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上是一截墨色衣袖,然后……看不到了。
档案室里,宋祁低着头面色痛苦,手心攥紧鼠标。他起身去洗手间洗把脸,就听到同事议论。
“案子要黄了吧,咱蓝海市也够乱的,大案子一桩接一桩的,上次七号公路的案子都成了悬案,这次估计也悬。”
“那可把白警官给忙坏了。”
“嗯,给他发微信都不回。看样子是真的忙。”
宋祁出来洗个手,跟两同事打了个照面,然后两个同事意思意思的看了他一眼就走了,不受欢迎还是不受欢迎,没有因为调去整理档案室就有所好转。
高阳请了半天病假,下午来的时候跑来跟宋祁哭诉:“宋祁哥,我可能得了绝症。”
宋祁把档案归档,心里想着黑猫可能会附身的物件,时不时给高阳递张纸巾。
高阳用力擤鼻涕,再一次哭出新高度,说自己这辈子还没做成什么事,要是死了变成鬼都不能投胎转世,就算投胎转世了,说不定还要沦为鸡鸭鱼这种动物。
宋祁向来怕吵,还吵的没有逻辑思维,就让他无法忍耐了。
宋祁放下一摞文件夹,瞥了眼高阳:“我不在你真的很闲。生老病死不是人能控制的,平常心就好,你哭也没用。都是必经之路,历史伟人都死了,女娲众神都消失了,你又有什么可委屈的呢。”
“嗯,也是,检查结果还没出来,说不定我是健康的。”
“多休息就好了。”宋祁想到判爷暗中对高阳的摧残,于私,挺不忍心的,虽然不好直言道出判爷干的那点黑心事,却也能保全一会儿高阳。
他从皮衣口袋里摸出根红绳,“戴上它,辟邪,安康。”
高阳戴上后,笑道:“这开过光吗?”
“算是吧。”宋祁说:“每天都听着经文,灵气肯定充足。求个心安吧。”
高阳小心翼翼抽抽噎噎了一会儿,然后帮宋祁把档案搬过来,两人合力抬起一大箱子,移到了电脑桌旁放下。
高阳蹲下身吹了下箱子上的灰尘,用手扇了扇,宋祁也蹲下去用小刀划开箱子上的胶带。这时邝旭之闲散地走进来,手里也抱了个纸箱子,看到两个人离得那么近,一脚踹门上,“砰”地一下门撞墙上,晃动了几下。
纸箱子里一个小东西钻出来,弹出颗雪白的小脑袋,是一只小白猫。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说是白猫,却浑身脏兮兮的,这小可怜看着就像是饱经风霜的模样,对人还很警惕,喵喵直叫。
高阳的双眼还通红的,看见邝旭之来了,生理性的往角落走去,注意力全放在那只小白猫上。
白猫是邝旭之刚刚在楼底下捡的,外头下了大雨,这小猫缩在纸箱子里怪可怜的,邝旭之大发善心就给抱上来,想着讨好师兄。
“昨天睡得好吗?”邝旭之随性地坐在宋祁的位置上,宋祁想到早上醒来的位置,就没回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脸热热的。
怪就怪在,他不知冷热,怎么会觉得热?
宋祁:“不热。哦不是,挺好的。”
“你看这白猫,发情期的时候,魅力能不能吸引到黑猫?”邝旭之一挑眉,一副勾引人的小表情,弹了下舌头:“我看过了,这是只公猫。说不定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高阳哈哈大笑起来,被邝旭之瞪了一眼后赶忙捂住嘴。
宋祁轻咳一声,“我……我这挺忙的,你们都出去吧。”
邝旭之怀着满腔热血来,旷工的他还来打卡,结果两分钟不到就被赶出去了,他就这么讨人厌?
唉,师兄虐我千万遍,我待师兄如初恋!
邝旭之合上装着白猫的纸箱子,刚跟高阳从档案室出来,正面碰到处长老秃,忙背过身去,最后还是被逮了个现行,其实老秃也不愿意管这个特聘助理。
特聘助理没有基本工资,靠协助法医拿钱,说好听是特聘助理,挂在鉴定中心的名下,说的直白点,那就是个兼职。兼职就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存在。
高阳被调去警局协助,老秃把邝旭之喊到办公室里,把化妆箱放桌上,“你去哪找个开锁的来,不知道哪生锈了,根本打不开。”
邝旭之的眼睛眯起,“或许是里头的东西不想被人打扰呢。”
老秃心生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他喝了几口热茶驱赶寒意,“那个,那个……帮我拿去丢了。”
“那我真拿去丢了?”
“等等,什么声音?猫?”老秃看到那只白猫在箱子里仰头喵喵叫,捂住鼻子:“单位不准养猫。还是只脏兮兮的流浪猫,万一这猫吃了尸体怎么办?”
