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瑭听见了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门锁被扣上的声音。
他没有动,依旧坐在长凳上,低头玩着手机。
片刻后,身前陡然落下一片阴影。
江瑭抬头:“你换好了?那我们走——”
他的话被楚城打断:“江瑭,你不是人类吧。”
江瑭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表情划过一丝惊慌,却还是强装镇定:“楚城,你在说什么呢?”
“你的哥哥,其实是异生局安排给你的监护人,对不对?”楚城低笑一声,“我之前就觉得他眼熟,我舅舅也是猎魔人,我在他的照片里看到过你的‘哥哥’。”
江瑭便不说话了。
他的沉默似乎让楚城愈发笃定起来:“脸色苍白,不喜阳光——”
他顿了顿,“江瑭,你是血族吧?”
江瑭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本就颜色浅淡的面容,更是惨白一片。
他紧咬着唇,垂在腿上的双拳都紧握起来。
楚城咧着嘴:“我猜对了,对不对?”
江瑭没有说话。
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抬起头,声音里带着紧绷的颤意:“……你想干什么?”
“我听说……血族在床上都特别带劲。”楚城盯着他,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江瑭,不如我们试试?”
他说着,压低身体,一双眼几乎黏在少年苍白却形状姣好的唇上。
楚城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他已经观察江瑭很多天了,对方性格温软好欺负,他有自信对方就算拒绝,也没有勇气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但楚城却突然听见少年嗤笑了一声。
“和你试试?”江瑭抬眸看了他一眼,平日乖巧柔软的眉眼,此刻却变得凌厉起来,眼尾上挑的弧度仿佛带着刺一般。
“身材没有我喜欢的人好,长得也没他帅,人品更是差他十万八千里——”江瑭冷笑着,“楚城,是谁给你的勇气说这种话?梁静茹吗?”
楚城表情一僵。
他没有想到江瑭竟然会突然性格大变,怔愣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恼羞成怒一般:“平时装得那么乖,没想到暗地里玩这么花。”
楚城显然以为,江瑭已经和他口中‘喜欢的人’做过了。
江瑭扬着眉梢,满脸讥讽地看着他。
这样的表情似乎更加激怒了楚城,他冷笑一声:“江瑭,你说,一个血族和一个受伤流血的人类一起出现,大家会相信谁的话?”
楚城完全没有掩饰话语里的威胁。
他以为江瑭会怕,但对方却只是讥嘲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凑到他耳边,用轻到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你可以试试。”
与此同时,正坐在异生局会议室里的祁斯言猛地站起身,身下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吸引了会议室其他人的目光。
正在前方讲述任务总结的年轻猎魔人被他吓了一跳,声音都颤了颤:“怎、怎么了?是我哪里讲错了吗?”
“不,你没错。”祁斯言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继续,我有事离开一趟。”
他抬手按住右耳上的蓝牙耳机,里面正传来江瑭以及另一人的声音。
——楚城。
如果他没记错的,这人应该是江瑭的室友之一。
祁斯言闭了闭眼,一双长腿迈得飞快。
他竟然没有发现……是他疏忽了。
祁斯言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从楚城揭穿了江瑭的身份开始,他便起身离开会议室,等他坐上车时,蓝牙耳机里骤然传来了少年的呕吐声。
祁斯言心脏猛地揪起。
他可太熟悉这样的声音了,他几乎可以猜到,楚城对江瑭做了什么。
面对异生局最危险的任务都面不改色的人,这一次却再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在赶往学校的路上,祁斯言就接到了江瑭辅导员的电话,对方让他赶紧来学校一趟。
等祁斯言抵达学校时,楚城的家长已经到了,正在辅导员的办公室闹事。
“这事儿没完!”激昂的男声从办公室里传来,“血族失控会造成人类世界的恐慌!我已经上报给异生局处理了!你的监护人是谁?他怎么还没来?!”
祁斯言就在这时推门而入。
“他的监护人是我。”祁斯言语气冷凝,眸光冰冷地扫视了男人一眼,随即眼睛一眯。
竟然还是个熟面孔。
祁斯言确信自己曾在异生局见过他。
楚城的舅舅听到声音,回头怒道:“你是监护人?你是怎么看管——祁、祁队?怎么是你?”
