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同伴,那就好好对他嘛……荒郊野岭的,这么好看的男孩子让狼叼走了怎么办?”男子见楚弈呆站在地上一动不动,活跃气氛般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拂袖转身要走。谁知刚行了半步,身后突然袭来一阵寒风,草木瑟瑟,杀意弥漫,继而脚下一滞,刺骨的寒冰已将他的脚后跟死死冻住。
“谁……他妈……让你……碰他的!!!”楚弈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跟今天这般理智全无。
他脑海里飞速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解释,比如这男子是为了给尘觞疗伤,亦或是翻找信物,再是想贪些钱财。然而这些都不能成为他把尘觞擅自带走,还解了他衣服扣子的理由。
更何况这男的一看就不是个好鸟。
男子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不知楚弈究竟为何事大发雷霆,更没想到这矮个子的小家伙竟有如此实力。剑未出鞘已感冷刃料峭,尚未交手已被其倾山之势的煞气压了一头,不用想,目前的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小兄弟,我觉得这是个误会。”男子以退为进,手于背后悄悄画起一道符阵。
楚弈察觉到他的灵力波动,当空一道剑气劈了过去,将地面砍出一道深壑,直停在男子的脚指头前边,并未伤了他。
“你对他做了什么?”楚弈压低声音问道,心中惶恐不已用手试了试尘觞的筋脉,总觉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男子也不回答,只是笑了笑。这笑声穿过冷风钻入他的耳朵,简直透漏出天大不祥之感,将他的怒火点得更旺了一些。
于是楚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尘觞往背上一搭,仗剑猛冲过去。什么人族妖族,这人欠打!
然而他的速度远没有男子结阵的速度快。流光过后,男子的身影已然消失,仅留下一句含义不明的“好好珍惜吧……同伴……”
楚弈险些气炸了肺!今晚是怎么了!前后两个王八蛋打他手里逃脱,自己还一点法子都没有!
刚想跺脚大吼,尘觞忽然抽动了一下。楚弈一激灵,忙把人放下一手托起他的脑袋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尘觞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半周,嘴巴随之张了张,却终究没有彻底苏醒。楚弈沉默,又等了一会儿后,抬手帮他系好了扣子,背起来继续赶路。
夜,寂静如斯,仿佛刚刚那两场争斗根本没有发生。直到太阳升起,跃出地平线照在他眼上的一瞬间,他忽然淌了一串眼泪,心中满是酸涩地停了下来,寻了个干净的地方搂着尘觞休息了一会儿。
“都怪我……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不会把我一个人扔下的。”楚弈落寞地小声说道。
没曾想,这话竟如咒语一般,使尘觞发出一声细微的哼唧,然后眼皮子一跳醒了过来。睡眼朦胧地看向他,淡淡地笑了笑,眼中水汪汪的有些发亮。
楚弈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大脑一片空白地看他一点点坐了起来,挠了挠脑袋平静地唤了声:“楚弈……我……”终于忍不住扑过去把他搂紧了,抱着他的脑袋狠狠地亲了一口。
尘觞本有些迷糊,这突如其来的一口亲亲跟醒酒汤似的,让他咯噔一下挺直了腰板,眼睛越瞪越大,满脸的不敢相信。
楚弈也不知自己怎么这般失态,可能是被一惊一乍吓破了胆,也可能是愧疚压垮了他的心神。
当然,更多的是,他承担不住“失去”的滋味。
尘觞被楚弈又搂又亲折腾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甜滋滋地笑了,轻快地说道:“楚弈,我睡着期间,你有没有受伤?”
楚弈顿时小脸一白,此地无银三百两般连声喊道:“没,没有!什么都没发生!我……我哪儿也没去!”
尘觞茫然地歪了歪头:“不对啊,楚弈明明离开了好久……还跟那个奇怪的男人打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楚弈的下巴咔吧脱了臼。
尘觞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因为我就算睡着了,这里还是能看见的……我还以为楚弈要把我丢了呢……”
也就是说他的神魂是清醒的?!楚弈目瞪口呆地戳在地上,听他满脸单纯地继续说道:“楚弈回来找我了,还把我抢回来了。楚弈真好。”
*
“啊,真可爱。”男子盘腿坐在石头上,手中铜镜模糊倒映出尘觞笑着往楚弈怀里钻的场景,嘴角挂着一丝含义不明的微笑。似是感叹,又更像是嘲讽。
“大……大人,您要的丹药!”黑袍老妖突然从不远处的草丛里爬了出来,狼狈不堪地抬起手心,紫色的药丸上下晃悠着飞向男子。
男子并未抬手接那药丸,只一侧首,便将其凭空收入腰间的储物袋里,余光瞥向在地上努力爬向他的老妖,起身便走。
老妖大惊,忙喊道:“大人!诅咒,快解了我的诅咒啊!”
