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道:
“那你确实很厉害。”
第156章 底牌
他们聊了许多,都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伴着萧萧雪声,恍惚还以为回到了以前两人在一方小院内过日子的时候。
再一联想到现在,未免有些伤感。
季辞不知道他们还能维持多久这样相安无事的时候,只觉得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尖上。
他深知那些人总会找到这里来的。
季辞抿了抿唇,最后说道:“如果我们比云时厉害就好了。”
闻言,秦珏手指一顿,笑容莫名有些深。
他眉眼弯弯,安抚道:“会的,放心。”
季辞被他的笑容恍了下,只当对方是在哄他:
“好吧,那我等着。”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秦珏想起了什么:
“对了,师兄的芥子环,能否借我一段时间?”
芥子环?
季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上的银环。
他把芥子环摘下来:“怎么了吗,要这个做什么?”
季辞没把芥子环拿到手中把玩多久,而是毫无戒心地递给了秦珏。
那枚素净的银环落到了秦珏手中。
说起来,这银环一开始其实就是秦珏送给他的。
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
“有用。”秦珏笑容加深,将芥子环收进了怀里,声音极轻,“我会带你出来的。”
他把季辞抱在怀里,脑袋搁在师兄肩膀上,嘴唇轻轻擦过对方脸颊,姿态极尽暧昧亲密。
声音低沉沙哑:
“我爱你,师兄。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带出来。”
“只要你……别抛弃我。”
语气难过又委屈,季辞心疼地抱住他:“说什么傻话?”
他声音里含着淡淡的怒气:“我怎么你心里是这样三心二意的人吗?”
若真有这么容易变心,那他这么多天和云时死犟的意义是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季辞的情绪,秦珏渐渐冷静下来:
“我知道了,师兄别生气。”
他亲了亲季辞的脸颊:“下次见面,我带师兄看烟花好不好?”
“烟花?”季辞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个,“好啊,不过为什么……”
“再过一个月就是元日了。”秦珏低声说着。
他稍微分开了一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元日看烟花,我来见你,好不好?”
元日,春节。
那天一定很热闹,云时他们……也一定会强行留在他身边。
想也知道那天的把守一定很严格,秦珏怎么进来见他?
季辞心下焦虑,但当他迎上秦珏坚定温柔的眼神,心脏又重新安定下来。
他定了定心:“好。”
不管能不能见到,先定下来再说。
算是讨个好彩头?
“那说好了,元日那天我们一起看烟花。”季辞拉过秦珏的手,学着小时候玩的那样,声音轻的像是风一吹就能散掉,“拉钩,上吊。”
-
太阳下山的时候,道宗内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就算是孤鸿有意纵容,许久未归的季辞也还是引起了云时的注意。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当即就从太极殿走了出来,路上还和孤鸿打了一架。
孤鸿没还手。
他捂着受伤的胸口,面上却是笑着的,他甚至还在嘲笑云时:
“一点喘息时间都不留给他,师兄,过犹不及啊。”
云时脚步微顿,侧过头时下颌线条冷硬:
“我的事情,还不用你操心。”
孤鸿嗤笑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宫殿。
这边,唐子臣远远地看到了那道疾驰而来的身影,他当机立断转过身去通风报信。
他在寒风中傻傻地站了好几个时辰,尽职尽责地放着哨。
“快走快走!云时过来了,秦珏你……”
话音未落,唐子臣就愣住了。
这方小角落幽静,季辞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除了他之外,看不到任何第二个人的痕迹。
季辞扬起笑,温和道:“不过是出去解个手,怎么回来的时候惊慌失措的?”
他环紧了手中的暖炉,指尖染上暖和的红晕,声音轻轻的:
“还不快过来坐下,我们方才讲到哪了?”
……
待云时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小角落和唐子臣相谈甚欢的季辞。
他眉目舒展,偶尔低低地笑出声来,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墨发抖动,映衬着皮肤愈加苍白。
全身上下,大概只有环着暖炉的手是有血色的。
云时怒极反笑:“季辞。”
听到他的声音,季辞脑袋还没转过来,唇角便渐渐放平。
看到这一幕,云时只觉得眼睛刺痛,心里更加不好受。
他在他心里便是如此不堪吗?
