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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男坐在阴影中，一动不动。
黄毛还在气头上，用脚踢了踢刀疤男：“怎么不说话，死了啊。”
阴影中忽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抓住黄毛的小腿。
“你干什么！”黄毛蹦跳着后退想要抽回脚，却发现对方的力道极大，脚骨都快要被捏碎了。
刀疤男被对方的挣扎扯出了阴影范围，昏黄的灯光下，暗灰色的手上布满青筋，浑浊的血色双眼流露出饥渴和疯狂，他缓缓张开嘴，锋利的獠牙一口插进了黄毛的大腿。
鲜血喷涌而出，一块还带着热气的血肉硬生生从黄毛腿上被撕扯下来。
“啊啊啊啊啊！”黄毛倒在地上，疼得浑身颤抖，他惊恐地看见刀疤男正在面无表情地咀嚼着他的肉。
脸上、嘴上、衣服上全是鲜血，可对方平静极了，那双浑浊的双眼还在死死盯着他，像是在考虑下一口要从什么地方开始。
“救命啊！”黄毛狼狈地在地上爬行，血痕在地上拖了一路，鼻涕横流，大声呼喊着，“救命啊，这里有鬼啊。”
这个小区位置很偏，平时就没有多少人，他喊了很久，却没有一个人前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黄毛眼中迸发出希望，他拖着受伤的腿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到林安门口。
“救命啊，林安，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
刀疤男将口中的肉吞咽而下，可这点肉不仅没有缓解他的饥饿，反而让他更加难受，好饿啊。
他缓缓站起来，四肢僵硬极不协调，像是失去控制的木偶，歪歪扭扭地向目标前行。
“林安！！！”黄毛喊破了喉咙，可里面只有一声声狗吠，没有人来开门。
眼看着对方要过来了，黄毛只能拖着腿往楼梯跑。
一个拖着伤腿，一个四肢僵硬，两者的速度都很慢。
黄毛忍着剧痛往楼下跑，却从身后听到了东西掉落的声音，他转头看去，刀疤男从楼梯滚落而下，越过他撞在楼梯拐角的墙上。
骨头断裂的脆响在楼梯间响起。
刀疤男整个人七扭八拐地歪着，脑袋着地正对着黄毛，那双猩红的眼睛失去了焦距，毫无动静。
应该死了吧，身体都扭曲成这样了。
黄毛不敢松懈，一瘸一拐地下楼绕过对方，他手机没电了，要赶紧去有人的地方，他要去医院，对了，还得报警。
当他避过对方继续往楼下走时，身后一道阴影笼罩而来。
黄毛被刀疤男扑倒，一起滚下了楼梯。
数不尽的鲜血在楼梯间蔓延，低沉的咀嚼声一直没有停歇。
夜晚原本是人们休息和狂欢的时间，可今夜的初曦城各处却不断传来尖叫和哀嚎，到处都是血腥和死亡。
安静祥和的城市顿时变成了人间炼狱。
*
林安在柜子里待了很久，一直到外面听不见老板的声音，才悄悄从柜子里探出头。
门外有食物的气息。
他缓慢走向防盗门，脑袋贴在门上，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弹。
不久前的记忆让他知道撞门会疼，但是站在这里门迟早会开的。
林安站在门口守株待兔，一旁的狗狗歪着头，学着主人的样子将脑袋贴在墙上。
一丧尸一狗开始面壁。
晚上小福又饿了，可主人还在那里面壁，它只能扯着主人的裤脚拖拽着他去倒狗粮，林安看上去傻乎乎，可做过一遍的事再做起来就非常顺手。
甚至不用狗爪指示，被拉到狗粮袋跟前的他就自动开始往狗盆里倒狗粮。
倒好狗粮的林安又闻着味往门口走，刚到门口，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林安被刺激到了，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竟然下意识做出想要开门的动作。
“啊啊啊啊啊！”
被外面的惨叫声吓了一跳，林安又慌慌张张地跑进柜子里躲起来。
听到外面的人用凄厉而惶恐的声音喊他的名字，林安也无动于衷，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听得懂对方在喊什么。
很快，外面的声音再也听不见，血腥味也逐渐飘远。
从柜子里出来的林安失望地摸着肚子，然后眼尖地看到裤子上粘着一根狗毛。
林安：……又开始难受了。
在小丧尸勤勤恳恳地打扫卫生时，宠物用品店的老板正满脸狰狞地拿着斧头砍掉一个丧尸的头颅。
腥臭发黑的血液溅在了脸上，他喘着粗气，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恐慌。
“这是什么东西？！”老板的同伴，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抱头躲在货架后面，见丧尸倒地不动了才哆嗦着出来。
