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什么你?本宫面前,跪下说话。”
“呵,跪下?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一个没封号没爵位的先帝皇子,还是个侍奉男人的,现在又自甘堕落跟这帮算学院的人混一块,还敢叫本公子跪下?”
冯英嘲讽满满,目光扫过周围桌的学子们,那有血性有脾气的,已被他一言激得握紧了拳头。
“程寅,把这条狗给本宫打趴了。他不跪,那打断了腿也是跪。”
封离说完,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把自己的餐盘推到了一旁。
他面色淡淡,却气势压人。身边有个身手好的“打手”,这不用白不用,正好看看热闹,回头还能旁敲侧击地指导下程寅这小子的武艺。
“好嘞!”程寅拍桌而起,出手如电袭向冯英。
冯英的跟班还想拦着护着,可一帮酒色缠身的纨绔子,哪里是程寅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吓退。而那冯英,直接被程寅按着跪到了地上。
程寅把人按下去时,冯英的膝盖在地上都磕出了响,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只感觉这冯公子的膝盖,没裂也得肿个三五七天了。
封离看够了热闹,满意地点评程寅:“打得不错,就是花头多了点。唉,世家公子爱耍帅的通病,还是得更简洁利落些,大道至简,懂不懂?”
程寅也不知道封离这小细身板怎么就点评起自己的身手来了,但是凭着之前的“钦佩”、“同情”,他硬是一句没反驳,当场点了头,给足了封离面子。
封离更满意了,功夫好的不难找,难找的是谦虚还功夫好的,若是之前在军中,这样的好苗子他必是要带在身边亲自调教的。
说完了程寅,他这才看向在一旁骂骂咧咧又叫痛的冯英,手里的筷子一下就砸在了冯英脑门上。这筷子还是他方才夹过菜的,那筷子上的菜油自然也是沾到了冯英额头上。
简直奇耻大辱,冯英气得脸红脖子粗。
“封离!”
“哎呀,直呼本宫名讳,又是一桩冒犯。我给你算算哦,冯三公子。”封离在他面前迈起了四方步,来回倒腾掰着手指给他数罪状。
“其二,你也说本宫是先帝皇子啦,你怎么跟你那个娘一样,觉得自己可以踩到王子皇孙头上去?其三,我侍奉男人?我男人可是摄政王,你既然这么大胆,肯定也不怕在他面前说这话咯?”
封离说着,视线在饭堂内找起人来。冯英还没明白他要作甚,就听他面露微笑,朝坐在正中的齐王世子招起了手。
“齐王世子,来来来,你来帮个忙。你之前不是觉得坐了我的位置心中不安吗?我给你一个还我的机会。”
整个饭堂的学子们自然都是在看这边的热闹的,齐王世子也不例外,但他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到。他性格内敛胆子小,被所有人看着,犹豫了一会才站起身来。
到了封离近前,他礼貌拱手,柔声问:“七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你帮我把刚才的事记下来,冯英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漏。对了,程寅打了他哪也不能漏,我要拿回去给我家王爷看,不然韩博士上门告状,王爷会以为我没有好好学习,在国子监挑事的。”
“你!”冯英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厥过去,他这会才后悔刚才的冲动,他是信国公嫡子没错,但是他爹碰上摄政王也没讨到过太多好,更不用说他了。
如果摄政王真的为了这个失势皇子找他麻烦怎么办?
冯英头上冒冷汗,他只顾着在国子监立威,只顾着为母亲出气,根本没想到这人如此混不吝。
齐王世子也很意外,但这实在不好拒绝,他点头应是。另一方面,他一直以来也看不惯这冯英横行国子监,虽不敢惹他,但他们这帮纨绔子欺辱的学子可不少。
“喂,去给世子拿纸笔来。”封离一脚踢在冯英的一个跟班身上,那人见冯英都不敢说什么了,立刻就去拿了。
“冯英呐,我再跟你说这其四。”
“还有?!”冯英愕然抬头。
“其四,什么叫我自甘堕落与算学学生混在一起?坐邻桌吃个饭就算混一起了?那前段时间千秋宴上,我家王爷坐首席,你爹信国公坐第二席,邻桌吃饭,看来你爹是给我家王爷当小弟了?”
