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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到省城一家医院。赵秋实已经站在医院门口等，看到周舟来了，也没有惊讶，跟他点了点头打招呼。
“手续都办好了，下午就能走。”赵秋实跟宋林枫交代。
宋林枫点点头。往边上看了看宋开心，他垂着眉眼，安静的揪着自己的袖子，跟着走。
赵秋实开玩笑：“开心，也不跟秋实哥哥打招呼啊。”
宋林枫进SK时才20出头，就只是一个部门的副经理，赵秋实也刚刚实习，进公司就做他副手，磕磕绊绊，跟着他从低往高走，十几年了，宋家的老老小小都已经不拿他当外人看了。所以赵秋实看开心也跟看弟弟似的。
宋开心眨眨眼：“秋实哥。”
赵秋实笑出声音来，带着他们往病房走。
唐爷爷的气色比前几天好，在这里做了检查，说是心脏的血管狭窄，一时供血供不上，就晕了，要放支架扩张。这手术肯定要回北京做，唐爷爷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没有人能安心，也同意。
说到底唐爷爷只是宋家一个“员工”，劳烦掌家人宋林枫来回的为他奔波劳碌，他过意不去。
“宋总，又劳烦你来。”
其实宋林枫也是唐爷爷抱着长大的，但是跟开心不同，唐爷爷从小对他就更恭敬些。家里人都知道，宋旭跟罗敏希把大儿子当继承人培养，所以大家对宋林枫疼爱之外总是多了一层恭敬。
宋林枫说：“应当的。”
唐爷爷又看到宋开心跟周舟，很高兴，跟两个人说了很多话。
周舟一见他就抱怨，说那天本来是去送鱼给他吃的，结果鱼都臭了。
唐爷爷哈哈大笑，说抱歉抱歉。
周舟把鸡蛋放到床头柜上，“我妈妈给的，你可得好好吃。”
唐爷爷又笑，说谢谢。
宋开心听着唐爷爷的笑声，眨眨眼，他几乎没有听到过唐爷爷如此爽朗的笑声。
唐爷爷说了一会话，累了，主动拉了宋开心的手，说：“开心啊，以后要开心。”
宋开心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一时踌躇没答上来。唐爷爷叹气，好半天才说：“健健康康的啊。”
“嗯。”宋开心应。
也不能在病房里待很长时间，赵秋实带着宋开心先下楼去了，唐爷爷找周舟单独说话。
“小周，我们俩第一次真正打交道你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周舟说，“我大一的时候，你救了我妈妈。”
唐爷爷挥挥手，笑了，“谈的上什么救啊。”
“怎么不算？”周舟认真，“我们一家都非常非常感激你。”
那会邹丽娟刚确诊尿毒症没多久，还没适应一周三次的透析生活，延误了一次，第二天就电解质紊乱晕倒了，正巧在河边，一头就栽进去了。唐爷爷在边上钓鱼，立刻扔了鱼竿，冲到河里。夏天河水水位高，水流速度也快，老人家一把年纪，吃很大的劲，硬是把人拽回来了，又大声喊人来救，这才把人招来，叫车把邹丽娟送到了医院。
村子里的人都会路过那栋二层的小楼，知道里面住着一老一少。老人家时常在门口忙活，跟村里的老老少少照面了也会打招呼，大家其实都挺喜欢他。但毕竟是外来的，没有人跟他深交。周舟一家也是，就是见过几次，面熟的程度，没有交流。但经过这事，瞬间就不一样了，对周舟一家来说，是救命的大恩。
自此以后，周舟一家对唐爷爷非常照顾，帮着种菜，收成了什么吃的喝的也都给送。
老人家自己觉得没什么，常常觉得受之有愧，也不跟周舟一家提什么要求。直到他发现自己身体受不住，要找人照顾小宋。他觉得小周不拘小节，人又热心，还是本地人，是很好的人选。
“我对你提这种要求，你很为难吧？”唐爷爷问周舟。
周舟笑了笑：“没有。钱多事少离家近，是多少年轻人找工作的梦想呢。”
“你踏实。”唐爷爷夸他。
周舟名牌大学毕业，没在城市里留，回了家乡。跟一般的年轻人都不太一样，他很乐意亲近这一片土地。也有自己的梦想。
“小宋是不是看着脾气不好？”唐爷爷问他。
周舟想了想时常绷着的那张小脸，无可奈何的说：“嗯，还娇气。”
“其实以前是个爱笑爱跑的孩子。”唐爷爷说，“小周啊，无论以后怎么样，别跟小宋生气吧？他不容易。”
