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
温童立马捂住陆匪的嘴,示意他别说话,外面有人。
下一秒,门外响起清晰的脚步声。
“哒——”
“哒——”
“哒——”
温童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小木门,紧张到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陆匪握紧枪,枪口对准门口。
他的口鼻被温热的掌心包裹覆盖,唇齿间尽是少年身上好闻的浅香,迟缓的心跳再次重重跳动起来。
他吞下一口血,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强忍住喉头蠢蠢欲动的咳嗽。
片刻后,门外响起几声泰语。
温童只听懂了一句“来了”,接着是跑来的脚步声。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松开捂着陆匪脸的手,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缓了会儿,温童偏头看向陆匪。
男人脸色煞白,双眼闭着,整个胸口都被鲜血染透了,可以清晰地看到鲜血从胸口流出,往下流淌,在白西装上淌出一条条血痕。
温童皱着眉头:“你撑住,别死。”
“我没事,”陆匪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摸手机,“我让青脸过来。”
他抓住了手机,却没有把手机拿起来的力气。
手机啪嗒掉到了地上。
温童立马捡起来,在他脸上照了照:“睁眼,解锁。”
陆匪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去抓他的手。
这一次和以往的数次不同。
男人的大手几乎没什么力气,与其说是抓着他,不如说是搭着他的手。
温童能轻而易举地甩开。
看陆匪一副快死了的样子,他抿了抿唇,没有甩开男人的手,低头翻找青脸的号码。
陆匪死死地盯着他,哑着嗓子说:“你和我一起等青脸过来,不要出去。”
“陈银能知道我的位置,肯定是和谢老二合作了。”
温童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眼他腕间的表。
表里装着谢由给他的定位。
“陈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今天出庭作证了,他不可能放过你,不可能顾及谢由、咳咳——”
陆匪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受伤的肺部连着口腔,咳嗽两声陡然吐出了一口血。
惨白的薄唇被鲜血染红,他仍然紧紧盯着温童,竭尽全力地抓住掌心的纤细的手腕。
“我没有骗你,不要出去。”
温童眼睫轻颤,看到了男人眼底压抑不住的慌张无措。
明白了陆匪的意图。
陆匪这会儿受了重伤,困不住他了。
温童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怕我跑了?”
陆匪瞳孔一缩。
温童眨了下眼:“别怕,我是要跑。”
陆匪:“……”
温童摸了摸他身上的兜,摸出自己的护照和身份证,顺便摘下了陆匪手上的表。
陆匪睁大眼睛,嗓音嘶哑:“不行,你不能走。”
他双手并用地去抓温童的手臂,失血过多,光是伸手就几乎耗尽了力气。
温童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抿了抿唇,轻声说:“你别乱动了,等会儿伤势更严重了。”
闻言,陆匪虚弱地靠着墙,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动不动,哑着嗓子说:“我、我不动,你也不走。”
温童有些诧异,没想到这种时候,陆匪居然更在意他走不走,而是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手机在我手上,你联系不到青脸。”
“你就不怕死在这里吗?”
陆匪唇角微微扯起,唇齿间一片血红,像是吃人嗜血的疯狗似的:“乖宝你希望我死的话,我就去死。”
温童抿紧了唇,拧着眉头说:“你这一枪是为我挡的。”
“刚才没有你,我应该已经死了。”
“虽然没有你,我可能不会经历这些事,但还是应该要谢谢你。”
温童顿了顿,又说:“我这条命还挺重要的,不能随便被人打死。”
他想算一算他和陆匪之间的账,可这账太难算了。
不止和他们俩自身有关,还和谢由有关、这个世界的剧情线紧密相连。
屁股和命,当然是命更重要。
况且,和陆匪做的那两次,他其实也挺爽的。
片刻后,温童垂下眸子,翻了翻短信和通讯录,找到青脸,把杂物间的定位发过去。
“我已经告诉青脸你在哪里了。”
“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
“咱俩扯平了。”
“再之前的帐,很难算清楚,反正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只要你不出现在我面前……”
陆匪看着少年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子,手脚一阵阵发冷,寒意渗入骨髓。
他们之间,绝不可能没关系。
他咬着后槽牙,死死地挤出四个字:“我听不见。”
温童:“……”
陆匪还想说话,一张嘴便开始吐血。
温童有点担心他被血呛死,抓起他的胳膊,用他自己的袖子替他擦了擦嘴:“你不用说话,听着就行。”
“别没等青脸赶过来就死在这里。”
“要真死了……”温童顿了顿,对陆匪说,“那我提前祝你一路走好。”
他看了眼时间,估算着青脸他们该过来了,转身往外走。
打开门的瞬间,听见身后男人声嘶力竭近乎咆哮的声音:“温童——”
他脚步一顿,又回头看了眼陆匪,见男人一嗓子把他自己喊得瞳孔涣散,奄奄一息,无奈地说:“别狗叫了。”
“从今往后,再也不见。”
“你好好做你的牢,我等我的剧情线。”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第51章
蛇一赶到杂物间的时候, 杂物间的门是开着的。
陆匪以趴着的姿势在门口,身下是一滩浓稠的血泊,不停地往外蔓延, 看不出生死。
“在这里!”蛇一脸色大变,立马蹲到地上检查呼吸脉搏。
极其微弱,还活着。
他稍稍松了口气, 连忙后退,让赶过来的医生护士进行急救。
蛇一站在门口, 看着被医生护士翻过身的陆匪。
白色的西装被鲜血染红被灰尘染黑,脸上也蹭着灰黑的尘土, 左一块右一块黏在干涸的血块上。
浑然不见昔日的凌厉嚣张,狼狈至极。