老板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不知道，我们先出去报警。”
他们正在宠物用品店喝酒，一只丧尸竟然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见人就咬，要不是速度太慢，他们可能就真的死了。
避开那具倒地不动的丧尸，两人离开店铺。
宠物店的位置偏僻，只有对面小区的居民会路过，一出店门，从小区各处传来的尖叫声和呼救声就格外明显。
老板拿着手机报警，可报警电话却一直占线，根本打不通。
他身后的男人面色恐慌：“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旁边的拐角突然走出一个人，将两人都吓了一跳，老板连忙将斧头横在自己身前。
“救命啊。”颤颤巍巍的女声带着哭腔，不断靠近他们。
两人放松了些，只要不是那种吃人的丧尸就行。
女人步伐缓慢而歪斜，宠物用品店的灯牌逐渐照亮了她的脸。
原本白皙姣好的脸上长满了红色肿包，而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蔓延，脖子上、手臂上、小腿上，以及衣服遮挡看不见的地方，肿包像气泡一样不断地簇拥着生长，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偏偏女人还有意识，那张已经看不清五官的脸上满是泪水：“救救我。”
两人汗毛悚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板反应很快，刹那间转身就跑，而高大男人却软了脚，摔倒在地上：“别扔下我！大哥，救命啊。”
女人哭着靠近高大男人，此时的她浑身臃肿，皮肤变成了透明的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她的身体从内往外撑了起来。
高大男人看着已经跑远的同伴，只能拼命往外爬。
女人艰难地伸出一只肿胀红亮的手，嘴巴已经被淹没在肿块之中，只留下最后一句话：“救救我。”
下一刻，整个人失去了人形，像一滩流动的红色肉泥，将尖叫着的男人吞噬淹没……
中年男人听到身后的呼救声，却一直没有回头。
他虽然很害怕，但大脑却无比清醒。
报警电话都打不通，估计整个城市都沦陷了，他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没有丧尸，还能够保障物资。
很快，老板就想到了林安。
林安家离这里不远，位置偏僻，附近的居民也不多。
最重要的是他们之前强行卖给林安一批货，里面各种罐头、压缩食物分量都不少，足够他生活几个月了。
而林安，如果他变成丧尸，那就一斧头宰了他。
如果没有，想到之前看过的那张脸，男人眼中闪过暗色。
第四章
半年前老板第一次见到林安，对方用衣服捧着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狗来他店里，小狗身上沾满了沥青，又瘦又小，看起来快没气了。
可他这里只卖宠物用品，于是让对方去宠物医院看看。
当时的林安一直低着头，头发遮着眼睛，看起来阴郁又胆小，带着哭腔小声说自己不敢去人多的地方。
结结巴巴地哀求老板带着小狗去宠物医院，还给了他一笔钱做医药费，老板这才关了店带小狗去医院。
那只小土狗不仅皮毛沾满了沥青，两条后腿也骨折了，还感染了细小，花了很多钱才保住狗命。
而这些钱都是林安掏的。
几周后小狗出院，林安又联系老板，拜托他帮小狗找领养。
可一只瘦了吧唧的小土狗，多病多灾，还因为剃了毛斑驳难看，怎么可能有人领养。
最后林安带走了小土狗，而他趁机推销自己店里的高价狗粮和其他商品，没想到林安竟然都买了。
而老板也逐渐摸清了对方的性格，钱多社恐加洁癖，还不会拒绝别人。
所以他这几个月经常进一些高价货，然后一股脑搬到林安家门口，说几句软话，卖卖惨，对方就会全部买下来。
甚至前几天还带着一帮朋友强行闯入林安家，借着他社恐和洁癖的性格，让他买下了一批朋友积压的货物。
老板没有细看，但他记得很清楚，里面有十几箱罐头和压缩食品，以及各种刀具、炊具、帐篷等等。
不仅可以撑几个月，就算想要离开初曦城，使用的装备也一应俱全。
是最佳的躲避地点。
拎着斧头一路狂奔，两侧居民楼中不时传来哭喊声和尖叫声，甚至还能从窗户上看到斑斑血迹。
所幸路上没有多少人，零星游荡的丧尸速度很慢，即使发现有人跑过去，也只是慢吞吞地追赶。
本打算林安这几天一直不开门的话，他就找开锁的直接打开他家的门，顺便再偷偷配把钥匙，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他想得很全面，虽然打不开门，但林安家在三楼，顺着阳台的落水管道可以爬上去，窗户如果锁着，就用斧头凿开。
到了楼下，老板一抬头就看到了三楼落地窗边站着的人影。