季辞收敛了笑容:“怎么,我和老朋友叙旧,云宗主也要过来亲自看管吗?”
他松开手中暖炉,轻轻拉了一下领口的围脖。
云时快步走上前去,强硬地将暖炉再次塞到季辞怀里,声音压的极低极闷:
“你这是在和老朋友叙旧?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季辞没动。
他推了推云时,发现推不动,干脆直接躺平:“那你以为我是出来做什么的?”
见对方神情愤怒,手攥着他的脖子却发着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的模样,季辞扬了扬眉,表情更加肆无忌惮:
“云宗主,你不行啊。”
云时阴沉地看着他,不欲再和他争辩,直接拽着季辞的手将他带起来:
“跟我回去。”
这次季辞总算没挣扎。
他回过头看了眼唐子臣,笑容暧昧浪荡:
“亲爱的,下次见。”
唐子臣表面镇静,心里却恍若被雷劈了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尬笑。
就因为这一句话,云时表情瞬间又难看了一个度。
他干脆将季辞抱了起来,嵌在怀里缩地成寸将人带走。
转瞬间,此地便没了他们的影子。
唐子臣坐在凳子上,想到季辞和云时相处时的模样,表情顿时变得极其复杂。
这到底是谁拿捏谁啊?
总感觉云时能被季辞气撅过去……太可怕了。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唐子臣回过头去,正好看到秦珏。
他张了张嘴,犹豫再三还是问道:
“真的要这么做?”
秦珏摸着手中银环,声音冷静:“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确实没有。”唐子臣有些丧气,“但很危险啊,要是人没救出来,你先……”
“不会。”秦珏干脆利落地打断他,目光落在手中银环上,“没有别的办法,况且。”
银环在日光下闪着一圈微小的光亮,不知是不是错觉,唐子臣似乎看到里面划过了一抹血光。
秦珏声音含笑:
“我还有底牌。”
“就算真死在哪儿了……我做鬼也会缠在他身边。”
第157章 见证
火寨沟,这是一个连绵八百里,荒无人烟的山群。
山峰高耸,挨挤在一起,抬眼便能看到从山头处喷射出去的滚滚浓烟。
这里常年被笼罩在阴影之下,据说是神仙陨落之地,肉眼可及之处尽是断壁残垣,厚重的山灰堆积在地面,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地面皲裂,环境压抑,甚至看不到一棵植物生长。
细小的灰尘飘飘扬扬洒下,火山灰越积越厚,却在某一时刻忽然被一只黑色的皂靴踢落。
灰尘瞬间撒了满地。
秦珏一身白袍立于群山之间,眼眸沉静,长衫盖过他的手臂,灵剑的剑尖落在地上,因为走动而在地面划出一道奇长的痕迹。
“你真往那里去了?”唐子臣的声音从秦珏腰间的一块玉牌内传出,听起来很是沙哑,像是掺杂了不少杂音,就像是隔着一道纱在说话。
秦珏没有回话,火寨沟的太阳过于毒辣,他在一边走,一边终于承受不住似的拉起兜帽戴上。
很难想象在十二月这样的极寒天气下,竟然会有这样如此炎热毒辣的地方。
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回应的唐子臣有些不耐烦: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那地方奇遇是多,但你要是一个不小心交代在那了呢?”