“肺部中枪, 胸膜腔内积气,现在呼吸困难,赶紧去医院。”
急救医生一边说一边把陆匪抬到担架上。
一抬起来, 便看清楚了陆匪脚下是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从杂物间最里端开始,长长地拖到门口, 隐约可见模糊的血掌印。
可以轻易直观地想象出男人是如何爬到门口的。
没有看到温童的身影,蛇一抿紧了唇, 立马明白陆匪倒在门口的原因。
他跟着医护人员往外走,拨通青脸的电话:“三爷找到了, 肺部中枪,情况严重,现在送去医院。”
电话那端的青脸倒吸一口气,立马说:“你陪着去医院,我这边正在和警察交涉。”
蛇一继续说:“温童不见了。”
青脸沉默了一瞬, 对他说:“不用担心,三爷定位的短信是他发给我的。”
“他应该很安全,只是走了。”
听到这话,蛇一心底的大石头总算落了肚,是跑了就好。
青脸:“那群歹徒落网的落网,跑的跑,温少爷往人多的地方跑肯定不会出事的。”
“我让强吉去调监控,查查温少爷往哪儿跑了。”
蛇一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摸向陆匪身上的兜,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正要说话,注意到男□□头的手,试着掰开。
掰了好一会儿,才掰开陆匪紧握的手。
掌心里的是两条劣质的海豚手链。
显然是海洋馆送的小饰品。
蛇一收起手链,继续对青脸说:“护照和身份证没了。”
“他很有可能会直接机场。”
青脸:“我联系机场。”
“不,”蛇一脚步顿了顿,抬眼看着空无一人的商场,缓缓说,“我的意思是,要不算了吧。”
“温童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青脸的语气顿时沉了下去:“蛇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蛇一正要开口,忽地,衣袖被轻轻扯了下。
低头一看,竟然是陆匪的手。
男人不知什么睁开了眼睛,偏头看着他,眉骨的血珠因为他的姿势滴进了右眼,血珠瞬间扩散开来,整只眼睛都是鲜红的,笼着层血光。
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低哑地吐出一个字:“找……”
蛇一抿唇道:“我听不清您在说什么,马上就到医院了。”
“您会没事的。”
陆匪盯着他,沾血的眼睛一眨都不眨。
嘴唇颤了颤,半晌,气竭声嘶地挤出一句话:“把人找回来。”
“现、在——”
蛇一张了张嘴,想让他放弃。
不找温童,难受的只有陆匪一个人。
把人找回来,陆匪也不会好受一分,温童更是处于折腾煎熬之中。
他和强吉也很痛苦。
蛇一轻叹道:“三爷,这是最佳选择。”
陆匪想要说话,张嘴便是一阵咳嗽,咳出了鲜血和血块。
他唇齿间尽是血水,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挤出三个字:“找、回、来。”
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话音落地的瞬间,男人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无力地躺在担架上。
急救医生着急地对蛇一说:“先生,请不要刺激伤者。”
蛇一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看着陆匪痛苦虚弱的模样,嘴唇还在微动,似乎还在重复那个找字。
即便是在缅北那年,蛇一都没有在陆匪身上看到过这种狼狈窘迫、可怜可悲的样子。
电话还没有挂断,传来青脸的声音:“我听见了。”
“蛇一,你准备违抗三爷的命令么。”
蛇一摇头:“不。”
“我现在去找。”
青脸狐疑地说:“……你不要放水。”
“放心,不会。”蛇一转过身,大步走向商场监控室所在的方位。
“没必要。”
“就算把温童找回来,以三爷也不可能对他再做什么。”
陆匪对温童的感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了。
耳畔响起青脸着急的声音:“啊?”
“什么叫做不了什么?”
“妈的陈银那老比登不会那么阴险吧?”
“等等,你刚才说三爷哪儿中枪了来着?”
“……”
…………
另一边,温童离开杂物间后,快步往商场外面跑,压根儿没有打算去找诺亚。
护照和身份证都有了,现在就缺点机票钱。
有陆匪这手表在,换点钱也不是什么难事。
枪击案一事闹得很大,商场外面乱糟糟的,警察一波一波地赶过来。
温童跑出去后,泰国警察以为他只是普通的游客,连忙把他带到一旁休息。
他站在角落,看着警察和几个没有穿警服的男人走进商场,眼皮跳了跳。
陆匪的人肯定也赶过来了,虽然没看见青脸强吉他们,但难保有其他人认识自己。
温童不假思索,转身快步离开这混乱中心。
回忆陆匪那栋别墅的方位,一个劲儿往反方向走。
这一块区域虽然有很多商场,但商城后方有很多住宅民宿,是一条又一条僻静的小路。
温童走了一段路,正准备去前面那家挂有中文字样的咖啡店问一问当铺的事,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了泰国本土口音的说话声。
情绪激动,语气恶劣,似乎是在骂人。
温童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墙后的小巷子里站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
浑身腱子肉,手臂上尽是纹身,左手还拿着个熟悉的小丑面具。
是刚才的歹徒之一,正在打电话。
艹艹艹艹!
这特么的都能被我遇上?!
温童瞳孔骤缩,扭头就跑。
男人怔了会儿,才想起这人是谁为什么要跑。
他眼睛一亮,立马追上去,对手机那端的人说:“我看见陆三边上那华国人了。”
“抓回来,要活的。”
“是。”男人挂掉电话,冲刺追向温童。
温童心里骂骂咧咧,头也不敢回,攥紧护照,咬牙使出全力地跑。
被追上就完了。
陈银肯定会用他威胁陆匪。
哪怕暂时不会要他的命,但绝不可能让他好过。
温童大口喘着气,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他咬紧后槽牙,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跑过一条街道,倏地,一辆明黄色的轿跑从道路窜出,挡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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