被扯住了风衣。
詹子延匆匆绕过他,拦在他面前,一脸认真地说:“恺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谢你,但没必要。”
骆恺南停下:“为什么?”
詹子延:“我比你年长,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你不用为我操心。”
骆恺南:“如果不是我,你可能已经被他打两次了。”
詹子延摇头:“他没打过我,就算打了,也没什么,顶多疼一两天,总比你因为我惹上麻烦好。”
骆恺南按住他的手,扯出风衣:“顶多疼一两天?你哪儿来的天真想法,没被人打过是不是?”
骆恺南作势挥拳,詹子延纹丝不动,眼皮也没眨一下:“你吓不到我的,恺南,听话,以后别——”
骆恺南的拳头没落下,手在半空拐了弯——
然后拥抱了他。
两条强健的胳膊哪怕只是轻轻拢住,也能让被拥住之人感受到强烈的束缚感。
仿佛被收入了对方的领地,再也无法逃脱。
詹子延当场呆愣。
前几次的拥抱都是事出有因,这次却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预兆、任何理由。
骆恺南似乎只是想抱他,就顺心而为、自然而然地抱上了。
“吓不到你?”骆恺南的笑声带着调侃,“抱一抱你都吓得不敢动,好意思说。”
詹子延大窘,奋力挣扎:“你干什么……”
骆恺南按住他的后脑勺,压进自己怀里,五指插入他松软的头发,慢慢地揉:“别动,听我说。没人嫌你麻烦,怀清、吴迪,他们都很挑,不是谁都能打动他们的,但他们都很喜欢你。一听说是你的事,比我还积极。”
詹子延闻言,渐渐停止了挣扎,安静地听着。
骆恺南身形比他宽,这个怀抱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他身在其中,仿佛倦鸟归巢,很放松,很安心,心跳却很快。
“沈皓要是再骚扰你,告诉我就行,我们住在一起,怎么也算半个家人了,找家人帮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骆恺南最后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扶他站直了,仿佛这只是个友好的拥抱,“我去睡会儿,今天不去学校了。”
紧接着,手臂松开,束缚消失,体温降低。
怅然若失感却愈演愈烈。
直到听见关门声,詹子延才缓缓回神。
然后靠着墙,一点点滑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窝在角落围观了半天的南南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詹子延曾经看过科普,说猫咪这样做,是为了留下自己的气味。
但南南应该蹭不上了。
他现在鼻息间,全是骆恺南残留的气味。
干净、蓬勃、带着高于常人的体温。
心跳比方才更快,像是突然患上了心率过速的毛病。
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下来,思考清楚问题出在哪儿……可他冷静不下来。
没人这样抱过他。
原来被人抱紧的感觉,就像是暖洋洋的阳光照在皮肤上。
詹子延怔怔地盯了会儿地板,然后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
他不是会因为一个拥抱就心头鹿撞的年纪了,何况对方是骆恺南。
不该这样的……可事实偏偏就是这样。
回到房内,骆恺南脱了风衣,人随衣服一块儿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叹出一口气。
一时没忍住,好像把人吓着了。
不该这么快的,还没确定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倘若对象换作别人,光凭“心动”这条理由就足够他展开追求。这年头,一个人谈几段恋爱再正常不过,只是一个寻找与磨合的过程,不合适就分,继续找下一个。
但詹子延不一样。
一个已经不相信自己能拥有美好结局的人,若是再获得希望,再被打击……他干不出这么残忍的事。
问题就出在这儿。
他不确定,自己目前的喜欢,能持续到哪一天。
热烈心动之后的漫长余生,要靠耐心和努力来维持细水长流。
就和做游戏一样,一开始或许只是个模糊的灵感,这时候往往最热情、最积极,但真到了落实到方方面面的时候,繁杂琐碎的工作能把人的耐心耗尽。
每一个平淡的日子或许就如同一行行枯燥的代码,会让曾经强烈的喜欢渐渐褪色,直至消失、冷却、相看生厌、不欢而散。
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在他与詹子延之间。
要在一起,就别分开。
他起码要有信心,能给詹子延一个长久的
话说回来,刚才那个拥抱,詹子延会怎么想?他最后故意装友善,弱化暧昧的氛围,说他们像家人……詹子延不会真把他当家人了吧?
