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月白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去取我师兄的扇子执徐来,用星陨阵找我序临师兄。”
虽然师姐曾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宋潮青也未必真有他看起来那么无辜。但他们二人十几年间都在一起,宋家哥哥日日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实在没有走上邪魔外道的机会,段月白心里还是信他的。
宋家哥哥确实没有走上邪魔外道,可他已经走上离经叛道的独木桥,自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却在这时抓住一个坦白从宽的小小契机,于是说道:“月白,其实我是……”
“宋潮青,你来看,这是血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更是补周六哒~
wuli宋家哥哥老树开花喽。
这章的灵感来自于余光中先生的那句诗:“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写出那种,月光之下,抬眼心动的感觉。
对啦,除夕到初五会连续更新哦~虽然裸更但求督促,没别的,在下就是人菜瘾大!
第37章 “你喜欢谁,我认识么?”
宋潮青目光一凛,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顺着段月白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用双指微微蘸取雪地上的血迹,放到鼻尖底下仔细嗅了两下,断言道:“人血。”
“是。”段月白点头:“‘恰巧’落在元虎的脚印旁边,不知是何缘由。而且脚印到这里便断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怕是难找源头。”
环视四周,树林寂静幽深,树枝干枯灰黑,风一吹便噶啦噶啦地响,夜鸮发出鬼魅般的呜咽叫声,两人的对话声一停下,便立即觉得周围都是缥缈暗影,不断冒出阴寒之气来。
元虎的脚印已经被夜行小兽踩乱,再跟下去恐怕会离孟津越来越远,万一行差踏错……段月白自己倒还好说,可宋潮青……
段月白的目光略过宋潮青的脖颈,发现其上浸染了一丝不太正常的红,又不断联想起在房顶上走神的他,想:“他怕不是发烧了吧。”
“不查了,查也查不到,黑灯瞎火的,前面还有我不喜欢的气味,闻着像……从魂魄开始腐烂的臭果子。”段月白皱了皱鼻子,想着回程用什么法子才不至于那么冷,免得让娇弱的宋潮青病情雪上加霜。
奈何凡人之身本就有诸多限制,段月白又不能喷一口三昧真火来取暖,那傻子定会一不留神烧了手,到时候外面彻骨的冷,身上烫得要命,可真成了冰火两重天喽。
是以,段月白抛出七曜。玉圭映入了洁白雪色,风一吹就变得老大,横着一放,能坐下好几个人。
“上去,走着也怪累的。”段月白见他还是傻傻的,便先侧身坐了上去,又向宋潮青伸出手来。
可那倒霉催的玩意儿竟然躲开了,坐上七曜时也有意避开与他的肢体接触,段月白立即怒火中烧!
“你!”
“行,我上辈子就是欠你的。”想着宋潮青的“病情”,段月白也就不好再多计较,没好气儿地脱下自己的狐裘,胡乱压在了宋潮青的脑袋上。
耳边的风声很大,宋潮青把自己关在厚厚的狐裘里顾左右而言他:“怎么不追了,要是好好辨认,还是能找到元虎脚印的去向。”
段月白本就被气得心肝疼,不想透露关心:“今晚不追了,又不是永远不追了。怎么,你今天杀了一个人,只是过了一晚上,这个人就能活过来吗?你就能假装自己没杀过吗?元虎犯的事又跑不了,你急个什么。”
“理都是你的,我说不过你。”宋潮青对自己失望,闷闷不乐。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便有点僵,段月白明明是好心,却没得到回应,也生着闷气,干脆把脸扭过去,眼神不知不觉就飘到紫霄派的方向了。
雪后夜朗星稀,可此处距离紫霄派有百里之遥,光是这么用眼睛看,是看不到灵筠山的。
段月白想起幼时在门派中过的每一个除夕。
师父长年闭关,不知道他把自己关在后山都在研究什么,连过年也不出来,每年都是四月份才出山。好几个月,把好好一个仙风道骨的师尊熬成胡须长而邋遢的糟老头子,眉毛胡子头发都缠在一起,活像个要饭的。
序临又当爹又当妈,带着几个娃娃守岁,他们几个同辈弟子坐在一起就没有那么多礼数了。三师兄楚天阔是个老实的,给他一盘饺子几颗莲子糖,他就能开心好几天,安安静静坐在桌前吃,挨欺负也不说话。
沛凝师姐非要和段月白争抢坐在序临身侧的位置,常常吵得不可开交,在院子里水火不容地打上一架,最后才让序临用两张定身符定了,一左一右各坐一人,像是王府门口两只看门的石狮子。
“宋潮青,”段月白想到这里,突然开口,“那天我师姐对你出言不逊,你别放在心上。她不是冲你。”
宋潮青静静地听着,将狐裘拉开一道小小缝隙偷看段月白:“二百年前,紫霄派突遇变故,以往交好的各大门派纷纷背刺我派,序临刚及弱冠便以身殉道……当年那些从背后捅刀子的门派中就有太一门。所以她那个样子不是冲你,她只是一朝被蛇咬,自那以后对什么事都加十二分的小心而已,你别怪她。”
段月白讲的事情,宋潮青都记得,太一门、青城派的种种针对也都还历历在目,只是他这个人记吃不记打,何况几百年都过去了,他也还活着,属实不算有什么损失。
只是苦了他这群师弟妹。
“嗯,我不会怪她。”宋潮青心里面对自己的怨气散了,他看到段月白提及序临时眼中隐忍的痛色,觉着对这么一个尊敬师长、心地善良、皮相又上佳的人动心,是世上最值得原谅的事。
虽说……他是师兄,未免罔顾人伦,可他要是不说,谁会知道呢?
