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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7章 懵狐 六
没红说是去找师琉璃，实际藏在哪个不知名的山窝窝里打山鸡。
他是逍遥快活，徒留肖烛汍与轻素把他和师琉璃为了找乐子玩儿编造的谎言当真，整日师公子短，师公子长地挂在嘴边，心里惦念而担心。
经历紫烟一事，春庭花月里的妈妈都不敢再跟肖烛汍接触，倒不是尊敬她，而是纯粹地害怕，怕那种妖精鬼事会找上自己。
所以当她突然将轻素带到春庭花月里，并没有一个妈妈出面阻止，余下的姑娘们虽不知原因，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轻素比肖烛汍小了三岁，才十五、六的年纪，正贪玩，刚来春庭花月里几天，就和其他姑娘的丫鬟玩开了。
有一位丫鬟忍不住问轻素：“你家小姐是十三娘买来接替自己花魁位置的，如今十三娘不见踪影，你家小姐貌艺决绝，理应是春庭花月里的头牌花魁，可为何你家小姐不出来接客？妈妈也不像对我们一样逼迫她？”
轻素道：“我家小姐说这里只是她落脚的一件客栈，她是客人。客人出钱，客栈提供相应的服务，两不相欠，哪儿有客人献身为客栈招揽生意的说法。”
那位丫鬟又道：“可外人都知道，住在春庭花月里的女人不是老鸨子就是娼妓。”
轻素不知道怎么回答，咧开嘴呵呵一笑。
那丫鬟催促道：“我一开始就问你为什么了吧。你却说什么客栈、客人的，可你家小姐已经被卖给春庭花月里了啊。这次你可不能再岔开话了，快点回答我为什么。”
轻素心道：我总不能跟你们说我家惹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这还不把你们给吓坏咯。
她正想着找什么借口糊弄过去，突然，春庭花月里老板的声音传来：“都聚在一起做什么？出去接客！”
“是——”几人应声转身，朝老板恭敬地一揖，齐声回答道。
轻素外的其余人快速散开，她一个人面对老板，略显不自在，眼珠左右瞟瞟，她便请辞：“我……”
刚开口，老板冷声打断她，命令似地说道：“叫你家小姐出来见我一趟。”
……
“一、二、三……”师琉璃伸出手指，算着没红已经出去的时日，“那只小红狐已经打了三天山鸡了，是时候叫回来了。”
正当他要离开春庭花月里，咚咚咚！轻素踩着轻快而焦急的步伐跑来。
她停足在房门前，喘几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姐，春庭花月里的老板说、说有个东西要给你……”
肖烛汍不敢兴趣，懒懒地说：“她能有什么东西给我，我的卖身契吗？你告诉她，我不去，或者叫她自己来找我。”
说罢，老板真的出现在轻素身后，冷不丁地道：“你真是个好高傲的姑娘。”
轻素一阵瑟缩，缓缓转头看去。
老板并没有给轻素一个眼神，带着怀里一只木盒踏入肖烛汍的房中。
她将木盒轻放在肖烛汍眼前，没有说话。
肖烛汍漫不经心地掀眼看去，顿时，起身，双眼大睁，怔怔地瞪着那只木盒。
这时，老板才道：“这时十三娘藏在那块地板下的木盒？”
肖烛汍颔首，道：“是。”
老板又道：“十三娘不见踪影前就只带了这只木盒在身边？”
肖烛汍依然点头，“是。”
老板倒吸一口凉气，稍显失落地说：“十三娘死了——”
肖烛汍诧异，“不可能！”
老板道：“她死在昂琉的一片湖中。尸体被打捞上来时已经泡得不成人样了，是大家看着她那身刺金锦鲤香云纱衣裙才认出来她，让我前去收尸。”
“不可能！不可能的！”肖烛汍一再否认，仿佛只有一再否认了事实，那这件事就真的是假的，没有发生过。
可尽管她一直暗示否认事实，眼泪还是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与她的梨花带雨相比，老板淡然得令人害怕。她继续以一种从容不迫地声音说道：“尸体被打捞上来后，她一直抱着这只木盒。我们掰不开，只有把她的手臂给锯下，才将这只木盒取出。”
听闻，肖烛汍颤抖地伸出手，轻轻拂过那只金银错红漆木盒。
经历过好几个日子的湖水浸泡，木盒上的红漆依然鲜艳的刺眼。
