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来说,他现在应该是要下跪的。
但是季辞并不想,他跪了这么多回,着实不乐意继续了。
他看向高台上的云时,声音清朗:
“既然掌门执意要处罚弟子,那便现在开始吧。”
第57章 鬼蜮
“还算有骨气。”
秦珏不在场,云时的声音便清清冷冷,带着藐视一切的高傲。
说实话,季辞不明白他在骄傲个什么,骄傲自己年纪能当秦珏祖爷爷吗?
他把一切腹诽掩下,垂下眸子并不答话。
他想起秦珏来:“我师弟呢?”
闻言,云时轻笑一声:“小珏不懂事,我罚他去思过崖关禁闭了,至于你,当然要我亲自处置。”
季辞真诚道:“掌门,您说话真的很像大反派。”
殿中一片寂静,很明显云时不知道大反派是什么意思。
他略过这个话题,直截了当道:“其实我很意外青玉会为你求情。”
季辞随口敷衍道:“青玉长老人美心善。”
云时:“……”
他闭了闭眼:“油嘴滑舌。”
巧了,季辞想,孤鸿长老也曾说过他油嘴滑舌,他们两个可真有默契。
季辞现在只想赶紧罚完赶紧回去,如果可以的话,再去思过崖看看。
他家坚强的小白花师弟一个人关禁闭,要是害怕了怎么办?
云时看穿了他的心思,却置之不理,只自顾自说道:“青玉便罢了,孤鸿竟然也给本座传了信,话里话外都是说要本座饶你一命。”
听到这,季辞也有些震惊,问道:“谁?”
云时没有一句话说两遍的习惯,无语片刻之后,将一封书信扔了下来。
季辞捡起来看了看。
信中内容确实是求情没错,但书信最下方的署名竟然是孤鸿,这就很让人匪夷所思了。
孤鸿会这么好心?怎么可能。
季辞满脸写着不信,问道:“掌门这封信还要吗?”
云时:“……这信对本座而言并不重要。”
“哦。”季辞当机立断,把这封信撕成两半,然后塞进了衣袖里。
这信绝对有问题,孤鸿长老怎么可能为了他求情?
目睹这一切的云时,忽然就有些看不懂季辞。
“你不怕我?”云时问道。
季辞抬起头和他对视着,那种脑袋隐隐作痛的感觉又来了,他连忙低下脑袋,说道:“怕,我怕我和你对视久了,脑浆都会爆出来。”
云时眼底流露出疑惑。
不过是出去一趟找些草药,怎么一回来,不仅秦珏变了性子,季辞也如此古怪。
季辞确实不怕云时,他现在有点认命。
估计在这个所有人都围着万人迷转的世界,是不会有他季辞的容身之地的。
季辞大有种破罐破摔的架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时最后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来,季辞便出现在了他的王座边上。
从云时的角度只能看到青年纤长的睫毛,他似乎有些不在状况,愣了一会后便抬起脑袋,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了云时一会,随后又受不了似的,把脑袋低了下去。
洁白的后颈暴露出来,像是无声的邀请。
云时牙齿有些痒,他声音发冷:
“你就是这样勾引青玉他们的吗?”
听到这话,季辞本就有些发懵的脑袋更加迷茫,他蹙起眉头,觉得云时大概率有病。
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紧接着,头顶传来云时的冷笑声。
季辞面前忽然出现一面琉璃镜,里面却倒映不出季辞的身影,而是一片猩红的颜色。
下一刻,一双冰冷的大掌抓住季辞的后颈,将他直接扔了进去。
那一瞬间,季辞心里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而是没忍住骂了一句老流氓。
煞笔云时,刚才抓他后颈就算了,竟然还摸了两下。
别以为他没发现!
