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郑贵妃忙问。
“在……”那宫女支支吾吾,瞅向郑贵妃,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郑贵妃顿时了悟,她下令心腹宫女不许提的,只有皇帝那处淫/辱妃嫔的寝宫偏殿——春和殿。
若是拉去典正司问罪,反而光明正大,不过是受皮肉之苦。可在春和殿,多的是叫人生不如死的手段。郑贵妃心中犹豫,她真的不想去,这时候去帮忙,或许不仅帮不上,反而把自己也搭进去。
可林淳妃的宫女咬舌自尽了,会不会林淳妃也……她平日里最是温和,多年逆来顺受,可若向摄政王通风报信的真是她,她的性子绝不是表面的模样。
想到这,郑贵妃霍然起身。
她的大宫女立刻跪下阻拦:“娘娘,刺探陛下寝宫的消息可是大罪!不可啊,您不能去!”
“其他人私下探听自然是大罪,但一个按捺不住思念之情的贵妃,想要邀宠争宠,却情有可原。”
“娘娘!”大宫女一听,当即落下泪来,她们娘娘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她是避之唯恐不及,“您何苦自己往火坑里跳!您不能!”
“我早已身在地狱,也早就身涉漩涡,如何回避?独善其身,原本就是奢望,那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话音落下,郑贵妃裹紧身上裘衣,连单薄的绣鞋也没换,便往春和殿而去。
到得殿外,她作焦急神色,频频在墙角探看。如此情态,自然很快便被看守的禁卫发现。被发现后,她恼羞成怒,转身便要回宫,只说自己是走岔了路。
子时二刻,贵妃娘娘走岔路走到了皇帝寝宫外面,禁卫当然不是傻的,怎么也不敢让人走,立刻便去禀报。
这戏为了演得真,为此郑贵妃还大发雷霆,扬言敢去禀报便要杀了那禁卫。
一番折腾,果不其然,郑贵妃被传入春和殿内。她入内时,皇帝衣衫未整,林淳妃躶身蜷缩在地,身上皆是鞭痕,殿内几个小太监面上含春。
殿内满是淫/靡之气,郑贵妃高傲又嫌恶地看向林淳妃,接着才朝着皇帝盈盈下拜。
“贵妃何故在殿外徘徊?”对郑贵妃,皇帝还是留了一分客气,好歹母家有些分量。
“臣妾睡不着。”郑贵妃有些别扭地说。
“睡不着便来朕的寝宫外转悠?贵妃可知几时了?”
郑贵妃又看一眼林淳妃,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神色一振,说:“子时都不熄灯,臣妾就是来看看这狐媚子能迷惑陛下到几时!陛下许久不曾召幸臣妾,却总叫她侍寝,臣妾不服气。”
皇帝挑眉,面上现出得意来,他召幸郑贵妃之后,这还是第一回,她跟过去一样吃味,和淳妃针锋相对。看来,她是转过弯来了?
“朕看你这段时日躲着朕,似乎不太乐意,朕能怎么办?”
“臣妾……臣妾不过是初初不适应,其实心里,是想念陛下的。”
在皇帝心里,郑贵妃的屈服比林淳妃分量重得多,他当即便兴奋起来。起身走近,一手抬起郑贵妃的下巴,另一只手扯开了她披在身上的裘衣。
裘衣之下,是轻薄的中衣,一拉开便见着她浑圆香肩,上头系着赤色肚兜的挂带。活色生香,可惜,他再兴奋,只对着女人的身体依旧是起不来。
这让他稍稍冷静,有了郑贵妃的彻底跪服,林淳妃似乎失去了价值。本来他就怀疑林淳妃了,当即便下旨道:“林淳妃不守宫规,私相授受,将宫中消息外传,即日起除去妃位,赐她一杯毒酒。”
郑贵妃被皇帝拉起来,娇柔地倚在他怀里,满脸得意,在卑微跪地的林淳妃面前耀武扬威。林淳妃全程不语,她仰头看向皇帝,面上竟带了笑容。
郑贵妃见状走近,将自己的狐裘甩到了她身上。
“贱人,穿好了,现在还想着勾引陛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皇帝看着这一幕,心中大快。李德仁让人去取毒酒,回来正要处置林淳妃,郑贵妃却突然出声道:“慢着。”
“爱妃?”