屋里没有开灯，从身形看应该就是林安，对方安静地站在窗前，无法辨认出他现在是丧尸还是人。
老板眯了眯眼睛，他知道林安讨厌他，就算没有变成丧尸也根本不可能打开门让他进屋。
只能自己动手。
将斧头插在腰间，脚踩在固定落水管的支架上，老板一只手搭在一楼阳台顶凸出来的部分，借着力道往上攀。
忽然，脚被抓住了。
老板心下一惊，立刻低头看去，一张熟悉的脸布满血迹，狰狞可怖。
刀疤男嘴上糊满了浓稠的鲜血，张嘴的瞬间甚至还能看到人肉残渣，浑浊猩红的眼眸紧盯着老板，然后抱住他的脚往下拖拽。
“靠！”老板拼命用脚踢他，蹬他。
刀疤男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兽类一般的声音像是威胁，又像是咆哮，手下的力气更大了。
攀着阳台顶端的手指快要抓不住了，老板气急败坏，现在的姿势根本没办法拿出斧头，只能先干掉这只丧尸。
松手后径直砸在丧尸身上，果然对方松手了。
老板调整姿势掏出斧头，对着身下的丧尸狠狠劈下去。
刀疤男的脑袋几乎被砍成两半，他发出尖锐的嘶吼声，不断地挣扎着。
将斧头拔出来，丧尸红红白白的脑浆从断口处流淌而出，撒了一地，而这个时候刀疤男竟然还没有死。
老板咬着牙，又朝着丧尸脑袋狠狠来了几下，他面色发狠，眼中的狠毒和戾气比身下的丧尸还要重。
终于，刀疤男没了动静，破破烂烂的脑袋看上去惨不忍睹。
老板喘着粗气站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蹲下去，用斧头在丧尸脑袋那里拨来弄去。
“小说里不是经常写丧尸脑袋里有晶核吗，这怎么什么都没有。”老板自言自语着，确定真的没有东西，他才重新站起来甩了甩斧头上的血迹和脑浆，皱着眉头嫌弃道，“真恶心。”
他平复着呼吸，又仰头看去，林安依旧站在阳台，只是这次好像在朝他挥手？
什么意思？
屋里没有灯光，老板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林安缓慢挥动着右手。
是招呼他上来？还是……
他看不懂林安是什么意思，但对方似乎没有变成丧尸。
挺好，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美人在怀，想起第一次去林安家，对方忘记戴口罩惊慌失措的脸，老板哼笑一声，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心情竟然还不错。
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老板收敛笑容握紧斧头，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转身看去，两个幽魂似的丧尸正在逐渐靠近。
得赶紧上去了，不然丧尸会越来越多，老板连忙往墙边走，才走出一步，脚部就传来剧痛。
那只丧尸竟然还没有死！
刀疤男明明脑袋和身体几近分离，竟然还能动，此时他的獠牙穿过老板脚上的黑色皮鞋，深深插了进去。
老板紧咬牙根，额头渗出汗水，一斧头砍下刀疤男的脑袋，可锋利的獠牙已经穿透了脚面。
身后的两只丧尸已经逼近，老板将丧尸脑袋拎起来扔出去，脚上鲜血涌出，他不敢再耽误时间，忍着痛继续攀登墙壁。
可脚伤拖延了他的速度，身后的两只丧尸已经抓住了他的双脚。
被拖下来的他只能继续和丧尸搏斗。
然而这次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他，小区里游荡的丧尸陆续赶来，加入了这场战斗。
在被一群丧尸分食前的最后一刻，老板看到林安依旧站在窗前挥动着手，他终于明白，原来林安早就看到了他身后的丧尸，知道他根本逃不掉。
黑暗中，他仿佛能看到对方白皙无瑕的脸上带着嘲笑和奚落，和他做最后一次道别：再也不见，你这个混蛋。
这是老板死前最后的念头。
*
正在家中打扫卫生的林安，在阳台玻璃上发现一块污渍。
其实也算不上污渍，只是透明光洁的玻璃上一个非常小的黑点，似乎是生产玻璃时掉进去的杂质，融进了玻璃当中。
但对此时脑子不太好使的林安来说，这就是污渍。
他拿着一块小小的白色方巾，认真地擦着污渍，即使下面打斗声不断，对他来说都没有把污渍擦干净重要。
擦着擦着就闻到了食物的气味，好饿啊，林安咽了咽口水，盯着黑点的视线终于转移到了下方。
一群脏兮兮的丧尸围着一堆脏兮兮的血肉，旁边还有一只脏兮兮的七零八落的丧尸。
林安顿了顿，委委屈屈地继续擦玻璃。
就好像饥饿的时候有人在吃美味的食物，当你准备上去分一杯羹时，却发现对方用手抓满食物，一边往嘴里塞，食物残渣一边往外掉，手上脸上还都是食物的油渍，甚至发现你也想吃，对方还往食物里吐了一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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