有同事正好进来,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不由地对处长的想象力起敬,她拿了个装订机就出去了。
邝旭之跟老秃再次确认丢掉后,怀里抱着纸箱子,手里拎着那化妆箱拐进了档案室里,宋祁见他又来了,浑身紧绷,坐直身子。
两个人视线一交汇,宋祁有点坐不住了,打字都不利索,连着输错好几个字,删了又重打。
邝旭之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关上门,敲敲化妆箱,扬眉道:“你看,又回来了。老秃让我拿去丢掉,我想借你这档案室后头,开箱看一看。对了,猫也得先放这,晚上带回家去。”
档案室后头靠墙的地是空着的,有好几米的空间,因为被几个柜子挡住,如果有人进来也看不到柜子后头的情况,比储物间的隐蔽性还要好点。
化妆箱放地上,邝旭之拿了扳手撬了一下,果然是打不开,上次就感觉到里头藏有戾气,但这次没有戾气溢出,他几乎怀疑上次是不是错觉。
他放下工具,掌心聚了一团灵力,压了下去。
强大的气波将盖子直接弹开。
里头是一个骨灰坛子,掌心大小。上头的花纹很讲究,是燕朝流行的宫廷花纹。
“阿祁,你看,”邝旭之捧着骨灰坛走到宋祁面前,“这应该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人的骨灰,身份来头不小。死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被挖起来。人这一生啊,生的不容易,死也不安生。”
宋祁的手指摩挲着骨灰坛坛身,“院长送的东西,是不是被人调包了?正常人谁会送礼送个骨灰坛,这说不过去。”
燕朝的时候,但凡是凡胎□□都是整个肉身入棺下葬,敢死后挫骨成灰的,那都是有着更高思想觉悟的人,这些人大多出自修仙门派,还有个可能,收尸的人跟死者有仇,就是要让死者挫骨扬灰!
综上分析,宋祁更偏向于……这骨灰的主人是一个修仙的皇宫贵族这个推断。
他也很确定院长本身要送的是个瓷器类的东西,附带一些特产什么的,绝对不可能送故人一个骨灰坛,而且从市价上看,这个年代出土的东西,价格不菲。
当然,贵的是坛子本身,而不是里头哪个皇宫贵族的骨灰。
调包的人还给化妆箱施加了封印,针对的就是宋祁,老秃那只是过把手。
“一点戾气都没有。”邝旭之抬手想把坛子摔了,被宋祁抢过来。
宋祁问:“干嘛?”
“摔了呗。”
“摔人骨灰坛,缺德。”宋祁打开骨灰坛看,里头就是一堆白色粉末,邝旭之低头凑过去一看,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粉末飘浮起来,飞了两人一脸。
骨灰没了一部分。
宋祁:“……”
宋祁跟邝旭之弄干净脸以后,相对无言的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宋祁拿出一堆纸甩桌上,摆好一支水笔。
宋祁用眼神示意邝旭之坐下,“你侮辱了别人的骨灰,知错吗?”
邝旭之可怜巴巴道:“师兄,我这是生理反应。他人死都死了,说不定都轮回转世好几次了,算不得侮辱。侮辱这两字言重了。”
宋祁也不跟邝旭之耍嘴皮子,“默写一百遍《玄音门门规》,少一遍今天就别吃饭了。”
邝旭之眨眨眼,身子往前倾了倾,半趴在桌上,直勾勾地委屈看着他:“你玩真的?”
宋祁握住邝旭之的手,把笔从他指缝中穿过,不言一语,却已坐实了真假。
等他松开手,却被邝旭之的另一只手反握住。
宋祁抿唇抬眸,邝旭之说:“我好久没练字了,字都生疏了,师兄教我写字吧!”
宋祁欣然答应,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把电脑转过去给邝旭之看。他说:“想学哪种都可以,点开视频就行。要觉得快了就暂停。”
邝旭之见宋祁一脸坦然笑容,心塞的很。想要个亲密的手把手教学,为什么演变成电脑视频教学!
这该死的高科技!严重的阻挡了人与人之间的亲密距离!
啊啊啊啊,视频里的人谁啊?没事教人书法做什么,世界之大,为什么要把知识放在网络上分享!