“陛下,臣妾有一言,要说与陛下。”
“说。”
郑贵妃于是在皇帝耳边低声说:“臣妾是突然想到,今日重启内卫府,陛下便鸩杀宫妃,这消息瞒不住,太后和摄政王会不会多想?”
说完,郑贵妃又连忙解释:“臣妾并非要干政,只是为陛下设身处地,担心罢了。若说得不对,陛下可不许怪我。”
皇帝看向郑贵妃的眼神顿时有了变化,他之前倒是没想到,明川侯府的嫡女,比林淳妃这个宫女出身的好的确实不止一点,她见识不凡,可为他分忧。
他认为郑贵妃不明内情,只想到内卫府重启是在同一天,可他却知道,他今日鸩杀林淳妃,摄政王恐怕就会猜到当日给他报信的是林淳妃。到时候,不管林淳妃的嫌疑是真是假,他杀人封口这件事都会坐实。
“区区内卫算什么,倒是爱妃今日前来,令朕大喜,确实不宜见血。”皇帝话锋一转,“那爱妃以为当如何处置?”
郑贵妃其实早有主意,故作思考模样,想了想说:“林淳妃既是私相授受,那便是与人不清不楚了。那不如罚她去慈仁宫,为太后礼佛,青灯古佛了残生,岂不是最让她痛心难受?”
“好!淳妃,你便替朕去太后跟前尽孝。今日饶你不死,你可得尽心伺候太后,在佛前为朕、为贵妃好好祈福。”
皇帝想,到了常年封闭的慈仁宫,她便是想做什么也难有机会,是不是她的,都不足为虑了。
林淳妃被带出春和殿时,回头最后望了殿中一眼。那一眼复杂,带着感激、释然、愧疚和担忧,郑贵妃冷冷的视线和她一触即分,她却再清楚不过,她是特意来救她的。
迈出殿门,耳中只落下郑贵妃的一句:“这些小太监贪得很,比林淳妃还狐媚,陛下都没时间看臣妾了,便只留一个好不好?”
林淳妃眼角滑下泪来。
她裹紧身上狐裘,一步步往外迈,她从没有一刻如此坚定。总有一日,她会走回来,她要亲手掀翻这殿宇,亲自来救回这人。
第65章 相帮(2)
林淳妃入慈仁宫陪伴太后的事, 很快便下了明令。周昭宁和封离知晓报信一事,猜测皇帝也查到了一些内情。
封离:“尚衣局没有被牵扯其中,想必没查到报信的宫女头上。林淳妃是因我受牵连……”
周昭宁摇头应道:“太后不会为难于她。她不惜涉险报信, 必是对皇帝极为不满,去了慈仁宫是好事。”
他这么一说,封离想到了郑贵妃,她无事, 会不会反而是有事?郑林二人很可能都对皇帝不满,倒是可以借此探一探周昭宁对皇帝的态度。
封离喝着茶,故作不经意地问:“听说她宠冠六宫, 为何对皇帝不满,是有什么内情?”
“怎么?心疼美人?”
封离喝茶的动作都停了, 没明白怎么话题能歪到海上去, 他哪里看出来是心疼什么美人。给他一个白眼, 封离说:“后宫的美人跟我有什么关系,轮得到我心疼?我就是好奇,八卦!”
周昭宁垂首饮茶, 嘴角带了些笑意:“既如此,你便无需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她在潜邸时便伴驾, 自有其本事, 此番或许被怀疑,却是有惊无险, 可见一斑。你探听内宫之事,或许反而害了她, 与我说说便罢,不要去外头胡说。至于林淳妃报信之谊, 有需要时我绝不袖手,自会还她。”
“是是是,王爷替我报恩,我先谢了。”
周昭宁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正色道:“倒是有另一件事,想与你商议。”
“王爷,了不得,如今都要与我商议了?”
封离兴冲冲凑过去,仰着头看他。
周昭宁下意识要往后躲,可心念一动又硬是压下来,他们四目相对呼吸可闻地说话,很难得。
“今冬之后你便到了弱冠之年,日日混着不合适,想不想去做点正经事?”
封离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目光真诚,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弄个官当当?”