“胡言乱语!我爹怎会屈服于摄政王淫威?!”
“淫威?世子,这个词很重要,记好了,别写漏了。”
齐王世子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他都要替冯英心疼了。这话都传给摄政王,若是摄政王借机发作……不敢想象。
冯英本人更是真的满头大汗,他想反驳,却根本不知如何反驳。
他不知道接话,封离想说的却还没说完,完全没有忘记自己的核心内容。他接着便说:“所以你刚才的逻辑根本就不合理。饭堂本为分区,我爱坐哪坐哪,其他人也一样,爱坐哪就坐哪。”
“就算我真与算学的同窗们论交那又如何,怎么就成了自甘堕落?就坐在这的算学同窗,未来户部侍郎、户部尚书,说不定就出在其中。如你一般,身为国公嫡子,却辩辩不过我,打打不过程寅,还敢来叫嚣?与你这样的人交友,才是真正的自甘堕落。”
说完这句,封离转身落座,对程寅说:“放了他个晦气玩意吧,吃饭。”
“是!”程寅应答,掷地有声。
冯英爬起身,膝盖还疼,心却更慌,他强自镇定,指着封离想骂没骂出口。没办法,齐王世子还在一旁兢兢业业记录,他刚一眼扫过去就看到“淫威”两个字,教训就在眼前,哪里还敢开口。
冯英忿忿不已地走了,程寅重新坐下来,一双眼晶亮,看着封离仿佛看什么神仙似的。
“殿下说得太好了……”
他正要一通夸,被封离直接抬手止住。可不能让他说下去,自己不能让他麻痹了!
“劳烦帮我换双筷子,这筷子打了冯英的头,脏了。”封离嫌弃地把筷子递给程寅,用一桩工作彻底打了岔。
“好好好。”程寅连连应是,兴高采烈地去了,仿佛换双筷子是什么打前锋的要务一般。
这时,齐王世子也已写好了,拿起来递给封离。封离一目十行扫过,颔首道谢。
“殿下不必客气。”说完,齐王世子还冲封离笑了笑。
封离收到他的善意,便问:“世子可要一块用饭?三个人热闹。”
“好,好吧。”齐王世子说着,往自己之前坐的桌前走去,端了自己的餐盘过来。
封离在后头看着,觉得这软糯糯的齐王世子也是个可相交的人,除了胆子小点,挺有意思。他刚才看了齐王世子所书,言语精练又生动,小小一场冲突,被他写的妙趣横生,不是那些酸儒可比。
程寅换了筷子回来,他们三人便一道用饭,用完饭,程寅又自告奋勇带着封离去国子监转悠,齐王世子也跟着一块。
而这时,封离在国子监饭堂与冯英打架的事,已经传入宫中。
很快,到了下午上课时间,封离一身轻松地去上课。
封离向程寅撒谎说自己听不懂时,他想得挺好,结果程寅的理解和他南辕北辙。下午他听《礼记》听得头大睡了过去,被博士点名时根本没得到提醒。博士喊了他三声,程寅别说打掩护了,只知道一脸痛心地看着他,下了课还把他叫住,说要跟着他回摄政王府,要给他补课。
封离目瞪口呆,拒绝不及。程寅自己骑马,跟在他的马车后面,赶都没法赶,那阵仗,和被韩博士“告家长”也是没什差别。
到了摄政王府,封离还未下马车,就听车窗外程寅打马上前,下马的动作干脆利落,问好的声音更是清晰有力。
“程寅参见王爷。”
接着是周昭宁不辨喜怒的话:“来送本王的王妃回府?”
封离开车门的手一顿,直觉不妙。可程寅这个没心眼的,明显没察觉到问题,大咧咧邀功似的答:“我是来找殿下复习课业的,今日博士所讲我不太懂,正好和殿下一同复习。”
得亏他还记得白日里的承诺,不与人说先帝皇七子认字不全,没把这谎话捅到周昭宁面前来。
不过,或许在周昭宁这也不算谎话,周昭宁又不知道他学问如何,也不知道他那原身在北梁经历过什么。毕竟昨夜喝酒时,他说自己养刀的手艺是为了讨好北梁权贵学的,周昭宁也半点没有反驳。
但是……程寅这话听着真没有好到哪里去!周昭宁这贼王,连个没碰过的姬妾都不许人染指,更不会高兴俊俏少年郎上门找他的王妃吧?