……
季辞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入目便是一片刺眼的猩红。
眼前还有一只面目狰狞的脑袋,正朝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他面不改色地往腰间一摸,很好,他的折柳还在,旋即抬手便是一挥。
鲜血四溅,喷到了季辞的脸上。
腥臭的味道瞬间蔓延到鼻腔,令人作呕。
季辞被这股味道熏的皱眉。
好悬缓过来,他从墙根处站起来,手掌扶着墙壁,环顾四周之后,神情有些错愕。
毫不夸张地说,这里就是人间炼狱。
没有一处建筑是完好的,到处是被拦腰斩断的房子,街边不少白骨骷髅,还有没完全腐化的尸体,不远处甚至有几只穿着鲜红衣衫恶鬼。
见季辞醒了,那几只恶鬼便兴奋地扑了过来,长满獠牙的嘴巴张的老大,目测一口能吞下两个脑袋。
季辞“啧”了一声,折柳剑挥出凝聚成一股凛冽的剑气,瞬间把那几只恶鬼斩碎。
这一招过后,周边隐隐约约的躁动便消失了,像是在忌惮。
季辞长长舒出一口气,现在暂时是安全了,但他明白,若是自己一时不察,这周围的恶鬼仍旧会饥渴地扑过来。
所以他只是稍微一思忖,便从芥子环中放出了明远。
这是一只极其凶煞,且通人性的僵尸,应当可以同他并肩作战。
明远被放出来之后,还有一瞬间的迷茫。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面前的季辞,立刻高兴起来,伸出手想去触碰季辞的脸。
但还没靠近,便缩着爪子收了回来。
会伤到他。
明远默默地想。
季辞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提着折柳剑向前走去,明远跟在他身后,无需多言,自发地为他解决后方扑上来的鬼怪。
如果是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季辞肯定会被这里的一切吓破胆,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季辞,是钮枯禄·季辞,他一剑能杀十几只鬼怪。
越是往前走,地势便越高。
一路杀过来,季辞脚步不急不缓,身上蓝白色的衣衫被血染尽,许久,他才停下脚步。
转过身,季辞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恐怕是这个小地方的制高点。
站在这里往下看,什么都一目了然。
天边是灰暗的红色,所有树木和建筑上都笼罩着一层阴影,不远处甚至有火焰升起,地表开裂,岩浆涌动,无数鬼怪穿梭其中,在这个阴森可怖的村庄内活动。
除了季辞之外,这里没有任何活人。
季辞再转回去,看向前方。
那里是更为广阔的天地,但火红的一片绵延千里,是同样诡谲怪诞的地方。
像是鬼蜮。
想到这,季辞摇了摇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十分考验他的承受能力。
他带着明远继续向前走,青年脸上身上全部都是干涸的血迹,宛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雪白的剑刃上还在往下滴血,殷红的唇开开合合,像是在低声念诵着什么。
若是有懂行的人在这里,便会知道季辞嘴里念诵着的并非什么强大的咒法,而是伟大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
第58章 我只要季辞
这座鬼蜮实在太大,季辞拖着一副疲惫的身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酸痛的不行,就连手臂都因为长时间保持挥剑的动作从而酸麻不已。
然而季辞不能休息。
这里的鬼怪跟他妈蝗虫过境一样,多的不计其数,只要停下来,身后便有鬼怪扑来,张着那血口大盆企图把季辞一口吞掉。
当真吓人!
季辞一边背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边挥剑砍下鬼怪的头颅,全身都被鲜血染浸。
若是有外人来这里看见他,估计也认不出他还是个生人了。
这副模样,比之鬼怪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这么走了大概两天一夜,季辞实在撑不住了,往墙根边上一倒,便要困倦地闭上眼睛。
明远发出一声担忧的嘶吼,顺便解决掉趁势扑上来的鬼怪,尽职尽责地守护在季辞的身边。
有鲜血被溅到季辞的脸上身上,但是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突破自己的灵台。
不是吧,杀了这么久的鬼怪,结果让他在这个时候晋升化神?
那是有雷劫的啊淦!
