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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婖妙半点不遮掩，“《河洛》记载过去，推演未来，我看见未来我会成为一名真正的神、那些黑煞将永远不会侵扰我、我会变成拥有一头乌黑的发丝、有一个青衣白发的孩子会代替我去死，是他成全了我；我也看到你会成为鬼域的王，叫狂客；更看到我放在轻素腹中的孩子成长得亭亭玉立，却被自己的母亲杀死，十七年后她会腰系一把玄刀回来为自己与母亲报仇……”
“你在说什么？”师琉璃认为婖妙的脑子不清楚，“你从《河洛》看到未来，那《河洛》从何而来？”
“上古神书，怎轮得你在此轻言贬低！”婖妙呵斥道。她绝对维护《河洛》的正确性。
师琉璃心道：也是。《河洛》说你能成为真正的神，你不信那还能有谁信。
“狂客？”师琉璃道：“这名字挺拽，我喜欢。”
婖妙趁热打铁，“你快回觅狐岭，把荷包挖出来，这鬼域之主狂客的名号就是你的。”
师琉璃道：“人死成魂，魂死而不死才成鬼王，娘娘若说的是假的，那我岂不彻底在这世间消失了？”
那团黑雾包裹上师琉璃，厉声威胁道：“你去还是不去？若是我本体与你说话，现在你已经成为鬼王，还轮不到汪徊鹤！”
师琉璃心里奇道：汪徊鹤？与他蓬莱岛岛主有什么关系？这个婖妙，说不过我就只能动武。
想着，他妥协下来，“好好好，娘娘不要生气，我去——我去——”
第0263章 懵狐 一
失去肖烛汍，师琉璃心中大悲，可总有个声音不断提醒他：
婖妙说的都是屁话，肖烛汍只是一个乐子，堂堂九尾狐神居然要为区区一个凡人表现得凄凄切切吗？岂不让我的狐子狐孙们看笑话去了！
他试着压制下心中的哀伤，牵强地“呵呵”一笑，而后便保持着那副明明笑着却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再回到觅狐岭已经是四个月后。
“没红啊没红，我的狐狸孩儿居然不听我的话，反把婖妙的话记在心上……”他返回那座供奉婖妙娘娘的庙，忽地，一道蓝过从眼底耀过。
只见那只他在庙中认识的小狐狸被荷包中蓝田玉吸引。
“不好！”师琉璃严肃起来，飞升上前，一把抢过小狐狸手中的荷包。
与那只小狐狸解释一番，师琉璃又住进了那座庙里，把那只小狐狸当小人使唤。
虽失去了亲手“调教”的肖烛汍，可那只小狐狸也挺好玩，明明不想屈服于他的威严之下，却不得不恭敬地听他话，与肖烛汍滥情却纯情的矛盾状态如出一辙。
“一介狐神，居然也怕死，可是我都已经死了，只是一缕有点法力的狐狸鬼魂而已。嗳，还是当魂魄好，没有肉体的束缚。”小狐狸不在，师琉璃一个人自言自语：
“成为鬼域新主狂客……谁知道婖妙说的真假。再死一次恐怕我连魂都没有了……”
肖烛汍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顿时，师琉璃的心如被针扎了一般刺痛无比，“我、我要去鬼域找她吗？”
他不确定，又特别想去鬼域。
半晌，他躺下，闭起双眼，懒懒地说：“哎呀，玩具死了就死了，我干嘛冒险去鬼域——”
少顷，他一砸舌，猛地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魂死而不死则成鬼域新主……我、我怎么对自己下的手哇……”
说罢，那只庙里的小狐狸过来，说汪徊鹤、赤子厄与何郁前来此处猎狐。
一瞬间婖妙说的话在耳边回响：“若是我本体与你说话，现在你已经成为鬼王，还轮不到汪徊鹤！”
师琉璃心道：蓬莱岛岛主，三大古神之一，唯一一位斩神而不遭天谴的神明。喝，原来婖妙提到汪徊鹤是这个意思，她早就从《河洛》里看到事情发展的方向了。那也就是说，我会被汪徊鹤杀死，再成为狂客。
后来，在与汪徊鹤三人较量的过程中，师琉璃放了点水，死了。
经历很长一段黑暗的混沌，一束光突然照进来，他睁开双眼，发现所处之地并非鬼域，而是玉山。
早听闻玉山本是一座绿植遍布的青山，后来红色山茶开遍，青山成了红山，再后来红山因雪白头，成了座雪山。
白雪皑皑，无暇如玉，玉山也就是这么来的。
玉山之巅连着云气，云海因风而皱，丝丝缕缕，如崩腾的河流一般。
师琉璃四顾而望，只见洁白的雪地里生长了一株巨大的红色山茶树。
花开荼蘼，花瓣落在地上，如受伤的人的血滴在雪上一般。
