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樾的视角看上去,脆弱又可怜,纯白而无辜。
“......我会原谅你的。”方樾用指腹在他眼角轻轻擦过去,“所以不要有负罪感。”
池小闲呆呆地看着他,眼泪都忘记了掉下来。
方樾将他放下,重新盖好被子,轻声道:“你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池小闲还没缓过神来,见他关掉了灯。
房间瞬间回归于黑暗,方樾的身影也看不见了,池小闲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这很像是无声的告别和绝交,像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推开,推出自己的领域,推进没有他的无边的黑暗世界。
方樾或许只是出于礼貌和风度没有当场谴责他,但这不代表他就真的允许别人可以随意肖想他。
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会肖想这种事情的,这是绝对越界的行为。
“明天见,池小闲。”
“晚安...”方樾低低道,打断了池小闲的胡思乱想。
明天见。
明天见。
池小闲反复咀嚼着这个词——明天还会见到方樾。
方樾没有抵触他,还对他说了晚安。方樾还会继续陪在他身边……
想着想着,混沌的思维被困意缠绕,哭泣完后的疲惫将他一点点拖入梦乡。
然而在他不知道的角落,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方樾却极其难得的失眠了。
不知为何,池小闲说的那些话久久在他脑海里无法散去,就像是沸腾的水一般不断地翻涌,蒸腾......
池小闲诉说时的表情也历历在目:他那垂下如蜻蜓翅膀般的眼睫,因为抱歉而微微颤抖的唇瓣,轻轻耸动的肩膀,靠在他怀里温热而柔软的触感......
还有各种气味:泪水的咸湿,房间里淡淡的腥甜,池小闲身上柠檬味的沐浴露......
方樾反复回味着刚才所经历过的一切。
房间里的空气凉如水,一股热流却在他体内乱窜。他浑身燥热,像是要被点燃了一半,脖颈更是烫得厉害。
方樾掀开被子起身,点亮床头一盏小灯,静静地坐了会儿,试图让自己冷却下来清醒一点。
片刻后,他下床来到书桌前,将电脑开机,打开一篇艰涩深奥的论文。
那是一篇学术大咖写的论文,对方是他非常崇敬的教授,他想要申请他的博士,本来计划用空闲时间把他的著作都通读一遍。
然而他的脑袋里却塞满了别的东西,混沌一片,晦暗不明。
十分钟后,他意识到自己仅看完了两行字,且根本就没能理解这两行字到底在说什么。
他放弃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去衣柜里拿了一套干净衣服和毛巾。
他拧开卧室的房门,路过池小闲房间时脚步停滞了一下,却有意别开眼睛不去看,径直走向淋浴间。
他拧开水龙头,等了很久,却忘了这里早已断水。
他不得不取来桶装水,倒了半盆,抬手居高,让冰冷的水冲着他劈头盖脸浇下来。
方樾仰头闭上眼睛,背贴着冰冷的瓷砖,等着那股热意和杂念渐渐消散......
第45章 自信
池小闲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整个人都臊得不行。
他一般早上十点起来,这次磨蹭到了十点半还赖在床上。
简言之, 他没脸见方樾了。
最后还是Kevin来敲门,问他还吃不吃早饭,池小闲这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一眼就瞥到了扔在地上的纸团子。
“……”他弯腰默默捡起, 丢进了垃圾桶里。
就在弯腰时,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腰——似乎比之前柔软了一些。
自从成为丧尸后, 他就有关节僵硬的毛病。这么说来, 方樾的复健计划确实是有用的……但还是太痛苦了。
吃完早饭, 又是新一轮的复建。池小闲有点不敢看方樾的眼睛, 轻轻将撇过头去,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床单。
方樾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比之前稍稍温柔了一些。
复健的姿势很多, 包括肩颈、手臂、胸肌、腹部以及大腿肌肉的锻炼,有些动作顺便会拉到池小闲的韧带。
池小闲平躺在床上,身体向右转, 一条腿却往左支棱,头也要向左转动, 这个姿势让他有点难受,忍不住哼哼唧唧起来, “脖子好疼。”
方樾半跪在床上帮他纠正动作, 见他拉伸韧带看上去实在难受,伸手将他的下颌掰回去一些:“难受就转得幅度小些, 慢慢来,但不要缩着脖子。”
两人视线对上时,方樾的手还搭在池小闲的下巴上。
有那么一瞬间,一阵细微的电流在空气中双向波动起来,摇动着两人的心神。
池小闲迅速撤回了视线,方樾也收回了手。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气氛有些沉默起来。
池小闲觉得方樾大概心里还是多少有些膈应。之前复健的时候他们多少也有肢体接触,但方樾还是第一次这么快撤回了手。
想到这里,池小闲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去。
一阵后悔席卷上来。
他昨天说的时候脑海里就闪过这种可能。
之所以真挚地讲出来,一方面是他真的很愧疚,另一方面是因为一直对他说要直面自己欲望的人就是方樾。
况且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以方樾对他身体状况的了解度,应该能够纵容他。所以池小闲存了一丝侥幸的心思在。
但他似乎赌输了……
抵触,反感,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情绪才对,方樾也逃不过。
然而池小闲不知道的是——方樾正处于一种非常别扭的状态下。
他觉得自己的问题比池小闲还要严重。
他清楚的知道,池小闲之所以反应大,说白了还是因为丧尸对血液的渴望,这是他无法自抑的生物本能。
但自己作为正常人类,却顺着池小闲的想法推波助澜,煽风点火……以至于最后情难自禁,欲望战胜了理智,实在是更过分。
两个满怀心事的人完成了最沉默的一次复健。池小闲甚至忘记了像之前那样苦大仇深地抱怨方樾训练时的无情和残酷。
方樾泡在实验室里的时间更长了,他研发出来加速培养剂的效果超出他的想象,今天甚至有一棵辣椒苗开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他心情瞬间好了许多,正起身想要叫池小闲来看,忽又意识到他们现在微妙的关系,于是又坐了回去,只抬手摸了摸那白色的小花。
花还未开,像只可爱的小铃铛缀在枝头,又像是还未张开的小喇叭,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平静的一天过了大半。晚饭时间门铃却意外响起,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彼此交换了警惕的目光。
Kevin透过猫眼看过去,发现门外是个穿白色外套、长发齐肩的年轻女生,手里空空荡荡,看上去没有敌意。
方樾隔着门道:“请问什么事?”