老板继续道：“你打开看看吧。我觉得你很需要这里面的东西。”
木盒是十三娘的遗物。
肖烛汍抬手擦去脸颊上的眼泪，伸出芊芊玉手，十分小心谨慎地去打开木盒的机关扣。
啪嗒——
木盒打开，映入肖烛汍眼底的是满满一盒的金银珠宝。
老板继续道：“这应该是十三娘私藏的为自己赎身的银钱，可这几日并没有一个人前来为她赎身。”
“那这些是？……”肖烛汍颤声问道。
“那孩子一定是不想叫负心人诡计得逞，这才带着宝箱沉湖。”老板道：“我怎么会不明白同为风尘女子的苦衷？可已沦落风尘，若想再寻一位痴心人实在是难上加难。他们短暂地哄骗我们，若我们真的付出了真心，就输了，钱和命也会跟着失去。”
肖烛汍道：“可她们说你就遇到一位愿意带你离开的风尘的男人。”
老板嗤笑一声，“呵。他是个做官的。做官的不得娶一个风尘女子，否则会被削去官位。”
“那你？”肖烛汍不明白。
老板阴恻恻地说：“他白天叫我做好女人，晚上就叫我做坏女人；因为我的出身，我只能做个贱妾，而一山不容二虎，他从不管束他的正妻，我被她正妻折磨啊——后来，他和正妻、儿女都被毒死了，凶手是我风尘时期认识的一位琴师。那琴师早早就喜欢上了我，不能接受我被娶走，就策划了那场毒杀，可因为他太爱我，他舍不得杀我。”
肖烛汍道：“你看，就算那男人不是真心爱你，那位琴师也是真心爱你的，你从来不缺少爱。”
“是呀——”老师的眼中泛出一丝遗憾与哀伤，“或许下辈子轮回我会遇见那位琴师，到时，我定会弥补他的。是我利用他替我的罪。”
“是你毒杀了他们！”肖烛汍惊呼道。
“是呀！”一向严肃的老板眼底终于透出些疯狂与扭曲，“我一直不让你们私藏银两替自己赎身，你以为我这是怕你们走了，我的春庭花月里就会开不下去？这世上偏见不改，我的春庭花月里永远不会缺年轻貌美的姑娘！你们在我这里有吃有喝，还想要什么？！想要一个男人对你们死心塌地，带你们离开？！你们生活在象牙塔里太久，认不清事实，拥有这样出身的你们不会有男人真心爱你们！他们男人贪心又很好面子，明白只要给你们一点点爱，你们就会送人、送钱、送命！”
肖烛汍本就害怕这老板，现在更是吓得下巴不住发抖。
“小姐！”轻素唤了她一声。
听闻，她立即提起勇气，一把推开老板，说道：“世上有偏见是不错，可你的这个春庭花月里只会将这些偏见加深。”
“从你的言行举止我就知道，你大户人家的姑娘，家道中落，沦落至此。十三娘就是这样的姑娘。你们这样的我见太多了。”老板道：“你们不知道，没有春庭花月里，很多贫苦人家的女孩一出生恐怕连第二天的太阳都看不到。我就是这个苦人家的女孩，记事起就在风尘中，我的父亲母亲只定时地从我这里拿些银钱回去，仅此而已。”
“……”肖烛汍无话可说。
老板看一眼木盒，说：“现在你可以拿这个钱为自己赎身，剩下的你自己用吧。”
闻言，师琉璃坐不住了，“我好容易让她沦落至此，你就这样让她离开，我还看什么乐子！”
轻素跑上前，“小姐……”
肖烛汍摆摆手，打断轻素的话茬。她知道轻素是想让她收下这箱子财宝，可这不是她的东西，“十三娘并未立下遗嘱，我怎能私自使用。”
师琉璃长舒一口气。
老板道：“你不想要？那这些就是我的，正好我想再多添置几位姑娘进来。”
听闻，肖烛汍立即反口，“我要！”
师琉璃脸色垮下来，“你这个女人我缠定了！——就算离开春庭花月里，我也要叫你再次心甘情愿地回来！——”
仿佛咬着牙齿从齿关挤出来的一句话，他的语气透着狠厉与决绝。
第0258章 懵狐 七
肖烛汍在收拾行李，趁着这个时候，师琉璃找到没红。
林间弥漫烤鸡的香味，看着眼前烤的焦红流油的野山鸡，没红的狐狸耳朵嗖地一下冒了出来。
他双眸大亮，舔一舔嘴巴，张开大嘴，正要享受一口，师琉璃大吼一声：“吃吃吃！肖烛汍都已经赎了身要离开春庭花月了你还在吃！赶紧回去看紧她们！”
他瑟缩一下，双手打抖，烤鸡落地，滚了一圈泥土。
“哎哟！~”到嘴的鸡飞了，他的狐狸耳朵拢拉下来，十分心疼地抱怨一句。随后乖乖地听师琉璃的嘱咐行动，有气无力地说：“是——”
没红以极快的速度赶回春庭花月里。
一踏入肖烛汍的房间，只见她与轻素收拾好了包袱，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坐在椅子上喝茶。
