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师父宝刀未老……”楚弈的马屁还没拍完,又挨了一记栗子。
“师父在林子里用过剑。”尘觞见楚弈被敲脑壳敲得眼冒金星,选择拆台救主。
时海真人怔住,蹙眉道:“那是因为事出紧急。我已发誓,除非“必要之时”,再不用剑。”
“那多可惜啊,师父剑术高超,说弃就弃了……”楚弈忙诱导他重归剑修。
时海真人沉默,片刻后揉了揉他被敲红的脑门:“我意已绝,不必再劝。没事,若你和尘觞遇到危险,为师自会持剑出山。”
娘哎,我的心好痛……楚弈捂着胸口发出一记闷哼,暗道自己迟早得因为良心不安而少白头。
时海真人却以为自己伤到了他,顿时惊慌地俯身关切:“怎么了?刚刚是不是没躲开?被剑气伤到了?”
“没!没有!我只是……扭腰了!”楚弈正对上他脸上那道横贯双目的疤痕,忙不迭地退了半步。
“那一会儿去休息一下。”时海真人松了口气,笑了笑:“我记得,你曾说自己只有在打架的时候才能涨修为?”
“是的。”楚弈颔首。
时海真人故作神秘地低声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楚弈心想,难道不是因为我的体质特殊吗?
时海真人示意他踮脚,继而将手覆在其丹海处。楚弈被冷不丁摸在了小腹上,登时窜了起来,结果被按着天灵盖压了回去:“害羞什么!”
“我……”楚弈的脸红成了灯篓,别扭了半天才冷静下来。忽然感受到一股暖流钻入丹海,犹如温和的稻田起伏,晕染开来。
“你的真元被这股阴冷煞气包裹在里头,连同你的神魂。”时海真人低声道:“你一直在抵抗,防止自己被侵蚀,自然无法顺畅地运转真元。然而在战斗中,你会积极调动真元,保持高度专注,是以真元短暂地从煞气里逃了出来,得到了锤炼。楚弈,你并非无法正常修炼,而是未解其法。”
楚弈惊愕,声音微微颤抖:”师父……我其实可以跟人族修士一样……?”
“你本就人族,只是特殊了一些。”时海真人将手拿开,揪了揪他的耳朵:“楚弈,你的修行之路会很艰难,但是一旦冲破屏障,便能登上无人企及的高峰。”
“我该怎么做?”楚弈呼吸急促。所以说,他还是‘人’?
时海真人一字一顿道:“炼魂。将你的神魂锤炼至强大于常人的百倍千倍,把那阴蚀之气彻底击败。你要去征服它!让其为你所用。”
这是楚弈从没想过的修炼方式。一直以来,他都保持着一种平衡,生怕一步踏错,万劫不复。如今时海真人的一番话,仿佛打破了他的桎梏,拨云见日。
“你先回屋休息吧。为师帮你制定修行方案。”时海真人刚要离去,却被拉住了衣袖。
“师父,你再说一遍,我是人。”楚弈恳求道。
时海真人微愣,旋即又朗笑数声:“你是人!臭小子,师父还能骗你吗?”
当天夜里,楚弈失眠了。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好容易小憩了一会儿又被噩梦惊醒。梦里他看见一双白色的大手在他头顶上悬挂着,随时想拍下来将他碾个粉身碎骨。脚下则是龟裂干涸的土地,缝隙里可窥见烈烈熊焰。
再一翻身,耳畔又响起陆轻羽虚幻的声音。“楚哥哥,楚哥哥”地叫个不停,带着浓浓的绝望以及哀伤。仿佛能感受到幼蚕被强行抽离丝茧时的痛楚。
楚弈惊厥而起,额头冷汗淋漓一度眩晕。尘觞跳下榻走了过来:“楚弈,你还好吗?”
“我……我做噩梦了。”楚弈笑了笑,只是笑得很难看:“你说我好歹也证道成圣过,怎么活回去了呢?”
尘觞没回答,趁其不备把他按倒,一掀被窝钻了进去。
“你干嘛?”楚弈被剑崽搂得紧紧的,震惊之下竟忘了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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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mm……钻被窝了呢……
话说春节近在眼前,虽然我在你们过节期间要考期中……
总之祝大家大吉大利,新年快乐!
