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用汤勺给每人舀了碗汤。
萧斯宇品尝过后,再次发出评价:“嘴里能淡出个鸟了。”
吕朔和他说:“柳不花不是点了《火辣辣的吻》吗?等会就能让你嘴里多点味了。”
“有辣味那当然好,我挺喜欢吃辣的。”萧斯宇摇着头道,“但如果是荤菜那还是算了吧。”
在这里没人想吃荤菜,除非点到荤菜的是自己的仇人。
然而事与愿违,当众人听见管家宣布《火辣辣的吻》由昨晚杀了丘禹行的厨师阿七制作,心底就已经生出了一种不祥之感,因此等柳不花那盘菜被两个端菜小厮从后院走过来端上桌后,众人都朝他投去了同情不忍的目光,因为这是一盘荤菜——红尖椒炒猪嘴。
倒也符合菜名的意境。
柳不花看见自己点到是盘荤菜脸色都没变一下,还招呼众人道:“有肉菜了,还是加辣的,都尝尝吧,看看好不好吃。”
可是除了他以外都无人动筷。
柳不花还以为是大家不忍心,反过来安慰他:“没事的,没了嘴巴也不会死,最多把我舌头也一块拔了,但是这也死不了。”
但就怕不只是拔舌啊。
吕朔望着站在管家身边“嗬嗬”怪笑的阿七,正要开口说出这句话,就听见主位上传来了谢印雪的声音——
“拔舌是十八层地狱酷刑之一,你却说的这般轻巧。”
明明是训斥的话,谢印雪说出来却是轻声细语的,还用筷尾轻敲了下柳不花准备夹菜的手臂,柳不花被敲完就缩回了手,谢印雪便在他前头夹起了一块猪嘴肉,送进口中细嚼。
结果嚼了没两口,谢印雪就用衣袖微遮嘴巴将这块肉吐了出来,直视着阿七的眼睛“呸”道:“难吃到恶心。”
阿七闻言霎时怒视向谢印雪,老管家则问:“谢先生觉得这道菜有何不妥。”
“不妥之处很多。”谢印雪垂眸轻嗤,徐声道,“凡是肉食,腥味都重,一般需要加香料去腥,就算不加香料,也得放些料酒过腥,这盘炒猪嘴未加任何香料去除腥味就不说了,也没将尖椒煸炒干水分就出锅,一口下去全是生腥味,不难吃吗?”
众人闻言立马也动筷赶紧夹了几块猪嘴来吃,吃完后吕朔和萧斯宇面面相觑,吕朔问他:“你吃出腥味了吗?”
“好像是有点,但更多的是辣椒的辣味。”萧斯宇皱眉道,“但我只是觉得没那么好吃,但你要我像谢印雪那样说出这盘菜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不太行了。”
“对。”戴月平时总是悄无声息的,可他一旦说话,往往都是一语中的,“辣味的辣味太浓了,几乎将腥味盖过去了,但是仔细些还是能够闻到的。”
谢印雪垂着眼睫,搁下竹筷总结道:“所以我说这盘菜难吃,有问题吗?”
“没问题。”老管家说道。
他和厨师们一样也都是这个游戏的npc,按理来说同类出事他们脸色应该会难看,说不定还会对游戏参与者们提出不妥之处各种挑刺,然而现在他却像昨晚丘禹行将死之时一样开心,拍着阿七的肩膀笑逐颜开道:“阿七,你看看你,怎么能在老爷盛办的饕餮宴上出这么大的纰漏?”
阿七却瞪大眼睛,趔趄着往后倒退:“不、不……”
旁边围守的小厮也万般兴奋,睁着快掉出眼眶的眼珠子嬉笑尖声道:“撤菜了!”
“有贵客撤菜了——!”
第22章
“什么?有贵客撤菜了?!”
“嘻嘻,有贵客撤菜啦!快去内院——”
他们的声音如同浪潮,此起彼伏,你一言我一语传递至前院。
未几,众人就瞧见前院那边有小厮扛着一块长宽皆逾两米,能将一个人摆在上面那么大的砧板过来了,而负责送菜的那两个小厮也一左一右架住了想逃厨师阿七,然后将其摁倒在砧板上。
老管家摊开掌心朝上,站在他身旁的小厮就承颜顺旨般地往他手里递上一把菜刀。
这阵势把众人都看呆了。
“管家不、不会是要把阿七……”吕朔咽了咽口水,扯着旁边的萧斯宇问,“当食材给剁了吧?”