“是我。”祁斯言淡淡道。
他的视线在办公室内扫视一圈,很快就落在办公室的角落里,看见了那个被训斥得肩膀微缩的少年。
江瑭几乎在同一时间抬头看向他:“祁哥……”
少年脸色惨白,眼眶微红,下唇上还印着深深的牙印,似乎是被他自己咬出来的。
祁斯言心脏骤缩,他连忙上前两步,揽住江瑭轻颤的肩膀:“小瑭,你没事吧?”
少年摇头,低下头不说话。
楚城的舅舅显然认识祁斯言,或者说,异生局的人又有几个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祁队?
楚舅舅显然没想到,江瑭的监护人竟然会是祁斯言。
他怒叱的语气稍稍收敛,却依旧有些冲人:“祁队,既然你是他的监护人,那这件事你更应该评评理了。你比我更清楚,失控的血族有多危险!今天敢攻击自己的同学,明天就敢攻击更弱势的群体!要不是我们家楚城身体素质好,说不定已经被——”
“他是否失控了,我比你更清楚。”祁斯言打断楚舅舅的话,从文件袋中取出一份纸质文件递给他,“异生局的盖章文件,江瑭患有MTU型血液过敏,对人类的攻击性几近于零。”
“以及,我这里有一段录音,希望你们都能听听。”祁斯言说着,掏出手机点击了播放。
楚城的声音立刻响起。
“……血族在床上都特别带劲。”
“平时装得那么乖……”
“血族和受伤的人类……大家会相信谁?”
一旁的楚城面色陡然一僵,面容惊慌。
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祁斯言淡淡瞪视了一眼。
男人冷厉的眸光透过镜片落在他身上,仿佛带着寒冰利刃,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嗓子仿佛被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录音播放结束,祁斯言这才沉声道:“这件事,我已经上报给异生局了。”
不顾楚家舅甥难看的脸色,祁斯言推了下眼镜说:“江瑭患有MTU型血液过敏,贸然接触过敏的血源,会出现过敏应激反应,严重时有可能会危及生命——”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这件事会被如何定性,我也做不了主,全权交给异生局。”
祁斯言说着,搭在少年肩头的手微微用力,把颤抖着的少年更紧地搂在怀中。
“你们很快就会收到异生局的通知,还希望你们能够配合异生局的调查。”祁斯言冲两人点头,“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祁斯言不再给楚家舅甥任何说话的机会,拥着江瑭离开了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少年显得格外沉默,不管问什么,都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祁斯言有些焦灼,他只听见了声音,不知道当时的楚城到底对江瑭做了什么,也不知道江瑭现在的状况究竟如何。
无奈之下,祁斯言给陆辞打了电话,让他赶紧来祁家一趟。
车停稳在祁家的地下车库。
祁斯言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倾身帮江瑭也解开安全带,然后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弯腰去看他的表情。
少年垂着眸,眼眶依旧泛着微微的红,嘴唇抿得极紧,连半分血色都没有。
看到他这副模样,祁斯言只觉得心中的怒气更甚。
他努力放缓声音,轻声问:“小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瑭摇摇头,又点点头,抬起眼眸看了男人一眼。
只一眼,祁斯言就微微愣住。
他在少年眼底看见了熟悉的、独属于血族的渴望和难耐。
“祁哥……”江瑭突然抬手攥住祁斯言的衣领,“我好难受……”
祁斯言呼吸微窒。
少年眼底泛着饥饿的红,血族尖锐的犬齿已经探出唇间,在柔软的下唇上嵌出两个小小的凹坑。
他舔了舔唇,灼烫的视线落在男人的脖子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祁斯言能清楚听见少年急促又紊乱的呼吸,甚至能看清少年微润的眼睫。
祁斯言不自觉咽了咽嗓子:“小瑭——”
下一秒,少年骤然凑上前,柔软的唇和坚利的犬齿几乎同时覆在他的颈侧。
祁斯言的身体骤然僵住。
他屏住呼吸,喉结滚动了一下又一下,却没有等到本应紧跟着的轻微刺痛感。
少年埋首在他肩颈处,却迟迟没有咬下去。
片刻后,祁斯言听见少年柔软的、几乎带着哭腔的颤抖嗓音。
“祁哥,我好像要忍不住了——”少年的气息滚烫,满是难耐的渴求,声音轻得宛若呢喃低语,“我想咬你。”
第74章 被猎魔人饲养的血族8
听到少年声音的那一刻,祁斯言僵硬的身体反倒放松了下来。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对方依旧在考虑着他的意愿。
