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重新关上,没了杨凌煊,那股浓重的压迫感减轻了不少。
期间无人说话,等到电梯到达一层,一群人簇拥着苏明冉出去在大厅等待,才重新攀谈。
苏明冉没有参与其中,但周围的人眼神有意无意放在他们两个身上,见二人的互动亲密,都在猜测两人的关系。
其中一位趁着杨凌煊不在,颇为大胆地询问苏明冉,“苏先生,我看您与杨总关系甚好,二位是什么关系?”
这么一问,电梯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明冉身上。
苏明冉握着手心有些紧张,人还是太多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是朋友还是亲人还是……?”
四周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安静,所有人等待着苏明冉的回答。
这种感觉不像是在等待,反而有种逼迫的意思。
苏明冉在这群人中的地位是杨凌煊给予的,杨凌煊不在了,自然可以释放点压迫。
酒店大厅人偏多,周围来来去去,偶尔飘来说话声,而苏明冉被围在其中,许多双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苏明冉始终握着手低垂着头,给人一种示弱的意思。
“紧张什么呢?我们都是杨总的朋友,没什么不能说的。”
询问苏明冉的那人语气里都是诱惑,心里却是明显地瞧不起,这位苏先生也不过如此,靠着杨凌煊上位,反倒压他们一头。
“我们又不是虎蛇猛兽,说一说没什么。”
“就是,大家都是朋友,偶尔好奇,没别的意思。”
看似劝说,实则是在施压。
说得多了,苏明冉松开一直捏着的裤子,抬眸,声线冷淡地道:“我要说什么?”
“嗯?”
周围的人顿时一愣。
“我不想说不行?”苏明冉说的话一声比一声冷。
他是学杨凌煊的,杨凌煊告诉过他,他不需要惧怕任何人,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不想回答可以不需要回答。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对比刚才苏明冉被一群人围攻的事态,现在全都散去,反倒徒增了些畏缩。
“就、就是!你们也太逼迫苏先生了!”
“这属于询问人隐私了吧,再说了人家和杨总什么关系,还需要向你们汇报?”
“对不住,我的问题,抱歉抱歉,苏先生。”
几人相互呛嘴把这个话题草草揭过。
又等了几分钟,杨凌煊给苏明冉打电话说车子出了点小问题,还要一会儿,已经安排酒店的经理招待他。
苏明冉握着手机不肯挂断电话和杨凌煊聊着。
其他人识时务的各自找借口散去。
“轮胎有些问题,派人打电话换了,我现在过去。”电话那头的杨凌煊说话声音有些不清晰,大概站在风口处。
“你不需要在那边等吗?”苏明冉握着电话问。
“交给高升处理,他正往这边赶,没事。”
两人聊了会儿,电话在中途被迫挂断,应该是杨凌煊进了电梯信号差。
苏明冉收起手机,酒店的经理已经在旁边候着了。
“苏先生,我给您倒了杯水,您在这儿稍等会儿,还需要其他点心吗?”
苏明冉摇头。
他这位置距离酒店偏门很近,苏明冉的目光无疑扫向了酒店偏门外,想往里头冲进去的祁星河。
经理注意到了苏明冉的目光,解释着,“那位先生没有预约企图进酒店闹事,我们这边的人正在和他沟通。”
他说得委婉体面。
苏明冉一直盯着祁星河看。
关于祁星河的消息,苏明冉多少听闻过。
“他在外头闹不影响酒店形象?”苏明冉抿着一口水,眼神不轻不重放在经理身上。
经理谄笑着,“确实是,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体验,我深感抱歉。”
他们说话期间,祁星河吵闹的声音更大了,已经有许多客人停足围观。
“有狗吗?”
“什么?”
苏明冉收回视线,他见杨凌煊朝他走来,脸上挂着杨凌煊熟悉的笑,对经理说话的声音却冷到刺骨,“找一只最凶狠的狗,松开绳子朝着他叫,他怕恶犬。”
经理听得恍惚,等他想继续问清楚时,见他面前的这位苏先生张开手臂拥抱着他们的大客户杨总,听见苏先生细声温软地对杨总道:“宣宣,你来得很快。”
这分明是两个人。
始终停留在酒店外的祁星河仍旧不气馁,他非要见到慕容达的人不可,冲着酒店的人大呼小叫。
“我花了钱,凭什么不让我进?!”