“看来那个连绵十里山岳，开遍照殿红的传说不假。”他正要走进那棵茶花树，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婖妙便从他身后叫住了他，说道：
“你的荷包已经被赤子厄拿走，放入赤水河中叫流淌而过的玉山雪水涤荡干净了。”
“这不是好事嘛。”师琉璃转身。
与在人间看到的婖妙不同，那时的她宛如堕魔的菩萨，玉山上她宁静得不染纤尘，冷漠中拥有一片广阔的慈悲。
师琉璃眨巴几下眼睛，再次看向婖妙。
莫说是黑煞之气，她一身淡紫色映着白发，一点儿乌漆嘛黑的颜色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师琉璃低声奇道。
婖妙道：“玉山盛产蓝田玉，蓝田玉又具涤恶荡秽治百病的功效。”
“可我那荷包里的蓝田玉污秽得呐。”师琉璃道。
停顿一会儿，他顿悟：“玉山雪水能涤荡那荷包里的蓝田玉，蓝田玉又具涤恶荡秽治百病的功效……你！……你并非玉山的神明，而是霸占玉山为自己驱除黑煞之气的魔！”
披帛纷动，婖妙轻盈地落在那棵红色山茶树下，弯腰捡起一朵颓败坠落的茶花。她那样素净，那茶花在她手里又给她增添了一抹艳丽。
她道：“玉山本是青山，只因为我，他才成了玉山。我们并非强迫霸占的关系，而是相互成就。”
说着，她默念口诀。
顿时，澎湃的黑煞从她背后奔涌而出，全数注入那朵茶花中。
又见她手掌朝上，轻吹一口气，茶花便漂浮在半空中，缓缓飘至师琉璃跟前。
婖妙道：“收下它吧。它会教你援神契，以后你会用到的。”
话音刚落，茶花化为一颗蓝田玉。
师琉璃从未真的设想过万民信奉的神明居然是魔。一时间难以接受，他愣着一动不动，不敢去接那枚蓝田玉。
婖妙道：“我叫你收下它——”
语调并不狠厉，反像古刹中的铜钟般悠远，可就是叫人无法抗拒。师琉璃浑浑噩噩地抬手，“哦。好。”
……
弱肉强食，新任鬼王必须挑战上一任鬼王，将其杀死，才能上位。
一如以前般浑噩，师琉璃神若恍惚地就打败了前任鬼王，成为了新任鬼王狂客，又一如所料地遇见了肖烛汍的魂魄。
“师公子！？”肖烛汍惊奇。
师琉璃对身边的鬼吏吩咐下去，“带她立马去轮回门。”
“额，这……”鬼吏犹豫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转世一事本就遵循一个先来后到，鬼王您……您可能不太熟悉鬼域的规矩。不过现在您知道了，就不……”
“少废话！”师琉璃大喝一声，“我是鬼域之主，我说立马带她立马去轮回门，你们就得照做！”
鬼吏苦口婆心地劝道：“鬼域从来没有这个先例……您既然法力强大，那也该放放这小孩子脾气了。”
“哼！”师琉璃直接牵起肖烛汍的手，点地而起，带着她去往轮回门。
生死浮沉海，转世轮回门——肖烛汍默默读着轮回门两旁的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她奇道：“师公子是为我殉情才来到鬼域？”
师琉璃扯谎，“是的。”
肖烛汍道；“可那些鬼吏怎么都尊称你为鬼王？”
“……”师琉璃语塞，脑子转再快也想不出在怎么回答她。
肖烛汍道：“鬼域换新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说这届的鬼主是只九尾紫狐。所以师公子，你便老实与我说了吧。”
师琉璃犹豫一会儿，才道：“我其实是一只九尾紫狐，不过、不过我已经修炼成神了！只是……你认识我时我已经被我的得意门徒给、杀了……”
肖烛汍脸色一凝，“你一直在骗我？”
师琉璃眼神闪躲，不敢回应她。
见状，肖烛汍对师琉璃满眼的星光黯淡下去。
半晌，鬼吏端上一碗忘川黑水。
师琉璃余光瞟一眼那碗忘川，迟迟不下手去接。
鬼吏道：“用过忘川，大家都忘了前尘与在鬼域的事，稍微调换一下轮回的时机倒不是太要紧，可若不饮忘川，那是会引起人间大乱的，到时恐怕……”
“好了我知道了。”师琉璃撒气似地抢过那碗忘川水，导致洒出来大半。
他端着半碗忘川，走到肖烛汍身边，低声道：“你说过下辈子你也要与我再续前缘。这忘川你就装装样子含在嘴里好了，等我把鬼吏赶走后，你就吐出来，好吗？”
肖烛汍颔首，“好。”
师琉璃这才将忘川给她。
见她将忘川一饮而尽，却没有吞咽入肚，师琉璃的心才真的放下。
“把碗给我吧。”师琉璃拿过碗，还给鬼吏，冷声驱赶：“好了，你可以走了。”