火寨沟十分寂静,除了唐子臣之外,秦珏听不到任何人声。
“不会。”
他淡淡道。
一滴汗从秦珏的额角落下。
那边唐子臣嘁了声:“你就继续逞能吧,你要是死在里面了,我还活着。”
“我年轻,我努力熬个几百上千年,等云时他们死了,我就去把季辞接回来,放心,我会带着他去你坟前见面的。”
秦珏面上无波无澜,直到这个时候才稍微蹙起眉头,不耐道:“闭嘴,聒噪。”
被骂了聒噪的唐子臣也烦的不行。
他干脆利落切断通讯。
搞得跟谁想和他说话一样。
要不是因为火寨沟实在危险,唐子臣绝对不会主动去和这个闷葫芦说话。
火寨沟说白了就是一个巨型火山群,那里被称为死域,只要进去了便是九死一生。
运气好活着回来,带着无数金银珠宝武功秘籍,运气不好那就是直接被烧成火山灰永远留在火寨沟里,多年后再被新的冒险者一脚踢散。
传说那里有仙人遗留下的宝物和仙丹,吃一颗便可通万物晓阴阳,淬炼筋骨洗髓拔脉,从此修为大涨,迈入半仙行列。
相当于是直接继承了仙人衣钵。
进入火寨沟,取得仙人宝物,这是秦珏能想到的,最快提升修为的方法。
他等不起,师兄也等不起。
切断玉牌通讯之后,秦珏继续往前走去。
这里仿若和外界隔开,就算有修为庇体也抵挡不住一个劲往眼睛里吹的风沙。
秦珏双眼干涩,却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停滞都没有。
不知走了多久,秦珏视野中出现一处坟地。
拱起的土包顶端尖尖,土质的颜色暗沉蜡黄。
秦珏只是盯着看了一会,那些坟包便开始颤动,一只只青白的手从中钻了出来。
指甲尖利,面目骇人。
是被火山养着的死尸,是只知杀戮不通人性的怪物。
秦珏冷眼看着他们一步步朝自己逼近。
青年眉眼阴翳,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指节上戴着的银环。
下一瞬,一只身形高大的死尸被放了出来。
它和那群衣衫不整的家伙不同,它穿着整洁漂亮的人类衣衫,脸上没有任何脏污,甚至头发都乌黑亮丽,五官俊逸。
明远迷茫了一瞬,接着便朝着秦珏发出一声怒吼。
秦珏表情不变:“杀了他们。”
明远向后退了两步,明显是不愿听他的话。
早就预料到这一幕的秦珏声音平静:
“季辞被抓了,如果你还想再见到他的话,就尽早成为我的助力。”
明远硬生生把怒吼憋回去了。
他看了秦珏一会,随即转过身,犹如一阵疾驰的风冲进死尸群。
无数断臂残肢落在地面上,溅起一阵不知道遗留多久的火山灰。
明远洗干净的脸上沾染上血迹,乍一眼看过去,和那些没有理智的死尸也没有区别。
他在前方清扫障碍,秦珏便着一身白袍走在他身后。
洁白的衣摆竟然没有沾染到丝毫灰尘和血液。
干净整洁的不可思议。
这里是人间炼狱,那道宗呢?
师兄在道宗过的还好吗?
-
“好,怎么可能不好呢?云宗主每日给我呈上来的东西都无比精贵,我哪里还敢挑剔?”
季辞手里持着书卷坐在窗边,面前是乖乖伏案写字的连姣。
他垂下眸子,修长白皙的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字,轻声道:
“这里,写错了。”
连姣歉意地抬头看了一眼,重新拿起一张纸,从头写起。
云时就站在不远处,神色阴骘:
“我并非是要和你吵,若不是你私自出逃……”
“怎么,云宗主觉得自己将首徒囚在寝殿中就十分光彩吗?”
季辞放下书卷,眼角上挑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换句话说,若非云宗主硬将我囚在此处,我又怎会千方百计想要逃出去?”
云时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吐不出。
若他不这样做,季辞连和他产生瓜葛的契机都不会有。
云时表情变换莫测,最后只捏了捏眉心。
他从怒火中回过神来,淡淡道:“我不和你吵。”
云时转过身,点燃了寝殿内的大暖炉,声音柔和下来:
“明日我派人来给这里装地暖,如此你便不会再冷了。”
季辞笑了声:“我哪里敢糟践云宗主的屋子?”
说着,便轻描淡写地又翻过一页纸。
原以为这样云时便会忍无可忍地离开,谁知道那脚步声靠近,脸颊泛上一阵暖意,是云时帮他把垂落在脸颊一侧的头发撩到了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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