瞧见没红回来了，她道：“我们本来要离开了，可想着你，我们就决定等你回来一起走。”
明知而顾问，没红奇道：“你们收拾行李是要？”
轻素笑道；“我家小姐为自己赎了身，已经自由了。我们收拾东西当然是要离开这里咯。”
没红淡淡地“哦”了一声。忽又觉得这表现得太淡然了，这种大喜事不应该表现成这样，便啪地一拍手，表演般夸张地大笑道：“真的？！那恭喜你们了！哈哈哈！”
肖烛汍眉头一蹙，“我们家道中落，身无半点钱财，你不问问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哪儿来得这么多银钱赎身？”
没红语塞。
顿时，肖烛汍、轻素的两双眼睛都盯着他。怕露出破绽，他紧张得冷汗直冒，一滴汗从额角向下巴流去。
伸手挠了挠脸颊，他虚声问道：“那、那你们哪儿来的银钱赎身……呐？”
“正好，我要去湖边祭拜一下十三娘，你跟我们一起去吧，路上我再跟你解释。”肖烛汍站起身。
轻素眼疾手快，立马揽过打包好的包袱，背在背上，跟随她一起离开。
正所谓静水流深，湖水越深，湖面越平静。
肖烛汍静立湖畔，一双美眸深深地望去湖底，叹道：“鱼儿戏水，倦鸟归林，十三娘化鱼归湖，永远获得平静了。”
路上，她已将来龙去脉与没红说明。
没红盯着她怀中的金银错红漆木盒，问道：“小姐已经自由，下一步你该去哪儿？”
肖烛汍道：“我想找一个能陪我一同归隐的人。”
没红问：“那小姐有找到吗？”
肖烛汍道：“用我剩下的银钱把师公子赎出来，我们一同归隐。”
“啊？……啊！？”没红无措而慌张。他知道师琉璃跟着肖烛汍是为了找乐子，才不是陪她归隐山林。
肖烛汍道：“你既然回来了，就定是联系到师公子了，是吧？”
“这个……”没红犹豫着。
师琉璃提醒他，“说是。”
没红说道：“是。我联系到我家公子了。”
肖烛汍道：“那你带我去赎出师公子。”
没红面露难色。
见状，师琉璃道：“我说一句，你就跟我说一句。”
耳畔，师琉璃的声音与没红自己嘴里的声音重叠，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小姐先不要太早下结论，你有我家公子不过才相识几日，我家公子是不是能与小姐一同归隐之人，小姐还需再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肖烛汍道：“这种机会，一般人遇见都会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你却再叫我考虑考虑，可见你与你家公子出淤泥而不染。我觉得不需要考虑了，你刚才的一番话，已经叫我下定决心。”
师琉璃“啧”了一声，又教没红说道：“不不不，我不能替我家公子做决定。如果我家公子不愿连累小姐，我们这样做不是给公子压力嘛。”
没红一面听着师琉璃的话，一面无脑重复：“我今天回来是因为今天晚上，一位大户人家的小老婆点了我家公子一晚，就在这湖上乘船出游。届时小姐在湖边等着，半夜，大户人家的小老婆睡着了，公子自会来找小姐。”
听闻，肖烛汍略显失落。
犹豫一会儿，颔首道：“好。就让你家公子自己来做决定吧。”
师琉璃的狐子狐孙既可变络腮胡子壮汉，又可变年轻漂亮，身姿婀娜的小老婆。
暮霭宛若一层轻纱，慢慢地笼罩上湖滨山麓，夜空是永远宁静的湖谁，湖水是难以平静的夜空。
难以言喻的夜空倒映在湖面，像一匹巨大的丝绸，而皎月星辰便是点缀其上的星霜，波浪形的湖水与船上的灯火交替变换，前者给人温软宁静的氛围，后者则迷了人眼。
肖烛汍看着笼罩湖面的水雾开始丝丝缕缕地向夜空发散，“夜半了，师公子还没来……”
忽然，雾中传出泛舟划桨的声音。
她盯着眼前的浓雾，慢慢的，一叶小舟驾着师琉璃向她晃晃悠悠地飘来。
小舟靠岸，师琉璃向她伸出手，邀道：“上来吧，小姐。”
眼前这个男人优雅温柔，沦落至那种地方定有他的苦衷——肖烛汍在脑海中这样问师琉璃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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