过了没多久,附近有狗吠。
狗叫得又凶又大声,声音渐渐朝他这个方向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
祁星河自从被狗咬伤后,是最害怕狗的,他心里戚戚,慌忙向四周看,最后狂奔。
他跑得太快,摔倒了又爬起,反反复复多次,浑身全是土,狼狈得很。
杨凌煊的车修好了,他牵着苏明冉的手,见苏明冉一直往酒店另外一个方向看。
“看什么?”
苏明冉摇头,身体不自觉更加贴近杨凌煊,“宣宣,如果我是非常可恶的坏人,你会讨厌我吗?”
杨凌煊捏着他的脸颊,余光扫到了祁星河,“不会。”
……
苏家的家族企业公司算是彻底倒闭破产了,但苏家的盘子很大,由谁接手是个问题。
苏任华天天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去打听公司卖给谁了。
当地的新闻都在报道着关于“柳季青”的消息,铺天盖地都是苏家的□□,苏任华天天向电视台投诉。
这天苏任华外出闲逛,在一家小餐馆里点了一碗粉,嗦着粉扫着墙上挂着的电视机。
“‘柳季青’曾是CEO苏陌旗下的一名艺人,因公司发展被迫……”
周边的一群大爷大妈“啧啧”地感慨着。
“好好的年轻人就这么没了,他父母该多痛苦。”
“对啊,那公司简直不是人!那个叫苏陌的真是坏透了!”
“确实是坏透了,还有他们那个父亲,叫什么苏什么华的,我一看就知面相不好。”
“他会遭报应的!”
一大爷义愤填膺,对着电视机里,苏任华意气风发的照片骂骂咧咧,什么腌臜的话都骂了一遍。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拦着,反而夸赞大爷真性情,听得苏任华冒火。
苏任华丢下筷子,朝着那大爷道:“我看你年纪也一大把了,怎么什么难听的话都能从嘴里冒出去,也不怕自己遭报应,就你这年纪,没准哪天死在床上。”
大爷也不是好惹的,指着苏任华那张沧桑的脸,道:“你腿都走不利索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算哪根葱?我就骂他了,怎么着!苏任华就是条狗,哈巴狗!”
“嘿,你在公众场合骂人,我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
“你诅我死了,我骂你是条狗不过分。”
“你这个死老头!”
“你这个不讲卫生的脏老头!”
两个人相互对骂着,苏任华还头一次被人骂脏,更加冒火。
这段时日,苏任华过得相当窝囊。
家里头的房子被收走了,公司也破产了,他那个大儿子成天阴沉着脸,时不时摆着苏明冉的照片放在房子内各个角落,每次苏任华经过都被吓得一哆嗦。
严倩三天两头跟他吵,吵得没完没了的,骂他是个废物。
他那最疼爱的小儿子祁星河,三天两头不着家,也不知赚没赚到钱。
苏家没了大房子,厨房比起之前小太多,做饭炒菜全是油烟味,严倩不肯做,也不肯去肮脏的菜市场买菜,苏任华只能成天吃街边小摊。
苏任华的衣服在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好些,穿的是外头买来地摊货的衣服,一洗掉水不说,还掉色。
就连他抽的烟,也被迫降级。
这股窝囊气苏任华忍受了很久,今天一个陌生的老大爷都能踩在他的头上骂人,他把气全撒了出去,还被人骂是脏老头。
“你这大爷,你刚才骂苏任华是什么,你敢当着我的面再说一句?!”
“说就说,苏任华狗娘养的玩意儿,活该破产,活该!”
苏任华现在的日子不比得从前,成天蓬头垢面的,胡子也不刮,根本看不出是新闻照片里神采奕奕的苏□□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所以大爷认不出他,听不懂苏任华话里头的意思,也是理所当然。
“你这死东西,你再说一句!”
“我就说了,怎么着,你还能打死我不成?!你是那苏任华什么人,这么为一个烂人说话?”
眼见着两人就要开打,周围人纷纷护着老大爷。
“你这人腿瘸了,脾气还挺差,应该是造孽太深,要不然好好的腿怎么会坏?”
“指不定得罪了哪路神仙,阿弥陀佛,我得赶紧远离他。”
“那姓柳的好好做事,苏家这对父子非要把人逼上绝路,怎么警察不把他们抓起来!”