“诅咒?”男子微微转身,从长袖中掏出折扇微微点了点自己的脑门,佯装恍然大悟道:“哦,你身上的散魂咒?”
“对……”老妖渴望不已地趴在地上看向他。
男子摇摇头,用无奈的语气说道:“我让你昨晚把药送到,你却今早才到……你我之间的买卖已经结束了,你违约了。”
话音落下,老妖当即大张着嘴发出一声倒抽气的窒息音,双眼一白砸在地上,没了生气。
“妖啊,没有一个信守承诺的。”男子摇着扇子轻叹一声,摇着扇子慢慢走着,忽然顿住脚步又说了句:
“跟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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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不知道该说点啥的一天……e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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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承诺】
田间, 天高云淡,麦田青青,乌雀归巢,掠过细长的田埂, 只见两个小老爷们跟幼童下私塾似的手牵着手慢慢走。
对于这安和美好的场景,楚某人表示:
真特娘的尴尬。
“尘觞……能……能不牵手吗?”楚弈看向自己被攥出了水的可怜手指,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尘觞在他前头, 瘦高的背影把他遮得严严实实得,头也没回地说了句:“不能。”语气不咸不淡,一时摸不透他心情如何。
楚弈心有愧疚,自然不敢多要求, 只得任他牵流浪狗似的牵着自己, 同时又提心吊胆地观察着他的后脑勺,试图猜出这脑袋瓜子的正面到底是什么个表情。
想来尘觞也是蛮惨的,无法反抗之下被一油腻的小白脸占尽了便宜, 最可怜的是, 他的神魂是清醒的,眼睁睁地丢了“清白”,真……
楚弈想着想着又有点要哭的冲动, 默默地上前半步搂住了他的胳膊以示安慰。结果田埂太窄根本容不下他们俩人,于是肩膀一撞之后, 楚某人一脚踩进了泥里。
“楚弈, 有事吗?”尘觞误以为他有话想说。
楚弈跳上来甩了甩鞋子上的泥巴, 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得不挤出一心虚的假笑道:“无事……就是想问问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尘觞倒挺老实,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那个男人,按了我这里。”
楚弈登时眼角一抽,胸口也跟着吱哇乱叫地疼了起来,倒吸一口凉气后勉强保持镇定地又问道:“那……他……他还干什么了?”
尘觞蹙眉,平静地说道:“脱了我的衣服。”
“然后呢!”楚弈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生怕他下一句说出可怕的话来,然而又忍不住想听到底。因为他怀疑尘觞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可别是吃了亏还没当回事。
好在他着实多虑了,就听尘觞慢慢悠悠地回答道:“他用术法入侵了我的神魂,但是没有成功。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他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楚弈一怔,忙让他说得更详细一些。尘觞却摇摇头,略带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的神魂很厉害,进入了我的识海后险些夺走了控制权。于是我干脆封印了识海,把他逼了出去。”
能入侵尘觞识海的神魂?楚弈登时将警惕度上调至前所未有的新高度。那个男人,竟不是个普通的花花公子吗?明明交手时很弱的样子,怎会……
不。楚弈目光一沉,这才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那男的所用的移形阵法极为高超,甚至快过了自己的剑招,看来他是有所保留,故意避而不战。
“楚弈,我觉得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尘觞也不瞒他,抬起手,掌心里缓缓浮出一枚光球,金灿灿得闪闪发光,乃仙元凝结所成。
楚弈茫然:“怎么了?”
尘觞将那光球递得更近了些:“楚弈,看,中间。”
楚弈探身望去,赫然发觉光球的中心竟藏着一缕紫黑色,跟火烛中间烧焦了的芯似的,诡异地摇曳着。
“之前不是这样的。”尘觞收起光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表情有些微妙地焦灼:“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楚弈心惊,忙握住他的手向筋脉探去,可惜他修为有限,并不能看出个所以然。
尘觞反握住了他的手,眼底竟闪过一道慌乱:“楚弈,修补裂缝的时候,我是不是,变了?”
