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自己不幸的童年,声音哽咽,喉头像是吞刀子一般疼痛。
“我是都安王朝王室后代,我娘是被上一任都安王从世俗界抢回来的,可是那个男人只是一时兴趣,哄骗了我娘,过了那阵新鲜期之后,就将我娘忘之脑后了。”
都沥撇了撇嘴,满心的委屈如泄洪一般,“我和我娘在都安王宫过得并不好,我娘是都安王的妃子,可她只能住这样的屋子,在都安王宫,这样的屋子叫冷宫。”
都沥抬手指着西厢的小屋,“这房间还比不过我爹其他女人的所住之处的暖阁。”
霁川看向西厢,将都沥搂入怀中,眉头微皱,“既然如此,我们便将这屋子的装潢换了,或者你搬到我那去住。”
都沥用手擦掉了脸上的泪,可擦完后泪水又不停地落下,沿着脸庞滑落至下巴,最后打湿了霁川的衣裳。
“我不换,虽然屋子很小,可是我与我娘还是很开心的,我娘很喜欢我,喜欢抱着我和我亲近,我都五岁了,他还抱着我。”
说到这里都沥笑了,沙哑的声音满是幸福,“其他的小王子的母亲从来不会这样对他们,我都知道的,他们的母亲教他们‘礼义廉耻’,告诉他们不能和母妃这样亲近!”
“只有我娘说,他喜欢我爱我,所以她想和我亲近,想一直抱着我。”
“我也不觉得孩子和自己的娘亲亲近,就是没有礼义廉耻。”
笑着笑着他又哭了,“可是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娘死了。”
“我好想她,他们把那间屋子收了回去,后来给了别人住,我偷偷回去看过,屋子被改得乱七八糟,再也没有了娘亲的影子。”
霁川只觉得心口发痛。
他是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他当然知道父母的爱对于孩子来说是多珍贵的宝物。
原来嘟嘟这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人生中最珍贵的感情和亲人。
他拍着都沥的肩膀,情绪无法自抑,“那你瞧瞧这屋里还差不差其他的东西?”
都沥摇头。
其实他对这间屋子的印象并不是那么深刻,他最深刻的是那个会随时出现在屋子内的窈窕身影。
可那人已经不在了。
他看着眼前的屋子,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这是归北……”
他微微一顿,这一次没有再改称呼,像小时候那般说道:“这是归北哥哥给我布置的,他和以前一样,还是对我这么好。”
“我六岁之后,因母亲过世,被交给了王后教养,如果不是归北哥哥一直偷偷地帮助我,给我送吃的穿的,我不一定能等到师尊将我带走。”
霁川闭上眼。
他也不想问,一个王子为何会在王宫中连吃穿都需要别人救助。
他出生于幸福之中,却不是不谙世事,他知道这世界有许多黑暗,许多的不公平。
当自己的身边人,在黑暗及不公平中长大时,免不了心中情绪汹涌。
他想,自己应当对都沥这个对他全身信任的小师弟更坦诚一些。
不过现在并不是坦诚的时机。
直到都沥的情绪稳定下来,霁川让他自己回房休息,也让他独自一人在这房间中,回忆曾经与母亲相处的那些美好。
霁川缓步走在院中的青石板上,炙白刺眼的阳光在他身上落下一层浅淡的光。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小腹。
若不是这个孩子,他或许不会像现在这般坚定且有活力,因为他也失去了自己的家人。
不过上天可怜他,知他在此孑然一身,便给他送上无比珍贵的宝物。
小腹轻轻一动,好似孩子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在与他互动。
霁川垂眸,眼底的温情冲淡了凄然,“还好有你。”
“我会保护好你的,你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次日,霁川叫上仇煞,“不是说好了要陪我去护林族淘换种子吗?”