萧斯宇也满面惊愕:“我觉得很有可——”
他“能”字还没说出口,老管家便让小厮扯下了阿七的面罩。
随后一名小厮不待吩咐就上前拽住了阿七的头发,生生往后硬拉,一人又逮住阿七的下巴,如此逼迫掰开他的嘴巴,再用铁钳将阿七那条长满脓包的长舌夹出。
“嗬……啊啊……”
因此阿七便无法再说话了,只能发出了意思难辨的嘶声哑吼。
“阿七,今日的饕餮宴你没能让众贵客尽兴,老爷很不高兴。”老管家高举着菜刀,虽然说着可惜的话语,脸上却是诡谲的兴奋。
小厮们也望风希指,哈哈大笑捏着铁钳,来回拉扯拽拖阿七的舌头,如此折磨,阿七的声音中也逐渐掺进了惨叫。
昨天就是这个厨师杀了丘禹行,所以卫刀和纪涛瞧得很痛快,其他人见到这一幕心中虽然有些惊骇,可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毕竟这些厨师就是要杀他们的敌人,敌人遭难,他们能不高兴吗?
唯有谢印雪望着这一幕渐渐皱起了眉头。
“你犯下了大罪。”老管家说完这句话,高举的菜刀便重重落下,不仅直接砍断了阿七的舌头,连他的嘴唇也给一并削去,周围身穿寿衣小厮们更像是看到了一出好戏般拍手贺赞。
“咿唔唔!”
阿七没了舌头,痛捂着嘴巴在地上打滚,整个院场里都是他凄厉的惨叫,像极了楚丽死前那一晚最后的挣扎,而他被砍断的舌头也像是还有生命一般在地上弹跳,落在高巧脚边后被她大叫着一脚踢开。
老管家转过身,脸上还沾着阿七的血迹,婢膝奴颜,给众人赔笑道歉:“阿七做的菜不合诸位口味,明日我便叫其他厨师为诸位重新做一道《火辣辣的吻》,给诸位赔礼道歉。”
陈云捂着自己的嘴巴,后怕道:“用的食材,不会是阿七的舌头吧?”
老管家但笑不语,但是答案已是不言而喻,陈云便捂着嘴巴开始干呕,其他人脸色也万分难看——他们虽然的确希望在饕餮宴以外的地方吃到肉菜,可他们从来没想过白天能吃到的肉菜要用厨师当食材来做啊。
特别还是那么恶心的一条舌头。
不过经过这次撤菜,众人已然明白,饕餮宴上出现暗藏杀机的荤菜对于游戏参与者们而言是场死劫,对厨师们来说也同样是——如果游戏参与者挑不出荤菜的问题,他就要被当做荤菜的食材,反之,厨师亦然。
甚至在这一点上,“锁长生”看上去还像是更偏心游戏参与者一些,因为游戏参与者没找出荤菜的不妥之处未必会死,譬如夏朵一;可是点出荤菜却被撤菜的厨师,则没那么好运了。
刚刚还在惨叫的阿七,现下已经趴在地上没了声息,死不甘心的眼睛圆睁着瞪向柳不花的方向,眼球上满是骇人的血丝,像是要记下柳不花的面容,日后要来找他索命寻仇。
谢印雪睨着阿七的眼珠,神情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叫众人浑身悚然:“撤素菜有这样的效果吗?”
萧斯宇问他:“你想撤素菜吗?”
“我们只有十四个,厨师也只有十四个。”谢印雪眉目如画,神情温柔,也不知他这一身如血红衣的模样落在众厨师眼中,是否如同厉鬼般目眐心骇,“我们全死了游戏就得结束,那厨师们全死了呢?”
老管家闻言却难得大方地给了答案:“唉,那只能等下次有缘,再请诸位来参加这饕餮宴了。”
“错了,错了……”吕朔听完老管家的后,开始怔怔呢喃。
高巧问他:“什么错了?”
夏朵一攥紧手中的筷子,望着自己双膝底下空荡荡的小腿恨恨道:“我们全错了。”
第一天游戏给了大家很多半生不熟或是熟过头的差烂食材,倘若他们第一天都听谢印雪的话选了那些食材,交给厨师做饭,厨师用烂食材做饭这么好的撤菜理由,那不论是选到素菜还是荤菜,他们都能反杀厨师,要是运气好还能全部杀光,没了厨师,饕餮宴还要怎么进行下去?
他们何止是错失了可以撤菜活命的机会,他们是错失了可以直接通关的机会啊!
夏朵一抬头看向谢印雪,察觉到她的目光,青年淡淡掀眸看向她,夏朵一望着那双寂然的柳叶眼,万千话语都只能吞进腹中——在众人都还没摸清游戏规则的第一天,谢印雪或许就已经知道了通关游戏的最佳捷径,他甚至早已暗示告知了众人!