“嗯。”周昭宁音色低沉,和他对视时平和而温柔。
封离像是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立刻就坐了回去,不自在地撇开头说:“摄政王妃当官呐?不合适吧。”
“你是先帝皇子,本该有王爵在身,不要妄自菲薄。”
“哦……那你去给我要个王爵呗,我不想做官,累得很,还是混着更逍遥自在。”
封离以为周昭宁一定会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他,没想到周昭宁听完竟沉默了,就在他以为周昭宁准备就此揭过这一茬时……周昭宁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撇下这,摄政王妃的名头?”
封离兀然回头,直直撞进周昭宁幽深的目光,他那双平日里不含温度的凤眸,此时正探究地看着他。
是探究,却又不全是,更像是带着某种隐秘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期骥。
那一眼,让封离甚至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周昭宁的意思是要让他走出去,像皇子一样办事任职,而不是一个王妃。
“是啊,舍不得。摄政王府锦衣玉食,你在前面遮风挡雨,出了王府我横着走,换了谁舍得?”
周昭宁轻笑,他摇了摇头,无奈地伸手弹了他额头。
“多大了,还憨吃憨玩?”
封离的脸一下涨红,过去多少次撒娇卖痴都演了下来,被他当小孩似的对待,他那点久违的羞耻心却瞬间冒头,顶得他心神大乱。
“闭嘴……”封离这话一出口,怎么看怎么恼羞成怒,“你怎么回事,养不起我了?”
“养得起。”话音落下,周昭宁没忍住,那只弹了他额头的手又抬起来,在他颊边掐了一把。
封离拍案而起,转身便跑了个没影。跑出前院他才停下来,忿忿踢了一脚廊柱,生起自己的气来。
“怂什么封离,不就被他摸了下脸?有什么了不起,下次摸回去!”
“周昭宁是不是疯了……”
封离边走边念,总之是周昭宁过分,绝不是他武安侯害羞。仗着一张脸为所欲为,都是大男人就可以不避讳?厚颜无耻伪君子!
封离气归气,冷静下来却大受启发。
他不肯自己出头,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立起来不仅是皇帝的活靶子,也可以是活招牌,他立得越高大,便越不利于周昭宁登位。因此,他不想让朝臣觉得,皇帝倒了,还有一个有能耐的皇帝他哥。
但他既然想帮周昭宁,他空坐王府必不可行,他要培植自己的人手,铺排自己的势力。他之前便在考虑,给封珏、程寅谋个什么位置。
他两见识过北梁使团带来的风云,并不愿再枯坐高塔潜心学问,想要建功立业。
周昭宁问他,乃是知道内卫府将在朝中掀起巨浪,到时候必有不少官职空缺,正可让他更进一步。那同样,接下来也是为封珏和程寅铺路的契机。不止如此,程寅的机会更是就在眼前。
想到这,封离当即折返。
周昭宁见他去而复返,以为他改了主意,谁知道他一到便问:“内卫府重建,正是用人之际,你觉得程寅怎么样?”
“内卫行事狠辣,你觉得程寅合适?”
“你少唬我,不管什么衙门,都是各色人等,人人一个样的衙门,我还没见过。狠辣之人有狠辣的去处,宽慈之人也有宽慈的用武之地。”
周昭宁反问:“你见过很多衙门?”
封离最常打交道的便是兵部、户部,其他衙门接触的也不少,差点脱口应是。临出口想起来皇子封离可没接触过多少,他口径一转,说:“北梁的衙门接触过一些,都是人,总不至于太大差别。”
周昭宁不置可否,又问:“内卫乃是皇室鹰犬,卫国公府满门忠烈,勋贵之子入内卫,我怕你被他爹他哥打上王府来。”
“是不是鹰犬,就要看你这个持令人怎么用了。”
“为我所用,更是鹰犬。”周昭宁摇头自嘲,语气平静得很,显然早已接受自己跋扈权臣的形象。
“周昭宁,你我之间说这些虚名就没意思了,内卫重启的情由我再清楚不过。程寅心性纯直、为人机敏、功夫过人,去查案很合适。尤其是查勾结北梁的官员,便是身份也方便行事,能压许多官员一头。但你说得对,我得去问问他自己怎么想,总不能我一厢情愿。”
“在理。”
封离拍了拍手:“行了,那我走了。”
周昭宁有心留他,却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只好看着他走了。虽是如此,他仍觉得心中熨帖,封离肯将打算直白地说给他听,至少他们之间不再是针锋相对的冷漠,已经有了信任。
封离雷厉风行,说去询问程寅的想法,当日便问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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