仇煞坐下后手肘撑着膝盖,侧头看他,稍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只是说笑,如今元阳果的收益已经足够可观。”
若只是单单看收益,元阳果当然已经足够。
可是他需要的,是更多的离开魔界的机会,他需要到外面的世界去探索,需要找到最适合逃离的路线,也需要让仇煞以及魔界其他人习惯他离开魔界,届时他逃离时,才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而且,他当初种植元阳果的理由可不是为了钱,霁川轻轻捂着肚子,“昨天你让灰灰从都安城带回来的青梅,我和宝宝都很喜欢吃,怀孕害喜的时候没有胃口,就是想吃一些特别的东西。”
“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人,比球球夫君你更心细呢。”、
霁川说这话有半分真心。
当时回魔界时,他看到了灰灰手里的那个包裹,只是没有想到灰灰直接将那个包裹送到他的房间,放在桌上后打开就是满满两盒蔬果点心,以及青梅,都是他在都安城爱吃的。
他知道这是仇煞让人带回来的,心中不免微讶,随后便是感动。
看向仇煞:“除了青梅之外,我还想吃一些其他的灵果。”
“魔医也说,魔界的环境并不适合孕育子嗣,所以想要保住这胎,须得进补。”
这一次他告诉自己不要再说什么父爱如山之类的话,这个道德绑架是绑不住仇煞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是你抢了我的气运
霁川原本以为自己会费一番口舌,毕竟仇煞长着一张很不好说话的脸。
可仇煞仅仅是看了他肚子一眼,就点头答应了,没有再问其他的。
霁川那一瞬间竟有一种很奇异的情绪出现。
果然,这个男人所有的妥协都与肚子里的孩子有关,而肚子里的孩子对他而言只是续命的药,并非出自于一个父亲对于孩子的爱才会妥协。
可自己不是早就已经知道这一切了吗。
现在就已经很好,一切都在计划中。
霁川这次出行,依旧带上了都沥,不过这一次却与以前不同。
在离开前那一天夜里,霁川来到都沥的房间,关上房门前又往院子里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转身,神情严肃,声音谨慎,“嘟嘟,这一次出门和以往不一样。”
都沥也紧张起来,就连怀念母亲的悲伤也减淡了很多,“大师兄,这次为什么不一样?是有什么危险吗?”
霁川已经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这个小师弟,他信任都沥,也肯定会带他一起离开,所以,让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很有必要。
他挨着都沥坐下,抬手揽住都沥的肩,在他耳边小声说:“嘟嘟,你也不会想一辈子待在魔界吧?”
都沥瞬间瞳孔放大,震惊看着霁川。
他当然不想,他在这里每日饱受魔气侵蚀,虽然有元阳果无限供应,但如何也比不上在仙界来得舒服。
只是这里有大师兄,大师兄一直护着他,还建造了大棚,让他管理那些魔族种地,这才让他感觉到安全和安心。
可是他们还有机会离开这里吗?
都沥嘴唇微微颤抖,“我以为,大师兄你生了宝宝之后,我们就……就……”
至少他是把这段时间当作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来过的。
在他看来,大师兄怀孕的这十个月都是他捡来的,他原本以为自己被送来魔界的那一天就会死掉。
“我们当然可以离开,不然你以为师兄我这段时间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为了口腹之欲或者是赚那点钱吗?”
霁川说着安抚都沥的情绪,让他不要那么慌乱。
随后他将自己大致的计划告诉都沥,并且对他说:“我们嘟嘟也是大人,出门的时候要与师兄一起多观察,也要认识更多的朋友,多条朋友多条路。”
“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七个月了。”
都沥如临大敌,片刻点头:“我知道了。”
在暗黄的烛光下,他们两人脸上神情严峻,均是对未来的忐忑和坚定。
随即都沥双眼一亮,“我们可以让归北哥哥帮忙。”
霁川也有些惊喜:“不过也要看他愿不愿意,更不能够为了我们自己逃脱,害别人陷入危险之中。”
“此事你可以找机会小心询问他,若是他不愿意或有困难,我们也不要强求。”
都沥点头。
次日,众人乘坐飞行船,飞船行驶于云海中,去往护林族。
这飞行船还是魔族从山海剑派抢来的,速度与御剑飞行差不了太多,好处就在于不用使用自己的灵力,可以在船上休息。
霁川最近胃口不是太好,除了偶尔会害喜之外,也开始嗜睡,这日正和仇煞说着什么,慢慢地声音变小,不多时倒在仇煞怀里睡着了。
他呼吸均匀,眉眼舒展,如同画卷中下凡的仙子。
或许是因为怀孕当了父亲,即使睡着,他眉眼恬静中也透露着温情。
他的手下意识护在小腹上,仇煞的眼神则落在他手上,又或者是透过他的手,落在肚子里那个孩子身上。