周舟：“知道了，我尽量。”他补了句：“太气人了不行。”
唐爷爷无奈的笑，点点头：“行行行。”
·
下午两三点的样子，宋林枫跟宋开心、周舟一起回康远县，赵秋实带着唐爷爷直接飞北京。
还是来时的路，还是来时的人。夕阳在远方，一别就可能永远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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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目的地先送周舟，周舟下了车，看到邹丽娟在收干净的床单被罩。
“妈。”
“啀，回来了。唐爷爷咋样？”
“还行，精神比以前好，去北京治疗了。”
“那就好那就好。”
邹丽娟看了看停在路边没走的车，有一边车窗开着，露出一个清秀少年的侧脸来，侧着头在听什么。
邹丽娟知道这是宋家那个小少爷，笑了笑，探头说，“下来坐坐吧！”
宋林枫回头看宋开心，见他认真听，问：“瞧什么呢？”
宋开心：“没听到小鸡。”
司机大叔听到了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笑完后又怕宋林枫怪他，硬忍住了。
宋林枫：“可能不在这里。”
宋开心挺失望，“哦”了一声，冲窗外说了声：“谢谢，不用了。”
宋林枫也降下车窗，无声冲周舟点了点头，周舟回了他。
车子开走了。
到了二层小楼，宋开心进了门，发现没人，终于问：“张阿姨呢？”
宋林枫故意说：“我让她回去了。我暂时先在这。”
宋开心不赞同：“你都忙死了，在这怎么办？”
宋林枫笑：“你就当我度假吧。”
宋开心眉头拧起来，说：“我自己可以。”
宋林枫毫不犹豫地嘲笑：“再来一次晕倒？”
宋开心气结，说不出话，没底气。又有点讨厌自己。
宋林枫顺势就说：“让那个周舟……住过来啊？”
宋开心眨眨眼，“他同意？”
跟他仅有的几次交流，感觉他应该挺不喜欢自己的，还会同意？
宋林枫：“你自己也说了啊，他是挺好的人。”
宋开心抿抿唇，靠在楼梯扶手上，大眼睛水灵灵，没点头，却也没拒绝。
宋林枫笑了笑，揉他的头发。
上午跟周舟谈话，是宋林枫主动提起了这个事，站在哥哥的角度，跟他商量着。
周舟挺奇怪：“唐爷爷就不说了，他看我有滤镜。……你为什么要选我？我一个陌生人，你也不怕我把你弟弟给卖了？”
没有人跟宋林枫这样说话，周舟一直都挺不卑不亢的，没有因为宋林枫是个大老板就畏首畏尾。
宋林枫没生气，看着他，轻笑了声：“我看你不会。”
“我怎么不会？”
宋林枫下巴抬了抬，指着正在整理晾衣绳的邹丽娟。
“看你对你妈妈就知道了。”他又说：“再说了，我弟弟又不是个傻子，有什么不对他随时都能联系我。”
周舟没说话。
“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
周舟：“我常常去果园，不会24小时都在。我可能还会陪着我妈妈去县里医院做透析。”
“大部分时候他都可以一个人。”宋林枫说。
周舟：“嗯，行。那你劝劝那头小倔驴，别搞的我欺负他一样。”
宋林枫笑了声：“行。”
“你……”宋林枫没说完后面的话。
他是在问为什么。
周舟明白，有点别扭的偏头，说：“见不得小傻子再晕倒了。”
第7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开心早上一睁开眼睛，就敏感地听到了隔壁房间有动静，他眨了眨眼，摸着把衣服穿了，慢慢走出房间，站在走廊里。
“早。”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周舟。
宋开心愣愣的：“早。”
哥的动作真快，周舟竟然就搬进来了。
周舟住另一间二楼客房，也在宋开心的边上，唐爷爷原来的房间没动。也就是带了点衣服过来，方便换洗，他离家近，要什么随时都能去取。
周舟看他呆呆的，过去薅了把他的领子，“没翻好。”
“……哦。”
周舟：“下楼吃早饭。”说完就径自下去了，宋开心顺着楼梯自己慢慢摸下去。