面对这样乖巧懂事的江瑭,祁斯言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到不心软。
少年的呼吸灼烫,气息乱得厉害,显然一路上的沉默也并不止是因为心情不好,更是因为他一直在压抑着血族的本能。
祁斯言轻舒了一口气,抬手覆在小血族毛茸茸的后脑处,轻揉了两下后,便主动把对方的脑袋往自己的脖子上按去。
“没关系的。”他声音很低,却足够传进少年的耳朵中,“忍不住就不要忍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从少年鼻腔里泄出的柔软鼻音。
紧跟着就是熟悉的、带着麻痒感的轻微刺痛。
少年的唇和他的声音一样柔软,吮血时会抿住一小块薄薄的皮肤,湿/热的舌尖会无意识抵在犬齿下方,存在感非常明显。
血族似乎对人类的脖子情有独钟。
哪怕人类的血管遍布全身上下,无论咬哪里都可以饮到最鲜美的血液,但在意识朦胧、忍耐到极限时,血族依旧会下意识地将目标放在脖颈处。
对于人类来说,脖子无疑是一个非常敏感且脆弱的部位。
起码祁斯言是这样。
他人生二十七年,除了幼年时期让父母碰过自己的脖子之外,就再没让人触碰过这个部位。
祁斯言努力放空自己的思绪,却无法屏蔽身体上的感官系统,按着少年后脑的手指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僵硬地紧绷起来。
他们离得太近太近,他甚至可以听见隐没少年急促呼吸之下的,细微又柔软的吞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埋首进食的小血族终于停下动作,抬头后撤,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祁斯言动了动绷得有些僵硬的肩膀,柔声问:“吃饱了吗?”
身前的少年没有回应。
祁斯言低头看去,就见江瑭眼角眉梢都透露着些许饱腹后的餍足感,唇角还沾着一丝没舔净的血液,苍白的脸侧也染上些许健康的薄红。
就是不知为何,江瑭表情微怔,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愣。
少年这样的表情,莫名让祁斯言想到了吃饱喝足后,懒洋洋躺在地上不愿动弹的动物幼崽。
他有些想笑,唇角便轻轻勾了下,低声唤道:“小瑭?”
少年似乎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下意识的、又略带茫然地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
看着倒是比进食前精神多了。
祁斯言稍稍放下心,扯了张纸捏住,准备帮江瑭擦掉嘴角的血迹。
然而他的指尖刚隔着卫生纸触碰到少年的唇角,对方就猛地瞪大眼睛,像是受惊了一般往后退开。
祁斯言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突然的举动吓到他了。
“这里有血。”他解释道。
江瑭的声音有些磕绊,带着一丝奇怪的哑意:“我、我自己来就好。”
他接过祁斯言手上的纸巾,迅速抹掉嘴角的血痕,另一只手有些紧张地扯了下衣摆,像是想遮盖住什么一样。
祁斯言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却没有多想,只当这是少年在觉得不好意思时的下意识举动。
他只是用眼角余光扫到了一眼,也因此并没有看见,少年的衣摆正好遮住了他身下的些许异常。
祁斯言接过江瑭用过的纸巾问:“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江瑭的脸依旧很红,但他摇摇头说:“不难受了。”
“那个家伙——楚城是吧?”祁斯言顿了顿,“他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江瑭轻声说,“他把自己弄伤了,试图让我去喝他的血……”
他停顿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往座位里缩了缩。
祁斯言心里一紧,想到了在蓝牙耳机里听到的呕吐声:“你喝到了吗?”
江瑭否认说:“没,我躲开了,只是闻到了些味道。”
祁斯言稍稍放下心,目光扫过他的衣袖时,却突然一顿。
如今正是炎热的夏季,但为了少晒一些太阳,江瑭并没有穿短袖,而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米白色长T恤。
而现在这件T恤的手肘处,却出现了一块有些突兀的灰迹,还渗出一抹隐约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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