果然,周昭宁似笑非笑,眼看便要发作。
“啧啧,不喜欢你还管那么宽,负心汉都没你能耐。”封离低声感叹,不能让小朋友独自面对摄政王莫名其妙的怒火,他当即开车门下来,把手里的一叠纸递到摄政王手上。
“王爷,你看看,我今日被人欺负了,我要告状。”
周昭宁被塞了叠纸,被这太过突然的转折弄得愣了愣神。
他不禁想,这大禹境内,竟还有人能欺负得了他封离?让他看看,是何人如此能耐。
第32章 寻欢(1)
趁着这新奇的告状方式牵走了周昭宁的注意力, 封离赶紧拉住程寅让他走。程寅不明所以,很是坚持:“可是今日的课业还没跟殿下解释呢。”
“明日,明日再说。”封离心想, 你再不走,等周昭宁看完了就得找你算账。
程寅还傻愣愣,一本正经要承诺:“那明日可不能再推了。”
“行行行,快走, 快走。”
程寅这才走了,周昭宁一心二用,并未错过封离这番小动作, 不过他不是真要跟个少年计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开始他是这么想到, 直到看完齐王世子的这篇记录。
“程寅如此英勇, 本王没赐他奖赏、留他一叙, 倒是可惜了人才。”
封离很不想挺懂他的阴阳怪气,但偏偏他刚才已觉知了危险,这会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只好, 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错!王爷,下次一定叫他过府用膳,可造之材。可是, 王爷怎知他今日英勇?”
“通篇两页纸, 半页纸都在记叙程寅如何出招对招,可不是英勇。”
“……”还带看篇幅抓重点的?
明明重点是冯英嚣张, 形容他有“淫威”。
明明重点是有人在外头欺负他的王妃!
周昭宁看完,正儿八经把两页纸叠起来放入怀中, 封离想要回来,手没他快, 于是摄政王府门口,华灯初上之时,就见摄政王妃大胆地把手按在了摄政王胸口。
周泉等侍卫二话不说转身背对着两人,接下来的他们不适合看。
本来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被这帮侍卫欲盖弥彰地一表现,封离的尴尬值直接翻番,当场收也不是,继续放也不是。
周昭宁的心情却突然好转,他侧首靠近,在封离耳边说:“告状的状纸,岂有刑官未审而退还之礼?”
如此一本正经,愈发衬得他这“状纸”好不正经。
封离面色一红,轻咳一声,收回了手。
“那,周大人慢慢审。”
封离大步先行,入了府门。
翌日,他照例去国子监听学,一到国子学课堂,便见同窗们都带着敬畏看他。程寅还未到,他不明所以,便看向坐在首席的齐王世子封珏。
封珏伸手示意他靠近,封离便直接往他的桌岸上一靠。
封珏有些不适应他这不合礼仪的举动,但良好的修养和内敛的性格让他什么都没说。
“今日一早便听说冯英昨夜被打断了腿,信国公府没抓到人。”
“不是我干的,我可不背后阴人。”封离连忙摆手。
“昨日殿下说要打断他的腿,晚间他的腿便断了,但是信国公府明显没抓到把柄,所以大家都猜测,是摄政王所为。”
“不是,就断条腿而已,我就做不到不被人抓到把柄?”
封离声音抬高,本就关注他们这边的同窗们这下样子都不装了,全都直勾勾盯过来,竖起了耳朵听八卦。
“殿下,殿下,并非此意……不对,暴力伤人并非好事,殿下怎的还要争个高低?”
“暴力得看对谁,那冯英平日里没少欺男霸女,连我都有所耳闻,断条腿活该,最好是长不好成跛子。”
“……”冯英叹气,殿下的重点怎么总是歪。
旁边等八卦的同窗忍不住,有人出声问道:“那到底是不是王爷所为?”
“那肯定不是,我昨日不过吓唬他,王爷怎屑于和他一个小辈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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