宋林枫已经在餐桌边等着了，桌上摆着三碗水饺，还有凉拌的黄瓜，葫芦丝。
“我妈妈做的荠菜水饺，我薅了点来，吃吧。”
宋开心坐下来，先是闻到了黄瓜的清香，然后是水饺的热气蒸到了脸上。
他摸着碗，自己拿勺吃，一口吞下个饺子，汤水漫溢到齿间，尽是荠菜的苦香。这里的荠菜跟外面卖的不一样，这里的荠菜是实打实的野菜，春天在田埂地头都能看到，叶子带点紫，所以这里的人发音也更像是“zi菜”。这种野菜略有粗糙，带着点苦味跟特殊的气味，吃起来很有存在感，所以就不适合炒。当地人更喜欢把它切碎融进其他食物里，比如饺子、包子，或者包在“圆子”里。
宋开心一连吃了好几个，宋林枫问：“喜欢？”
宋开心点点头。
周舟无声笑笑，又把黄瓜推过去，“尝这个。”
宋开心勺子试探着伸过去，没准确找到位置，周舟端起盘子倒了一点到干净的碗里，再递到宋开心手边：“这里。”
宋开心吃了一口，又酸又辣，眉眼皱到了一起，舌头吐出来，哈哈着。
周舟哧哧笑，问他：“有味道吗？”
这是还记着小瞎子大声吼的那句“没味道”呢。
宋开心没法回答，只要水喝。
周舟早备着水，递到他手边，宋开心咕咚咕咚喝了。
喝完，玻璃杯“咯哒”一声放到餐桌上，表达不满。
宋林枫始终没管，一直低着头吃早餐，其实心里还挺欣慰，他弟挺久没有这样生动的生气了。
吃完了早饭，宋林枫要回北京了，他实在是不能再拖了。临走前，交代宋开心有什么事就联系。
宋开心一直听着他哥的车子远去，然后慢慢回房间。
周舟冲宋开心要手机。
“做什么？”宋开心问着，手很诚实的把手机递出去了。
周舟输自己的号码，“这是我手机号码，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电话。”
宋开心接过手机，摸着听了一下，手机里传出机械的女声，“联系人，周，舟……132***”
周舟穿上衬衫防晒，问他：“你一般白天都做什么？”
“看书。”
周舟点点头，“我去果园，就在村东头，中午我回来，行吗？”
“……行。”
“中午想吃什么？”
“荠菜饺子。”宋开心下意识回答。
周舟笑出了声音，“没了，就我家冰箱里一点存货，还能天天有的吃。中午给你做……红烧鸡吧，我看厨房里有。”
“啊？……哦，行。”
周舟戴好帽子，背上包，看他还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觉得好玩，低声笑了笑。
“走了。”
“啊……”
周舟骑自行车去，一路疾驰，很快到了果园。
果园里正是葡萄成熟的时节，有紫的有青的，一串串都浑圆饱满，葡萄架上面围着铁丝网，不然那些小鸟小雀一两天就能给你全啄完了。
周家伟在里头忙的一头汗。
“小少爷搞好了啊？”
“嗯。”周舟随手翻了下筐里的葡萄，挑出来两串果肉有点儿蔫巴的。
这都是走电商路径出去的，路上颠簸，又需要时间，所以这种稍微熟一点的果实就不能放进去。
“吆，你眼尖，我都没瞅见。”周家伟说。
周舟把包放下，就地坐在阴凉一点的地方，开始打印快递单，他昨晚就把数据导好了，今天把单子全部打出来，就地包装，下午约好了物流车，拉走就成。
两个人忙活一阵，太阳渐大，太热了，就都准备回去。周家伟自然是要回家吃饭，到了岔路口，瞧见周舟要往另一头的宋家别墅去，还笑：“小孩子好不好说话的？”
周舟摇头：“不太好说话。”
“啊？”周家伟不相信，“不会吧，看着怪顺的。”
周舟想起那人别扭的小模样，笑了下，没再说，骑着车远去，在一片烈日下喊：“让妈做点米粉，晚上吃！”
在门口捏刹车，周舟抬头，迎着阳光眯缝起眼。二楼窗户开着，没瞧见人。
大门虚掩着，周舟推门进去，扬声冲二楼喊：“小宋……”想了想，加了声，……“老师！”
没一会，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处，慢慢向下走。
唐爷爷虽疼爱他，也无微不至照顾他，但是老人家老一派作风，很知礼，从不会这样毫无顾忌的与他大声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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