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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阿辞姑娘

时间:2023-10-15 10:10:45  作者:阿辞姑娘
  他站在渐渐驶远的甲板上朝众人挥手,像是在道别。
  而远去的船只巍然庞大,像是白日里正在沉睡的巨兽,冷漠又安静,高耸的烟囱不断喷吐出灰暗乌色的碳烟,却无法再像最初那样,在高阔的蔚蓝色天际和云边留下半丝阴霾。
  阳光之下,这艘游轮留给众人的只有它船身尾部用黑漆绘出的名字——【hell's dream cruise】
  眼前扭转的景色重新凝聚静止之后,朱易琨就发现自己回到了云蔚大厦顶层的豪华酒店之中,谢印雪就站在他的旁边,按摩女媛媛也保持着将行李朝自己递来的动作——几乎一切景物都保持着他们进入副本中的模样,只是他们原先躺坐着的按摩椅消失不见了。
  因为那两把椅子他们没能带回来,都留在了赫迩之梦号上。
  “真他妈像是一场噩梦啊。”
  朱易琨长舒一口气,觉得心累极了,也不顾形象直接“啪”地坐到了地毯上。
  幸好这个噩梦最后还是结束了。
  媛媛眨了眨眼睛,望着一站一坐的谢印雪和朱易琨“咦”了一声。
  谢印雪早就发现了,“锁长生”会篡改普通人的记忆,一切在游戏中消失的道具,比如那两把按摩椅,就只会在该副本的参与者脑海中留下记忆,而在媛媛的脑海中,他和朱易琨一开始就是保持着这种姿势的。
  “媛媛,行李放着吧,我不用了。”朱易琨摆摆手让媛媛重新把行李放回去,然后爬起来要去沙发上坐着,“你快来这里给我按摩一下,我好想你。”
  “诶。”媛媛点头答应了,然后跟着朱易琨向沙发走去。
  谢印雪也拍了拍袖子,一边整理衣裳,一边道:“我也回去了。”
  “现在都晚上十二点了,谢先生您要不在这住一晚?我可以打电话给前台,在隔壁给您单独订一间客房。”朱易琨还得哄着谢印雪这个大宝贝呢,连赫尔之梦这么难的副本都让他带着过了,这种本事大概也只有谢印雪才有。
  最主要的是现在讨好了谢印雪,说不定下个副本谢印雪就能放过他,不再带着他一块进了。
  “不用。”谢印雪睨了朱易琨一眼,像是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勾唇道,“记得把我的白色定制款按摩椅送到我家去,下个副本就不带你了。”
  “我一定送!”朱易琨也不躺了,垂死病中惊坐起般猛地挺直腰板,灵活地跳到手机旁立马给制作商打电话定制按摩椅。
  “我给您订三张好吧?直接让人寄到明月崖去。”朱易琨想着陈玉清死后,常住在明月崖上就这几个人了,“给您和不花,还有陈姨,一人都订做一张。”
  “哦,那四张吧。”谢印雪闻言就说,“现在家里有四张嘴了,我收了个徒弟。”
  朱易琨有些惊讶:“您就收徒了啊?”
  因为陈玉清差不多是到四十岁才收的谢印雪为徒弟,他记得谢印雪他们这一门,一般也都是到这个年纪才会收徒的。
  “嗯。”谢印雪颔首,朱易琨知道的事太多,这也没什么可瞒着的,就干脆全讲了,“之前不知道有‘锁长生’,我怕我死了以后,这一脉后继无人,就早早收了个孩子当徒弟。”
  朱易琨又道:“他和您与陈先生选的都是‘孤’命吗?”
  “不,是穷命。”说到这谢印雪就有些发愁,空调被偷都算了,“他只能去念公立学校,这要是考不上好学校以后怎么办呀,也没法买读。”
  “啊这……”
  朱易琨也没想到谢印雪会有一个选穷命的徒弟。
  “那他天赋如何呢?”他亲自送谢印雪坐电梯下楼,问完这句话朱易琨自己都笑了,自答道,“能做您的徒弟,天赋一定也很不错吧。”
  谢印雪:“……”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谢印雪不可能在外人面前揭自家人的短,只委婉道:“……他已经是族内天赋最好的孩子了,行了,你就送到这吧,我自己回去。”
  出了云蔚大厦正门后,谢印雪就抬手让朱易琨别再跟着他了。
  而朱易琨比媛媛还听话,真正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谢印雪不想再见他,他立马就滚得干干净净。
  此时虽然已经是凌晨了,不过云蔚大厦这边比较繁荣,所以街上还有不少行人,谢印雪准备打张车回家,结果往路边走了没几步,就忽然听见一道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划破夜色。
  再下一秒,便是巨大的碰撞响动,和路边行人高呼的尖叫。
  谢印雪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距他不远的地方正侧翻着一辆大卡车,一个只能看见下半身的人被卡车压在车轮底下,几乎被碾成了一张薄纸,身周都是渐渐溢出的血液,看样子已经死透了。
  “哇!这里有人出车祸了!”