宋潮青终于不当缩头乌龟了,把脑袋从狐裘里面探出来:“太一门以前做的事是又错,但云夙鸢那姑娘还挺仗义的,看着不像坏人,我们也不能因一派之过而牵连好人,你说是吧?”
“你……”段月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狡黠:“你还说不喜欢人家,这么上赶着为她说话。是了是了,我承认她还不错,是个热情奔放的傻大姐。”
“我没喜欢她。”宋潮青定定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往后不要乱点鸳鸯谱。”
“奇了,你喜欢谁?我认识么?什么时候喜欢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能告诉你,反正不是云夙鸢。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看着办的,你答应我往后不要乱牵线就成。”宋潮青闭上眼睛,伸了个懒腰,凉风从他指尖穿过,落得十足的舒爽。他仿佛一念之间又有所悟,所谓藩篱,岂不仅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只需转念,须臾之间心境便可由闭塞变得开阔。
段月白不肯饶他,追问:“不是云夙鸢,那这么说……还是我认识的人。我想想……不会是我沛凝师姐吧?”
“怎么可能!”宋潮青结实地给噎了一下。
“苏巢?”
“不是。”
“宋潮青,你喜欢的人该不会是沈翳吧!”段月白瞪大眼睛,后仰着看他。
“不是不是,我喜欢他干嘛!”
段月白一身冷汗,好言劝道:“你可别嫌我絮叨,沈翳这人,你看他长了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其实人酸得很,还什么也不会,修为也不高,就会看病开药,你别被他的皮相骗了,他可……”
话音未落,太一门那边的天幕上,突然炸出一朵红色烟花。烟花转瞬即逝,唯有声音穿透鼓膜,仍留有余响。
段月白声音冰冷:“信号弹。”
随后,几乎在同一位置,又绽开了第二朵、第三朵!
作者有话说:
鸟的CPU要烧坏了,嘻嘻。
相认之后,鸟:我师兄说他又喜欢的人了……《我师兄喜欢沈翳那个庸医》
第38章 “蛊虫”
也顾不上身体柔弱不能自理的宋潮青是否怕冷了,段月白用灵力一催,七曜便疯得像是被擦着了屁股的窜天猴,“嗖”地一声便向太一门宅子疾驰而去。
“点燃一颗信号弹,便已经是急事,难以预料沈翳与苏巢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才会一连点燃三颗信号弹……”段月白面色凝重,他站起身来,待七曜稳稳当当停在太一门房宅上方时,他便抬脚一迈,像是迈下一级不太高的台阶般轻松,带着夜风送来的浮雪,像是救世之神,稳稳落于外院之中。
七曜与主人同气连枝,知道宋潮青是个“没修为的”,贴心将自己停得很低,宋潮青都无需跳跃,还不等他起身,双脚已经挨地了。
可院子里静悄悄的,半点人声都没有,唯有雪上踩得凌乱的脚印,可以证明方才此处的混乱场面。
“这宅子有三进院落,我们去内院看看。”宋潮青提议。
段月白微微点头,两人轻手轻脚,尽量踩在别人的脚印之上,以免发出更大的踩雪声。正门大开,院中灯火通明,内院中央,白雪之上有三处焦黑印记,像是被香灰烧出了小洞的白纱,正是三枚信号弹燃烧过后的痕迹。
内院依然万籁俱寂,宋、段二人警惕地环视四周,地面上那三个明晃晃的黑印在白得刺目的雪地中诡异地冒着黑烟。
俯仰之间,正房的门被一股漆黑煞气震飞,从宋潮青耳边呼啸而过!