只是没一个人能够猜出这其中的真正含义……
众人听完夏朵一的话,反应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后,心中的情绪也不止痛心疾首四个字可言,然而时间不可能倒流回首日,老管家依旧是那般心狠手辣,挥手叫小厮清扫走阿七的尸体后便继续上菜。
接下来高巧、萧斯宇、戴月等人点的全是素菜,安然无事,甚至连卫刀和纪涛这两个靠运气成分居多的人都没倒霉碰上荤菜,过完他们的菜,就是谢印雪所点的《心痛的感觉》了。
所有人对这盘菜都很期待,其万众瞩目的程度甚至超越了昨天的《裸体美人》。
因为这道菜是白天谢印雪一连挑衅嘲讽了三名厨师之后点出来的菜,虽说阿七已经死了,可不是还有一个阿二和阿九吗?不提阿二,光是看阿九那双苍色的竖瞳,就能感觉到他必然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或许这道菜,就是他做的也说不准呢?
很快,众所瞩目的《心痛的感觉》就在两位小厮的托举下从后院被端过来了。
而走在小厮身前的身躯高大的厨师,也的确就是阿九——他那双冷漠如死,仿佛蕴藏无尽霜雪般疏离孤然的苍色竖瞳,没有人会认错,睨向众人目光也没有任何温度,唯独在看谢印雪时,眸底浮现除了些许笑意。
“谢先生,今晚我没有做带菜名中带‘雪’字的菜了,没想到却还是为您做菜。”
谢印雪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刹便撑着桌面剧烈地咳嗽起来,柳不花急切地给他拍背也没能舒缓半分。
“谢先生看到我,好像很高兴?”像是怕谢印雪不知道他在笑,阿九还望着他的双目,一字一句强调道,“能为谢先生做菜,是我的荣幸,我也很、开、心。”
谢印雪没说话,他咳出血了。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咳血,大家也都知道谢印雪似乎有重病缠身,时不时就咳嗽呕血,但眼下这两件事凑在一块,就巧得像是他被阿九气到呕血一般。
“……很好。”等谢印雪止住咳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然有些发哑了,上扬的唇角染着溢出的血迹,为他更添几分冷情的决然,“希望你等会,也能这样开心。”
阿九似乎根本没把他这大病之人软绵无力的威胁放在眼中,从端菜小厮手里接过菜盘走到谢印雪面前站定。
管家在旁边揣手笑眯眯道:“谢先生,您点的这道菜有些特殊,需要贵客们支付一些银钱才能取走食用。”
谢印雪:“?”
什么玩意?
这菜还要他自己掏钱买?这合理吗?
作者有话说:
npc:给钱。
谢佬:这不合理。
npc:没钱其他方式偿还也不是不可以,暗示.jpg
谢佬:?
第23章
谢印雪觉得这不止不合理,还很他妈扯淡。
但是他不买还不行,因为老管家当时说饕餮宴规矩的时候就强调过,被点出的所有菜他们都必须吃掉,有一道菜没吃都会饿死,所以无论谢印雪再怎么硬气,这道菜他都非买不可,否则众人都得死。
于是谢印雪面无表情,冷冷地问:“多少钱?”
老管家却笑容可掬,和谢印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说:“三千块您常用的现实货币。”
这句话每个字眼都很有意思——常用的现实货币。
虽说三千块对于谢印雪来说根本都不能算作是钱,“缺钱”这个词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也从未出现过,更何况他还可以凭空画出许多事物,但唯独钱,他不能画——不是画不出,而是不能画。
最主要的是:谢印雪没带钱。
谢印雪出门从不带钱,他的钱都是交由柳不花管的,碰上需要花钱的事都是柳不花负责支付,但在这个没有网络的游戏副本中,手机不能用,柳不花也不可能随身携带三千块现金啊。
于是柳不花从兜里拿出一张通体呈黑色的卡问老管家:“可以刷卡吗?”
老管家诡谲森然的眼珠子转向他,阴恻恻开口:“你觉得这里有pos机?”
众人:“……”
连pos机这词都用出来了,这游戏副本真的没有出现bug吗?
谢印雪目视前方,神色更冷了:“我没带现钱。”
“用值钱的东西来抵也可以。”这句话是阿九说的,不再是管家开口。
“镯子,纯金镀银的。”谢印雪闻言便褪下右腕白日里被阿九捏得变形的那只银镯,“三千块绝对够了。”
大家都以为谢印雪戴的是银镯,这会闻言再一细看,才发现银镯上所雕的梨花花蕊是金黄色的,他们以为是点金,却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只金镯子镀银。
别人都是银镀金,到了谢印雪这就是金镀银,你说他是在搞低调吧,可他平时的行事作风猖狂得很;你说他高调吧,谢印雪倒也没有大金链子镯子成吨的往身上戴。
阿九垂眸看了眼被谢印雪捏在两指间的镯子,淡淡道:“这只变形了。”
还不是被你捏的?
谢印雪缓缓呼气,刚在想他这辈子还没碰到过比阿九更能挑动他情绪的人,就听到萧斯宇和吕朔在旁边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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