邝旭之内心爆炸,面上看了一会儿视频就啪地合上电脑。
后来,邝旭之历经三天,终于把一百遍《玄音门门规》抄完,字迹潦草龙飞凤舞,判爷上来看骨灰坛的时候,见那一堆狗爬的字,就忍不住点评一二,“啧啧,玄机的很啊这字。”
言下之意就是丑。
作者有话说:
都是现码的内容,没有存稿的我……裸奔。
可怜兮兮的过来求评论求收藏求点击,这个天气怪冷的,我要去睡觉了。嘤。
第32章
判爷没再看邝旭之的字了,而是正儿八经地研究起骨灰坛。他就像古玩市场里那些行家一样,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听听回声,又摸摸上头的花纹,再检查一下完好程度,以及底部印记等等,半天,他才仰头嗯了一声。
“燕朝,那年代,啧。真是他娘的热闹啊,我说最近都跟燕朝过不去是怎么的。你们都是那个朝代出生的人,这方面的历史肯定比我好啊。”
邝旭之端了盘水果过来,绕过判爷,坐在宋祁身边,判爷一伸手过来,他就侧身护住果盘,然后趁着宋祁开口之际,快速地塞了一颗圣女果进去。
“我......唔。”宋祁一边吞咽圣女果,还斜眼瞪了下旁边的师弟,鼓囊着腮帮子,刚要开口又被强行塞了颗,他刚要开的话头突然忘记了,用舌头把圣女果滑到腮帮子一侧。
他实在不爱浪费食物,毕竟都是花钱买的,食物也是天地养的,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东西。
宋祁:“去看看你那只猫。别瞎捣乱。”
邝旭之连果盘一起收进厨房里,然后去猫窝里把白猫挖出来喂猫粮。
沙发上,宋祁沉思片刻,问:“说到哪了?”
判爷:“......燕朝历史。”
宋祁把法医鉴定中心的档案室里资料久远的事情传达给了判爷,判爷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对空气说:“你回冥界把平板拿过来。”
白使者去拿平板,宋祁跟判爷就坐着看了场恐怖电影,里头鬼影重重,一开始还是和谐的一家三口,主角是三口之家里的女孩,女孩七岁,某天女孩的爸妈想要再生个儿子,把女儿独自留在家中,远赴泰国求子。
女孩最开始还是满怀期待等着弟弟的诞生,父母回来后不久就真的怀上了孩子,接着那些亲戚就总是跟女孩说一些危言耸听的话,说多了以后,女孩经常做噩梦。
她开始反对弟弟的诞生,做了很多无谓的反抗,直到某天她发现那所谓的弟弟其实是一个鬼胎,但是大人们不相信一个七岁女孩的话,还很生气,说她太不懂事了,甚至遭到了爸爸的一顿毒打,最后一个人躲在衣柜里哭。这时,她再一次看到妈妈肚子上有一个鬼脸。
电影播放到这里,平板飘了过来。是白使者回来了。
判爷迟迟没有接漂浮在空中的平板,盯着屏幕,狠狠磨着后槽牙,“凡人就知道生孩子,生了也得管教好。就是因为没有得到好的教育,很多人干了坏事,死了下地狱,我们真的忙不过来,好人入天道,但你知道我们冥界几百年都迎不到一只好人,入天道的,反而畜生道的越来越多。为什么呀?养人啊,不是养小动物,求精不求多。”
宋祁双手环胸,纠正他,“人是一个一个的,不是一只一只的。”
“我知道!!”
判爷穿着高阳的身体,而高阳本就长得瘦弱,此时情绪一激动,眼眶都红了一圈,眼泪扑簌簌地往下坠。
他不爱哭,也从没哭过,但高阳这具身体似乎是生理性的感性。
艹他大爷的!
宋祁给高阳抽纸巾抽习惯了,此时也顺手给判爷抽了好几张,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艹!”判爷又擦眼泪又擤鼻涕,对宋祁没有半点感激,谁要他这破安慰,他没有不顺心!
“嗬——”邝旭之抱着白猫过来,关掉了电影,踹了下他的小腿肚,“别哭哭啼啼的,吓到猫了。”
宋祁喝了杯热牛奶,开始犯困,揉了揉自己头顶的头发。判爷冷静了一会儿,打开平板投屏到墙上,“燕朝的段临皇帝,璟容太子,端熙太后,等上百个人,都是烧成了骨灰。你瞧瞧这些人的长相,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宋祁揉揉太阳穴,又打了个哈欠:“烧成灰了都,看什么?”
邝旭之把胳膊肘搭到判爷肩膀上,笑了笑,“玩我们?”
判爷能感觉到邝旭之用了力道,逼得他的身子一沉撞到茶桌,茶杯翻倒,将水泼到了平板里。
来自冥界的平板,“滋”地一下爆炸后消失。墙上的投影也跟着消失了。
“你。”判爷刚想说什么,邝旭之的眼神就摄了过来,他这才感觉自己今天好像管了不该管的事情。
他拿了纸巾擦裤子被溅到的水,“我们冥界的东西碰到人间的东西,就会......啊,黑猫的事情你们抓紧了办啊。下头催得紧。”
邝旭之起身继续去逗猫,宋祁这才看到判爷的裤子湿了,有那么一秒他觉得判爷不像是那种大小便失禁的鬼,起码高阳平常也挺好的。
判爷刚接收到宋祁怪异的小眼神,魂魄忽然就被一股阻力给推了出去。
此时,高阳躺在沙发上闭拢着双腿,双目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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