“是。”楚弈咽了口吐沫。这个疑虑压在他心底许久了,尘觞怎会突然暴走,他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是怎么回事?跟自己到底有没有关系?
尘觞犹豫了一瞬后,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那天,我觉得,我的神魂里,好像出来了另外一个人。他抢走了我的神识,对我说,杀光一切就好了。”
楚弈登时寒毛耸立,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尘觞见他这六神无主的表情,更加无措,急忙补充道:“但是,我跟他都知道,不能伤害你,你是主人,是我的楚弈。”
“不……内个……”楚弈很想说,这并不是重点。“焚尘醉”到底是邪剑还是仙剑,已无法考证。尘觞是仙体,他便想当然地归类进了仙剑。但,如今看来,他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尘觞,你跟我说实话,你,还有剑形时的记忆吗?”楚弈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尘觞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只记得,楚弈很小很小的时候,跟我说过话,还抱过我。还有一个别的人,也跟我说过话,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谁,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没了?”楚弈心情复杂,不知是喜还是忧:“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跟你结成契约的吗?又是如何将你带出剑冢的?”
“不记得。”尘觞眨眨眼,见楚弈的手一点点从自己掌中溜走,连忙一把攥了回来:“楚弈,你能讲给我听吗?”
楚弈低下头,内心挣扎了一瞬后,蓦地想起往昔的一幕幕。是他自己引导着尘觞懂得情感;是他将尘觞留在了人间。尘觞跟“焚尘醉”绝不是同一种东西,他是有血有肉的人。
“尘觞,这些事情,我不能说。”楚弈终于下定决心吐露心声:“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再把你当成那柄剑。以前的那些过往与你没有丝毫的关系。倘若有朝一日,你想起了那些事情,千万不要害怕,因为我从没怪过你。”
尘觞愣住了,用有限的知识量理解着楚弈这些话的含义。剖析了许久后终于顺清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当初他做过对不起楚弈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楚弈,我……我害过你吗?”尘觞惴惴地弓下了腰:“所以楚弈讨厌我,想丢掉我,对吗?”
楚弈却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尘觞,我现在,很弱,就算努力修行,也难以回到巅峰时期的境界。一开始,你我结成契约时,我是龙玉天赋,而且是纯阳之体,所以你选择了我当宿主。然而现如今,我神魂已毁,阳命全无。若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还会追随我吗?”
尘觞当即笃定不移地点点头:“我会,我喜欢楚弈。只喜欢楚弈一个人。”
楚弈顾不上脸上发烧,笑着伸出小拇指:“那我们约定好了。如果有一天,你弃我而去,令择他主,步入歧途,危害苍生。我……”
尘觞将小指递了过去,还没拉得及勾住,就听楚弈颤颤地轻声道:
“我定会杀了你。”
尘觞僵住,久久没有吭声。楚弈垂下眼睫刚想收回手臂,小指忽然被他紧紧得勾了勾,一抬头,竟看见他嘴角微微上扬,语气温和地说道:“楚弈打不过我的。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自散魂魄,决不让楚弈辛苦。”
楚弈绝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来,顿时鼻子一酸,赶紧挤出一傻里傻气的笑脸蒙混过关:“其实我是说笑的,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谁人想抢走你,我都要跟他拼命。哪怕你自己想走,我也不答应。”
尘觞也没想到自己竟能等到这么个承诺,眼眶里含了一汪水,欣慰不已地点点头:“楚弈果然是爱我的,我们可以拜天地入洞房了。”
啪,一声清脆的耳刮子响彻田野……
*
妖界将江狩“放逐”了以后,大部分妖都松了一口气,继续打打闹闹抢山头,亦或是吃喝玩乐下下崽,闭口不再提黑潭的事儿。
然而祸端依旧在悄悄扩散。
“真人,前些日子苣洲出现了断界裂缝,很大,比我们之前所见过的都大。幸而没造成伤亡,据称是您的徒弟们及时修补了裂缝。”邬宁真人的肩头停着一只金丝雀,用鸟语禀报着各地动向。
时海真人脚下一顿,若有所思道:“楚弈他们?……看来是尘觞那孩子出手了。”
邬宁真人不知他这俩徒弟究竟什么来路,不由好奇不已地问道:“真人。能修补裂缝的,除却世间双圣,再就是您了。难不成您徒弟已至圣人境?”
时海真人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什么:“那孩子很特殊……他们二人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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