女生礼貌道:“我是听到楼下有歌声才来打扰的,我家快没有吃的了,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盈余呢?我可以高价购买。”
方樾家倒是还有一些米,可以分一点给对方。后面他们要是上路去十区,米在路上也不好做饭,不如吃面包来得方便。
但……自从在宿舍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池小闲和方樾打心底对给陌生人开门这件事情有些抵触。
方樾谨慎道:“你先下楼,我们把吃的放门口,关门后你再上来取吧。”
“谢谢,请问你们需要什么日用品吗?我那里倒是囤了很多。”女生表示平时买了不少化妆品洗漱用品囤着,却不怎么开火,顿顿点外卖,所以没什么食物。
“面纸你有吗?”方樾问。
自从家里多了三个人后,面纸用的速度惊人。
没一会儿女生就搬了一大箱抽纸上来,拿到了方樾用塑料袋装好的米和一些维生素片。
她正准备离开,方樾又在猫眼里把她叫住,他像是才想起来似的问:“你家有多余的沙发么?”
池小闲下意识地抬眼去看方樾。
门外的女生虽然满头问号,还是好心地搬来了一个小懒人沙发放在了方樾家门口。她搞不懂为什么末日有人需要的物资竟然是沙发。
懒人沙发是一米五宽、一米高,内里填充物是半流体的沙子质地,陷在里面一时半会儿爬都爬不出来的那种。
池小闲心满意足地将白天的自己彻底扎根在了方樾家的客厅里。
第二天,方樾给几人开了个小会,表明自己后续会带池小闲去十区的计划。
“十区我不太想去,我能赖在你家么?等那天事情都结束了,我可以按照天数付你房租。”章漪大咧咧道。
方樾一语点破:“你有钱?”
章漪:“……放心,我就算去给黑作坊打工也会还上的。”
方樾倒不是特别在意这些,只道:“你别碰我的实验室就行,其他随意。”
方樾转头问Kevin:“你呢?你什么打算?”
Kevin:“比起跟章漪这个可怕的女人同住在一屋檐下,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吧。”
章漪冷笑了一声,“巧了,我也不乐意。”
kevin:“而且路上不能没有我做饭,你俩一个做饭手残,一个顶级懒汉。”
被说成顶级懒汉的池小闲感到面子上有点过不去,瞪起一双杏眼:“你不要乱讲哦——”
“你可拉倒吧!”Kevin翻了翻眼睛,”整天躺那沙发里,我都没看到你挪过窝。”
“那个沙发太软了。”池小闲撇撇嘴,将锅一甩,“陷进去我根本没法自己爬起来好不好?”
方樾:“。”
他抬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一下。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车,车里已经快没油了,但到十区的路上至少得加满两次油。我们可以先加满再出发,然后路上找机会再加。”
话音刚落,屋子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几人都噤了声,来到窗户边,掀起窗帘一角悄悄朝外面看去。
一伙人正在他们屋子外走动,那走路姿势不是丧尸,竟是普通人类。
他们手持着棍棒器械,衣服上、脸上均是尘土,但方樾还是认出了——正是上次堵截他们勒索Kevin的那一伙人。
Kevin嘀咕道:“这帮家伙疯了吗?外面都是丧尸,还这样光明正大的到处逛。”
方樾看了会儿,然后将窗帘放下,蹙起眉道:“我就怕——”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玻璃窗外传来叩击声。
几人没动作,那叩击声却越来越大。
不一会儿,声音渐渐停了,似乎是确认一楼屋子里没有人。
Kevin小声吐槽道:“这帮人是不是有病啊?”
咣!咣!玻璃窗忽然传来被重锤敲击的声音,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方樾只得拉开窗帘,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举着锤子正在凿窗的中年大汉——正是之前用刀挟持Kevin的那个。
几双眼睛的视线对上,那大汉也认出了他们,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睛,嘴角咧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腾出一只手,抬手冲他们比了个中指。
方樾平静地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大汉。
顿时,两方都静止了。
方樾知道枪的威慑力虽然大,但他开枪的话玻璃也会碎裂。失去厚层玻璃的保护,他们会直面丧尸,高地深秋冰冷的空气和骤降的温度。
双方都在赌,一时间竟僵持住了。
就在这时,离窗外男人最近的方樾,忽看到男人脸侧飘着一根细细的丝线,像是顽皮的秋千在空中轻轻荡着。
方樾眯起眼——真是池小闲身上带的那细丝。
那细丝忽然开始疯长、变密,单根丝线一下子变成了绸缎宽度,随即紧紧缠上男人的眼睛,强行给他绑上一层眼罩,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
男人脚下一滑,从窗沿上跌了下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什么东西!”他失声叫道,一遍惊慌失措地去扯那莫名其妙的东西。
那丝却绑得十分严实,刚扯下来一段,另一段又见缝插针迅速贴合了上去,简直是越扯越多。
方樾和Kevin都认出了那细丝,唯独毫不知情的章漪露出了惊悚的表情。她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简直像是科幻片里古怪的外星生物,甚至忍不住拿出手机想要拍下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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