第四十五章 【乌鸦】
“抱!”尘觞拉开他的胳膊, 把脑袋枕了上去。
“……你他妈……”楚弈跟被捆住的螃蟹似的浑身不得劲, 恨不得张嘴咬他一口。
“楚弈以后会不会越来越讨厌我。”尘觞侧着头看向他, 漂亮的眸子纯澈见底, 映出一个完整的影子:“在楚弈特别特别讨厌我之前,我要把最想做的事情做了。”
“比如勒死我?”楚弈脸都紫了, 勉强提了口气。
尘觞一脑袋扎进他怀里使劲儿拱了拱,险些顶死老父亲。就在楚弈打算气运丹田一脚给他跺地上的时候,不孝剑崽忽然又闷声闷气地说道:“楚弈可不可以跟搂着苍秾睡觉一样,也搂着我睡一次?”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楚弈脱口而出,旋即又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不是……啧……怎么说呢……对, 不成体统!”
尘觞缩在被窝里不说话了,不过手稍微放松了一点。楚弈往后挪一寸,他就往前拱一下。直到楚弈退无可退, 整个人贴在墙上成了壁虎, 终于火冒三丈地吼道:“滚下去!”
尘觞僵住, 慢慢地钻出被窝,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坐了起来, 眼神小心翼翼地探究着。楚弈又瞪了他一眼, 把被子一掀示意他赶紧走。
然而白眼刚飞到一半, 楚弈猛然发觉,尘觞的侧脸上竟露出一抹极为隐忍的黯然,长睫微颤似是挂了一层水汽, 好像在强忍着不哭出声。
于是楚弈脑子一抽, 在他马上要离开床榻的一瞬间, 一把将其扯了回来。
“奶奶的,老子真是欠了你的!”楚弈骂骂咧咧地把委屈崽重新裹进被窝里,一揉他的脑袋冷哼道:“困觉!”
尘觞愣了一下,旋即舒展了眉眼,咧出一抹感激又幸福的笑容,抱着楚弈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夜色很沉,烛台里最后一点蜡烛燃尽了,攸地化为一缕青烟,屋内登时陷入黑暗,竹摇清影罩幽窗。
经过这么一折腾,楚弈睡意全无。发了会儿呆后看向躺在身侧的罪魁祸首,忍不住用手指在他的眼睫上扫了扫:“你真睡了?”
“没。”尘觞本就不需要睡觉,只是装了个样子。
楚弈翻了个身,面贴面地问道:“你为什么说我会越来越讨厌你?”
“因为楚弈有新的剑了。”尘觞被他的呼吸扑在了鼻尖上,莫名其妙地开始心跳加速。
“剑是剑,你是你,你于我早已不单单是剑了。怎么还在为这种事情烦恼?”楚弈见他好像在打激灵,顺手把毯子往上扯了扯,转而又意识到他没有冷暖感,不由疑惑道:“你哆嗦什么?”
“不知道……我……可能是开心。”尘觞的鼻尖开始泛红,并且有向外蔓延的趋向。
楚弈无奈,只得又往后缩了缩,把大半床铺让给他:“这世界上,敢对我如此放肆的人基本上都活不过天亮。你还说我讨厌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不会抛弃你的。”
“真的吗?”尘觞把额头贴在了他的肩膀上,心里总算是安稳了一些:“楚弈对我很好,但是楚弈有的时候又想扔了我。我闹不懂楚弈到底讨不讨厌我了。”
楚弈满心茫然:“我什么时候想扔了你了?”
“一开始的时候,御兽林里的时候,还有刚才。”尘觞小声道。
楚弈顿感自己的一张老脸凭空挨了一嘴巴,忙结结巴巴地反驳:“没……没有的事!你别瞎说!”这家伙什么时候这般敏锐了!
实际上,尘觞的感知力比他认知中的要恐怖许多。他体内融入了尘觞的神魂碎片,是以他的每一个心境变化,尘觞都能感同身受。只是这个秘密,某剑打算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说出来。
然而有句话必须要问:“楚弈,你在害怕什么?你在怕我吗?”
老父亲楚真人登时连叹——他这张脸算是保不住了:“我怕你?开玩笑!我楚某人怕过谁!”
“那楚弈在怕什么?”尘觞也学着他的样子,仰面看向乌突突的房梁。
楚弈沉默了许久,终于叹息道:“呆子,今天时海真人说的那个修炼的办法,我很想试一试。但又怕适得其反,最后变成了怪物。我不甘心,又担不起这个风险……说到底是我太贪心了。”
“但是成功了,就不会变成怪物啊。”尘觞不解。
楚弈摇摇头:“成功了,无非是个可以掌控自己的怪人;失败了,就是个人人诛之的怪物。与其铤而走险,不如……得过且过。”
尘觞没吭声,似是没听懂。楚弈无奈,刚想把毯子扯过来点,就听他突然沉声地说道:“有一个笼子,里头有一百只白色的鸡,和一只黑色的乌鸦。黑色的乌鸦跟它们不一样,所以它很不开心。”
楚弈一愣,这不是很久前自己随口胡诌的话吗?这家伙重述这种无聊的东西干嘛?