不能让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
骆恺南思索再三,迅速掏出手机,发出消息:「Janson,最近还好吗?你那个前男友后来找过你吗?」
没过多久,上当受骗的詹教授就老实回了:「嗯,昨天刚来过,被我的助教赶走了。今天我助教又去找了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那就好,你不用担心了。」骆恺南想顺着这个话题聊到詹子延对他的看法上去,这时,手机又震了震。
Janson:「我不担心,其实他回来找我,我有点高兴。」
“…………”
骆恺南看着消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忍住了摔手机的冲动,忍住了冲出去质问詹子延的念头,深吸一口气,问:「为什么?你舍不得他?」
客厅内,詹子延坐在地板上,摸着倒地撒娇的南南的柔软肚皮,想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人的心理有时真是奇怪,很多话,无法与朝夕相处的朋友诉说,但对着远在外地、不会见面的网友,却很容易说出口。
他思考完毕,按下语音,缓缓道:
“我知道他是个很差劲的人,但其实,我遇到过比他更差劲的……起码他没有因为我喜欢男人而歧视我,在我最孤独的时候,也是他接纳了我。”
“他对我提分手时,说我无趣,我很难过,‘连他都看不上我了啊’,这样挫败的感觉,不知道你懂不懂。”
“我当时很自暴自弃,去酒吧也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当然,这是个很愚蠢的想法……幸好遇到了你,不然我一定后悔。”
“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该因为他的话而否定自己,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有自己的房子,有体面的工作,长得也比以前好看点了。”
“可我的情感告诉我,确实没有人真心爱过我,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他甩了我,出去兜兜转转一圈,现在又回来找我,是不是说明,其实我还挺好的?挺被人惦记的?我想了想……有点高兴。”
很长的一段话,詹子延分了好几段语音说完。
骆恺南也一段段仔细听完了,没遗漏一个字。
幸亏没告诉詹子延,沈皓是抱着什么想法回来找他复合的。
Kent:「你当然很好,会有人爱你的。」
詹子延的回复带着轻微的笑意:“谢谢你,不过我长这么大也没爱过谁,又怎么能期望别人来爱我呢?这世上人人都期盼真爱,可实际上,真爱与大多数人的人生都不会有交集,能够寻到一个相伴安稳过日子的人,就已经很幸运了。”
骆恺南犹豫片刻,试探道:「心动的人也没有吗?比如你的那位助教?」
詹子延看见这条消息的刹那,又想起了刚才拥抱的温度,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仿佛被人窥见了某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他变得坐立不安,起身在客厅内来回踱步,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客卧的房门前。
他被自己无意识的行为吓了一跳,生怕下一秒骆恺南就开门撞见他、质问他为什么偷偷摸摸地站在门外,于是立刻逃进了自己的房间。
骆恺南听见了关门声,又等了很久,才等来回复:
「没有。」
他看完,扔了手机。
担心多余了,自作多情了。
没把人吓着,甚至根本没走进人心里。
第36章 戒备
第二天的课在下午。
勤恳的詹教授一如既往地大清早就起来了,刚往牙刷上挤上牙膏,骆恺南也打着哈欠进来了,拿起自己的牙刷牙杯,站着与他一块儿刷牙。
洗漱台是单人用的,他们俩只能一前一后地站,镜中两人的上半身重叠在一起,仿佛一个胸贴背的拥抱。
詹子延局促地低着头,默默刷牙,偶尔几次抬眼,都撞上直勾勾的视线,终于忍不住问:“你看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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