“说是没有充足的证据,现在已经在查了。”
“帮犯罪的人也是犯罪,我们干脆报警,让警察查一查这人是不是也有问题!”
一堆人起哄,苏任华更加暴躁,摔着碗筷。
小店的老板娘见状,从外头拿起扫帚,把苏任华给扫了出去。
苏任华吃了一嘴的灰,他朝着店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星子,咒天骂地地走远了。
在外闲逛了半个钟头,苏任华的腿开始疼,但他不想回那个家。
那个家确实如祁星河所说的,一股发霉刺鼻的气味,加上不想和严倩争执。
苏任华拐着残腿,来到曾经的他的公司附近。
公司外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他坐在公司大门边上,抽着烟,追忆起当年。
也不知曾经的部下还想不想他?
苏任华忽而记起他的那群狗腿子,打电话过去,想把这群人聚集在一起喝个酒,如果能借钱那便更好了。
他打了三个,两个电话接不通,另外一个听到是他的声音立马挂断。
晦气地收起手机,苏任华继续抽着烟,他坐在花坛中,一坐就是一整天。
下午,苏家公司内开始进出一些人,苏任华并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他拄拐杖走到保安亭,询问保安,“那些人进我家公司是做什么的?”
保安盯着苏任华的面部很久才想起来他是谁,有些无语地道:“你那公司破产了吧,这不是你公司吧?”
苏任华用拐杖敲着地面,掷地有声地道:“话可不是这么说,这公司早晚有一天我会要回来。”
苏任华还做着春秋大梦。
保安懒得理他,随便几句话打发他,“不清楚,好像是来收工公司的,你这么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
苏任华还真就自己上前去问了,他倒想知道,是谁收购了他的公司,谁这么有眼光。
等他问清楚了人,差点又和人吵起来。
公司是被苏慈给收购了。
苏慈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一个常年被苏任华压在脚底下踩着的人,如今竟然背着他收购他的公司,还不告知他!
这口气苏任华也忍不下去。
顶着一张臭脸,苏任华给自己母亲打了一通电话。
自从他腿受伤,公司破产后,他母亲就没再问候过他了。
电话播了很久才被沈兰佩接通,听沈兰佩那头的动静似乎是在做美容。
苏任华沉思,他母亲哪里来的钱做美容?
“妈,你在哪里?”
沈兰佩捂着电话小声地道:“我在美容院,你有什么事?”
苏任华猜得不错,沈兰佩果然是在做美容。
沈兰佩的丈夫,也就是苏任华的父亲,早早过世了。
虽说沈兰佩有母家的一些资产作为日常的生活补助,但大部分是依靠苏家公司的股份。
他母亲花钱一贯大手大脚,做美容的钱几乎一个月要几百万,公司的股份现在大部分在母亲手里,随着苏家的破产,那些股份根本不值钱无法变现,他母亲还能有钱做美容?
“我找你有事。”
“我没空,有事电话说。”
“妈!”
电话那边,沈兰佩支支吾吾道出了地址,苏任华挂断电话,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到沈兰佩所在的美容院。
好在美容院在附近,苏任华很快赶到。
他进了美容院的大门,发现这家美容院的布置高档,价钱也格外昂贵。
疑惑地四周看,发现苏慈也在正给自己的母亲付钱,而他的母亲讨好地对苏慈笑着。
这一下,苏任华总算是知道了他母亲哪里来的钱。
苏任华三两步冲上前,把面前的这对母子分开,指着自己的母亲道:“妈,你把股份卖给苏慈了?!”
沈兰佩心虚,她不是把股份给卖了,而是全数转给了苏慈。
公司倒了,她的生活来源也成了问题,过惯了富贵生活换成贫穷日子,她是一丁点儿也过不下去。
“任华啊,你最近还好吗?我的孙子们还好吧?”沈兰佩挂着虚伪地笑。
这段时日要不是有苏慈,她还得去投奔苏任华,听闻苏任华在外欠下了巨额债务,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她养活,好在苏慈说只要把股份让给他,能保她往后余生荣华。
“妈!你什么意思!”苏任华胸腔起火,剧烈起伏着。
沈兰佩偷偷看了眼不做声的苏慈,劝着苏任华道:“任华啊,你也知道我们家成这样了,苏慈手里头有积蓄,他说了,苏家的财产他会一一买回来,你放心,你父亲辛苦一辈子的东西,还是咱们苏家的。”
“条件,总要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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