紧接着,尘觞摸索了一下,找到他的手握紧了:“但是乌鸦可以飞出那个笼子,去找别的乌鸦玩。乌鸦永远不会变成白色的鸡,而白色的鸡永远飞不高。所以,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这一席话敲打在楚弈的心上,仿佛是雨打芭蕉,簌簌淋淋,飞溅出漫天细花,以至于让他幡然顿悟。
“尘觞,当年我证道成圣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既然这世间容不下我,那便跳出这个天穹去往别处,且将逆旅作归途……如今我竟道心动摇,多亏你点醒了我。”
尘觞又握了握他的手:“还有。楚弈,我也是乌鸦。”
*
翌日,时海真人如约开始指导楚弈修炼。从最基本的开始,先去后山劈木头板,还不能是乱劈,必须得在三剑之内劈成规定长宽的木板。
虽然这里头也夹杂了私心——他缺木板做书柜,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半个时辰过后,楚弈已然炉火纯青,劈出的木板分毫不差。
“甚好。”时海真人面带微笑,心脏却直抽抽。楚弈的水准比他所设想得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完全不似他这个修为境界该有的能力。
楚弈抱着一堆木头骐骥地看向他:“师父,接下来做什么?”
时海真人窘迫,他本以为楚弈想达成这个修行,起码得花费几天的时间,所以今天根本就没再安排别的功课。见徒儿的双眼唰唰直眨,忽然灵光一现,又生一计。
“后院有一枯井,井底藏了一个宝物。你且下到井底带回此物。”时海真人道。
楚弈微怔:“后院有井?”
时海真人颔首,用手一指,空地上竟真多了口井。石砌的井身,没有辘轳,怎么看怎么像是刚变出来的。
楚弈有些犹豫:“师父,这井有问题吧?”
“是,你还敢去吗?”时海真人低笑。
楚弈点点头,径直走向井边探身望去。只见里头黑咕隆咚,深不见底,压根看不见什么宝物。然而他并没有因此却步,纵身一跃而下。
楚弈的身影登时消失了,尘觞上前半步蹙眉看向时海真人:“这个不是井。”
时海真人将食指竖在唇边:“嘘……不过里头真的有宝物。”
与此同时,一辆缓慢行驶的马车中,陆轻羽忽然低呼一声跳了起来,头正撞在顶壁,痛出了眼泪。
仆从忙掀开布幔:“公子,您怎么了?”
“无事……”陆轻羽惶惶然地坐正了身子:“兄长他现在何处?”
“家主正在府中等您。”仆从回道。
陆轻羽颔首,示意他退下,旋即捂着头顶,心中忐忑不安。
刚刚他做了个清醒梦,梦见自己堕入了不见五指的坑洞中,寒风在耳畔呼啸,怎么都停不下来,似是要坠入另一个世界。
“楚哥哥……”陆轻羽捂住胸口,身体中慢慢地散发出轻微的白光。一只灵蛾从领口轻巧地钻了出来。
占卜师的魂力高于常人,自己的魂魄中多了“杂质”自然能察觉到,哪怕楚弈的魂魄与他的还算契合。
“果然呢……”陆轻羽小心翼翼地将灵蛾托在掌心里,感受着这微不足道的温暖。
上次附着在兄长身体里的,应当就是这种灵蛾。所以说楚哥哥是在调查兄长吗?楚哥哥为什么要救我呢?是因为我对他有用吗?
可是我什么都没帮上呢……陆轻羽眼神飘忽,表情说不出是悲凉还是麻木。马车晃荡了一下,吱呀一声停了下来。仆从搀扶着他下了马车,入陆府。
正厅中似是无人在等候,冷冷清清得犹如庭中枯死的朽木。陆轻羽立于厅中,挥手命仆从退下。众人刚踏过门槛,身后的木门突然砰地一声闷响合上了。
“你终于回来了。”一人自立柱后走出,斗笠将半露的面颊打上了一层阴影。
陆轻羽漠然:“吾兄安好?”
话音刚落,一强劲的巴掌迎面而来,正打在他脸上,登时留下一道血淋淋的指印。陆轻羽身子一斜,倒在地上咳嗽了几声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藏在袖口中的灵蛾攸地消散了。
陆轻羽仰头看向他:“大长老,如今您又想算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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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难产一般憋出了一章!(我有罪)
曾经我也是一只乌鸦,扑棱了好多好多年终于飞出了那个牢笼。遇到一群志同道合的写手太太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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