还不等两人做出反应,东厢房的木头窗子也以同样方式更快飞出,段月白将宋潮青拉至身后,抬手将灵气运于掌间,飞来的木窗身后支撑的煞气难敌段月白的精纯灵力,煞气连同窗子转瞬间都化为粉末,落于雪上,灰白一片。
有几个人从房中跑出,他们身穿暗黄色道袍,看穿着应当就是太一门弟子了。也不知是谁先摔的,中间跟上的人摔在前面人的腿上,再后面出来的摔在中间人的身上,院中一片狼藉。
苏巢和沈翳跟在最后,两人见一个便扶一个,但被扶起来的人也站不住,又重新倒下去,搀扶了大半天,太一门这些弟子还是在地上爬。
他们双目赤红,急匆匆将地上的雪捧起来倒进嘴里,那雪被他们踩过,方才还落了木窗粉末,脏得不成样子,他们却无知无觉。
“别吃了!”苏巢见言语无效,眉心蹙起一点,一个手刀就将一个太一门弟子打晕。
苏巢是个力大无穷的妹子,就在两个时辰以前,她还能够单手抱起宋潮青这位九尺男儿,如今这个手刀,力道定不会太轻。反正就宋潮青瞧着,她若是再使两分力气,那太一门弟子的后脑勺就会漏了。
可那弟子上一瞬晕了,下一瞬立马又醒了,仍急不可耐地啃着地上脏兮兮的雪,他眼中闪过诡异的血色,涎水从嘴角流下来,或是顺着下巴流入衣衫里,或是掉到地面上,而他口中的牙齿尖锐无比,似乎还在不断生长——像极了恶犬的獠牙。
段月白皱着眉头,用袖子捂住口鼻。院子里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与果蔬腐败气味相似,但更像植物从根系烂到果实散发出的……彻头彻尾的酸臭味。他五感灵敏,铺天盖地的味道于他来说像极了一味猛药,竟将他逼退一步。
那厢,沈翳抓紧了时间为一个还没太疯的太一门女弟子诊脉,他一边逃着疯人的追杀和撕咬,一边还得制住手头这个,不让她“五体投地”地吃雪,弄得好不狼狈。
蓦地他眉头突然一松,说道:“蛊,是蛊!”
“是什么重要么?说解法啊!”段月白攥紧了拳头,才忍住不对地面上匍匐的这些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东西动手。
“从百会到完骨,需用一根细长银针将蛊虫挑出,这里现在太乱,我要挨个施针,恐怕需要花上很多时间!”
沈翳手里那个女弟子也还是追随师兄弟的脚步而去,疯了似的冲向院中存水的大缸,用其纤弱拳头痛砸缸中冰坨,只两下,那拳头上便见了红;再两下,右手与冰同时发出“咔”地一声,双双粉碎。可她仍不知疼,以双手捧冰而饮,丝毫不觉自己鲜血已然滴入融化的冰水之中。
而天边依然泛白了,冬日羲和露出通红的一边,将雪也染红。
她抬起头时,面色白得瘆人,而嘴角又带着血红,似是刚刚吃完人心的夜叉一般,在雪光中间,露出一抹诡异微笑。
此情此景震惊沈翳四人,沈仙师手足无措,苏巢则仍用旧法,将身边的太一门弟子打晕,虽然此法收效甚微,可毕竟聊胜于无。
段月白实在无法忍耐,闭目凝神,从内海引来一丝元神灵力,没入悬空待命的七曜之中。
霎时间,七曜灵光大盛,从中心开始散发出上百条细丝,晶莹剔透,银光闪闪。几乎就在同时,数十条头发般细的符咒银丝找准太一门弟子头上的百会穴,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
那些太一门弟子瞬间定住了身,手脚都是僵的,口中獠牙不再生长。又一瞬,七曜银丝从其完骨穴而出,“嗤”地一声,一条条冒着黑气的蛊虫被段月白的银丝生生顶了出来!
那些蛊虫细而长,甫一脱离人体,便失去了生命之源,在雪地上蠕动几寸,拖出一条细长的黑尾巴,随后脑袋和身子就都晃晃悠悠地倒了,融在雪地里。
段月白一挥手,七曜与悬于空中的符咒牵丝都消失了,太一门弟子纷纷到底,不省人事。空中那股臭味好像消散了些,段月白终于放下袖子,能正常说话了:“等你救命,人都活到下一辈子了。沈翳,不是我损你,你说你这辈子,是不是只救过我一个人啊?”
沈仙师被他说得老脸一红,恪尽职守地牵起一名太一门弟子的手,诊其脉,道:“晕了,他暂时应该不会发疯了。”
段月白自然不能错过一个与宋潮青分说清楚的机会,低声在他耳边道:“你看,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沈翳这人呐……不靠谱。别喜欢他,回头我再给你找好的。”
“我……哎。算了。”宋潮青跟他说不清楚,但对他方才当机立断的反应很是满意,还是觉得师门出息了一个段月白,上辈子十几年如一日的悉心教导毕竟没有白费,所以甚是宽容:“我不喜欢他。诶,走路时候小心点儿,仔细着别让那些躺在地上的胳膊腿儿绊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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