霁川是从床上醒来的,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若不是肚子饿了,他还不想起。
他从桌上拿了一碟糕点,一边吃一边缓步走上甲板。
仇煞正在甲板上吹风,衣角衣被风卷起,裹挟着他周身的魔气猖狂舞动。
霁川上前两步,仇煞回头与他对视,“已到护林族。”
“护林族周围设有结界,飞行船不能航行。”
霁川:“那我们便在护林族旁的驿站下船。”
“不过我们不能让仙界那些人知道我们来了,必须得像之前去都安城那样隐藏自己的身形,以免仙界那些人拿此说事。”
仇煞是无所谓的,就算签了契约又如何,毁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既然霁川有要求,他又无所谓,便全听霁川安排。
二人只带了都沥,都沥搀扶着霁川的手,仇煞走在他们三步之前。
为了不暴露行踪,他们并未走主路,而是穿行在森林中的小路上。
周围除了脚踩在枯树枝上的声音,便只有风声及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阳光斑驳落在枯败的落叶上,又被仇煞一脚踩碎。
仇煞走了一刻钟,回头看着霁川,见他与都沥相互搀扶,交头接耳,仇煞脚下轻点,飞身消失在树丛中。
霁川和都沥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向前走去。
小路崎岖并不好走,都沥很是担心霁川,“大师兄,要不然我背你吧,这路不是很好走。”
而且大师兄修为被封,如今与凡人差不多体质,肚子里还怀了个孩子,哪里扛得住长途跋涉。
霁川未曾想到这具身体这么经不得折腾,他微微喘着气,“不用,我现在还能走,喘不过气不是累的,或许是怀孕后的反应。”
“若是我疲惫了,你停下来等我休息片刻就好。”
都沥不解:大师兄现在怎么就这么懂事,不让仇煞背着他走呢?之前在魔界,大师兄向仇煞提了好多要求呢。
霁川冲他使眼色:现在就别作死矫情了。
在魔界向仇煞提要求,是因为仇煞在魔界的绝对地位。
如今他们来护林族是购买种子,护林族怎么说也是仙界的修者族群,他若是与仇煞太过亲密,出现在护林族族人面前,这些人说不定连商议的时间都不会给他,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就在霁川有些扛不住想要休息之时,看到远处树林缝隙间好似有一座小屋。
这小屋对于霁川来说是意外,对于岑远来说,却是千辛万苦才找到的。
岑远这几日回到门派,与掌门商议之后,心安理得甚至有些自得,将贪得无厌的锅推到霁川身上。
掌门召集了门派中知道霁川和岑远替嫁实情的那些修者,这些人不是门派中的掌门,就是身居高位的堂主,又或者是门派中的核心弟子们。
他们与门派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岑远还未重生之时,他们就极其宠爱这个小师弟。
如今重生的岑远更是满心为了门派打算,他们又怎么舍得让小师弟背负那些骂名。
甚至一些脾气较暴躁的弟子,听到仙界那些修者骂山海剑派和小师弟时,也格外愤恨,恨不得教训那些人,替小师弟出口恶气。
所以当掌门提出让霁川来背这个黑锅,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觉得本应如此。
“霁川从前仗着与小师弟有七分相像,可是获得了不少好处呢,如今替小师弟受两句骂名又能如何?”
“确实,也只是被骂两句,不痛不痒的,那些话语又不会像刀剑一样砍在他身上。”
“这也算是他报答宗门对他的培育之恩。”
还有其他弟子提出:“若是骂名让他背了,那这元阳果栽种培育的功劳也属于他了?”
“他也配?”立刻有核心弟子反驳,“他的资质如何,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且他曾经凭着自己的样子与小师弟有七分相似,甚至哄骗着我也给他送了不少礼物,每每想起都让我心中窝火。”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办法。”
“我们就说这栽种的方式是已经去魔界和亲的‘小师弟’留下来的,‘霁川’则是得知此事之后,背着门派和掌门与灵域仙坊签订了那个售卖计划。”
“这个想法不错!”另一位核心弟子拍手叫好,“我山海剑派虽然不愿意,可‘霁川’是以山海剑派的名义和灵域仙坊签订协议契约,所以我们不得不同意原本的售卖计划。”
对于同门师兄们和长辈的宠爱,岑远十分受用,且重新鼓起士气。
“虽然不知道这一次都安仙坊是从何处获得了如此多的元阳果,但这并不会影响山海剑派的崛起,我们不知这元阳果的幕后之人是谁,也不知往后还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为保险起见,我们可以换其他的珍品灵植。”
众人纷纷亮了双眼,就连掌门也有些激动,“乖徒儿是还知道其他珍品灵植的种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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