他现在已经虚弱的不行了,再来道雷劈自己一下,估计就可以去死了。
季辞躺在墙根处,强装镇定开始运功。
三清道宗的内功心法别的不说,至少能稳定心神,不会让季辞在渡雷劫的时候神魂不稳从而导致渡劫失败。
季辞呛咳了几声,唤了明远的名讳:
“保护好我。”
耳边传来僵尸意味不明的嘶吼。
季辞勉强放下心来,专心运转体内的灵力。
几个大小周天过去,季辞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沸腾翻涌的灵力开始逐渐平静下来。
不再像是之前一样,狂躁的像是要把季辞整个囫囵吞掉。
他叹了口气,偶尔能感觉到冰凉的液体落在自己脸上。
季辞不用睁开眼睛看都知道那是鲜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季辞只觉得在一个瞬间,灵台更加宽阔,内府更加敞亮,天空轰隆一声巨响,紫色祥云在这片鬼蜮上方显现,隐隐有雷电翻涌。
季辞睁开眼睛看了看,周边到处都是断臂残尸,明远浑身浴血,正在竭尽所能地保护他。
他眉宇动了动,唇边勾起一抹笑。
不管怎么说,至少得带着明远离开这个鬼地方再死,区区一个雷劫,还奈他不得。
总归在外面也是渡劫,在这里也是渡劫,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里还有明远这只大僵尸护着他,不会出问题。
这么想着,季辞心情便松快下来。
紧接着,一道天雷轰隆劈下!
明远发出愤怒的吼声,一口将小鬼咬断。
……
与此同时,太极殿。
云时如同往常一般端坐在高台之上,面前那面琉璃镜蒙上了一层白霜,叫人看不清里头的景色。
他半眯着眸子,享受般聆听着从琉璃镜中传出来的非人嘶吼。
就在云时感到无比闲适的时候,镜子里头忽然传出一声熟悉至极的雷声。
他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雷劫声。
有人在鬼蜮里渡雷劫。
云时想起自己先前往这镜子里丢的人,面上神情莫测。
倒是他小瞧了季辞,鬼蜮如此险恶之地,进去这么久之后,竟然还活着。
活着便罢了,竟然还突破境界,开始渡雷劫了。
云时的眉头一点点拧起——
如此看来,那小子天赋颇高,若是真能活着出来,兴许还能为道宗所用。
这鬼蜮,就当是给他历练用的踏板。
想到这,云时的指尖一点点敲打着宝座的扶手。
……季辞,据说前些日子刚刚及冠,还没赐字?
恰在这时,一名小道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通报:“云宗主!秦师兄过来了!”
云时声音冷厉:“不是让你们拦住他吗?”
小道童声音凄惨:“小的无用,拦不住秦师兄!”
话音未落,太极殿外涌入一阵磅礴的灵力,将此地所有奢华装饰毁了个一干二净。
秦珏踏进殿门的时候,面色冷如冰霜,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高台之上的云时,声音冷沉:
“季辞呢?”
云时默不作声地看着台下裹挟着一身戾气的小徒弟,忽然掀唇笑了出来:
“小珏这是非要和为师彻底闹翻吗?”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秦珏,神色竟然称得上温和。
“这重要吗?”秦珏上前几步,“我要的是季辞。”
云时修长的手指抓住扶手,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纯然的疑惑:
“你要为了一个外人,和为师翻脸?”
秦珏没有回话,手中银白色的剑刃落在地上,行走间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响。
他一步步踏上台阶,将剑刃抵在了云时脖颈处。
声音森冷阴沉,带着无尽的狠戾:“我原本并不想这么快就掀开你们的遮羞布,奈何你们一个个硬要逼我,那便莫怪我不客气了。”
剑刃向下压去,云时脖颈间被划出一道浅淡的血痕。
秦珏手腕不受控制地发抖,嘶哑道:“季辞在哪?”
即使是被剑刃抵住要害,云时却没有丝毫忌惮之意,而是将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那银白色的剑刃之上,唇角上挑出一个颇为宠溺的弧度,声音柔和:
“你就这么关心他吗?居然舍得手刃亲师。”
秦珏声音饱含戾气:“你也配得上师尊二字?”
“道貌岸然之辈,不配为师!”
云时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无意中放低了声音:“你都知道了?”
秦珏没有答话,只是再次将剑刃压低,锋利的剑刃划破脆弱的颈部皮肤,鲜血顺着衣襟流淌下来。
云时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定定地看了秦珏一会,随后低声笑了起来。
他笑的身体都开始颤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云时伸手握住秦珏的剑刃,将之向外推了出去,眼底带着病态的神色,开口时却岔开了话题:
“想知道季辞去了哪吗?”
秦珏眸底猩红。
云时一挥手将琉璃镜召出来,镜面上的白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去,正好显现出镜子内部血腥残忍的景象。
他靠近秦珏,声音轻柔:
“不是想找季辞吗?他就在里面,不过,是生是死,我便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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