“以防万一，属下还想检查检查。”
师琉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充满不满的一声：“嗯？”随即坟到那位鬼吏。
继时，一旁的肖烛汍咕嘟一声，将忘川水咽下，悄无声息地走入轮回门。
眼底金光一闪，肖烛汍投入人间，成为昂琉湾宇文明的女儿——宇文风谣。
见状，那鬼吏这才好生好气地笑笑，带着碗离开了。
“肖……”师琉璃转身。
身后空无一人。
“她若心里有我，怎么会不舍得打声招呼再走……难道、难道她、她把忘川吞了？！……”
顿时，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
第0264章 递相 二
宇文风谣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
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在家中后院的明月井里的人说话玩耍，突然，有人在她的头顶唤她：“小烛——”
跟着，明月井里那男人问道：“风谣，谁是小烛？”
宇文风谣摇摇头：“不知。估计是叫别人吧。”
听闻，那人在她的头顶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答应我下辈子也要跟我在一起！”
宇文风谣这才把头抬起来，掀眼看上去。
明月井旁有一颗高大粗壮的照殿红，具体多少年岁，她也不知道了，只听闻人家说照殿红与明月井一同被栽种、挖掘，估计屹立千年了吧。
二月的寒冬，正是山茶花开的时候。
满树的深绿树叶中爆出大片的鲜红花朵，一缕紫黑色烟雾就怕徘徊在树干间。
那时宇文风谣还小，不知道那缕烟雾是什么，又听闻它会说话，与明月井下的那个男人一样，神秘而有趣。
那缕烟雾是时常从鬼域离开，到昂琉来看宇文的师琉璃。
而明月井下那个男人则是在玉山殿看守镇魔塔的龙伯。
宇文风谣昂着脑袋对师琉璃说道：“可我不认识你啊。”
师琉璃恼怒，质问道：“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为什么要出尔反尔？我有哪里做得让你失望了吗？”
宇文风谣摸摸头顶，奇道：“我们认识吗？你叫什么名字？”
明月井下，龙伯问：“风谣，是谁在说话？”
师琉璃大声吼道：“井下那王八，你闭嘴！！”
“你不要跟龙伯发火！”一瞬间触碰到宇文风谣的爆炸点，她生气了，尖声吼叫回去。
“你！……”师琉璃气得跺脚。
宇文风谣与肖烛汍长得一模一样，眼角下都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只是现在的宇文风谣才七岁，脸庞稚嫩干净。
师琉璃火大，还不至于对一位弱小的凡人孩童乱发脾气。
据对宇文风谣的观察，只要有个东西吸引了她，请一秒她还嗷嗷大哭，下一秒就能喜笑颜开。
师琉璃深呼吸一口气，怦然化为一只九尾紫狐。
“咦！”果然，宇文风谣一双葡萄般大大的眼睛瞬间被点亮，流光溢彩，“毛茸茸，好可爱。”
她走过去，蹲下身，白白嫩嫩的小手抓过师琉璃的皮毛，揽在怀里，紧跟着就是亲亲抱抱蹭蹭，咯咯咯地笑。
小孩手脚笨拙，虽然弄得师琉璃有些痛，但他轻哼一声便忍住了，还心道：哼，我就知道，虽然喝了忘川水，可还是抵不过我的魅力。
他们嬉戏得欢，压根没注意到宇文明正看着他们。
在宇文明的眼下，只有宇文风谣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傻傻地笑，好似有个什么东西跟她在一起一样。
“谣谣，到爹爹这儿来。”他远远地唤了一声。
闻言，宇文风谣抱着师琉璃，跑到宇文明跟前，抬头望着他，“爹爹，怎么了？”
老来得子，宇文明现在也有个五十七八岁了，骨头架子僵硬，想蹲下来看看宇文风谣也很难做到。这会花费他的大把气力，起身时总把脸憋得通红，气喘吁吁。
所以在宇文风谣的眼里，父亲永远是居高临下、不苟言笑，生意场上却谈笑风生、八面玲珑的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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