  “天啊,都这样活不了了吧?”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超重的卡车啊……”
  行人们嚷嚷着聚拢到车祸现场附近,热心的掏出手机拨打交警部门和医院的急救电话,同时还有人感慨:“哇,你们两个是真的幸运啊,刚刚那辆大卡车差点连你们也一块压了。”
  谢印雪朝被夸作“幸运”的两人望去,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容——是易中杰父女,他们俩茫然的站在云蔚大厦对面那座楼的保安亭那,看来这就是他工作的大厦。
  有个中年女人望着只有八岁大的易小荔,对易中杰欲言又止道:“兄弟,你要不带着你女儿离这里远些吧,小孩子看车祸现场不太合适。”
  易中杰在赫迩之梦号上时一开始也很注意让女儿别看太多血腥的场景,然而通关游戏后,他却渐渐明白这些情景,或许未来易小荔还要看很多次。
  有时一昧的庇佑,未必是最好的保护。
  他不知道自己能陪易小荔多久,倘若到了无法再陪伴她的那一天他们还没脱离游戏,那么易小荔又要如何独自撑过未来的副本?
  所以即便中年女人这样劝说,易中杰也仍是没有动作。
  谁知易小荔却自己摇头说:“没事的阿姨,这个没有多恐怖的,我不害怕。”
  中年女人闻言看向易小荔的眼神就复杂了许多,还往旁边走了两步。
  易中杰没再管躺在卡车下的强志远,在等待交警过来的途中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条,又从保安室里拿出固定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一辆车在谢印雪面前停下,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窗升起遮挡去街景的前一刻,谢印雪听到易中杰对电话那端的人说:“云茜,你之前在游戏里说的,可以代替别人进入副本的事……”
  再往后的话就听不太清了,因为车已经启动,朝目的地驶去。
  谢印雪靠着后椅背缓缓闭上眼睛休息——赫迩之梦号副本虽然过于困难,但得到的回报也是值得的,他这次成交的生意太多,谢印雪已经很久没有觉得身体像此刻这样轻松过了。
  等他回到明月崖上时,时间也才堪堪到凌晨一点。
  柳不花还没睡觉,看到谢印雪竟然就回来了时还问他:“干爹,新副本就已经结束了吗?你们不会是十二点整一到就进的副本吧。”
  谢印雪叹气:“是的。”
  “……那还真是。”柳不花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要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样巧合的事。
  “阿戟睡了吗?”谢印雪关心了下自己的小徒弟。
  “睡了。”柳不花说,“他说趁着有空调赶紧睡觉,不然他要是发现空调被偷了就会气得睡不着。”
  谢印雪:“……”
  柳不花对谢印雪刚刚结束的副本很感兴趣,迫不及待地凑上前问他:“干爹干爹,您给我说说你们这次副本怎么样呗。”
  “也挺有意思的吧。”谢印雪回忆着那片无垠的海域,笑了笑道,“我还看到了海呢。”
  柳不花紧跟着说:“那你们变成花了吗?”
  谢印雪:“?”
  看到谢印雪的表情,柳不花就知道了答案,他换了个问题:“那有美人吗?”
  谢印雪:“……”
  不过谢印雪回忆了下梦之摇篮大厅里那些白天瞧着人模人样的贵客,还是如实说:“美人倒是挺多的,只可惜晚上会变成怪物。”
  “唉,有就行了,不能要求太多。”柳不花叹了口气后,开始暗示谢印雪,“干爹,我也想见见漂亮美人。”
  正如柳不花了解谢印雪一样,谢印雪也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行,下个副本还是你跟我去吧。”
 
 
第47章 
  下一次再进副本,就是谢印雪的第三次副本了,同时也是朱易琨的第四次。
  当然那次副本会由柳不花代替朱易琨进入。
  “代替”别人进入游戏副本这件事,讲究的是两个字:自愿。
  代替者要发自内心的愿意,他才会取代被代替者进入“锁长生”——每次都是如此。
  否则进入游戏的仍然是原先那个人,不然若是有人拿着武器威胁旁人代替他进入游戏,那便会乱了很多规矩。
  上一回正是柳不花听了谢印雪的话,反复在心里默念他不要再进游戏了,所以最终进了赫迩之梦号的人还是朱易琨。
  不过虽然可以避免进入游戏,但两人的性命仍然相绑。
  也不知道下一次副本的难度和赫迩之梦号比起来究竟如何。
  可就算比赫迩之梦号简单,谢印雪也不打算再带朱易琨进副本了,因为这家伙什么忙都帮不上。
  倒不是说谢印雪非要什么助手帮忙,而是目前柳不花的性命和朱易琨生死攸连,朱易琨在副本中帮不上忙都还是小事,最怕的就是他自己坑自己不说,连带着把柳不花也给坑了进去。
  毕竟朱易琨这厮很怕鬼。
  现在回忆起来,谢印雪也不由觉得,幸好赫迩之梦号副本里的贵客们变成怪物后的模样只是会让人觉得恶心,甚至不如参与者们的尸体模样来得吓人;如果赫迩之梦号是灵异背景的副本,里面有类似于那盏差点曾经杀掉朱易琨的人油灯红衣女鬼的npc,那谢印雪估计朱易琨瞧见后当场就能吓晕过去——真正给他增添副本难度。
  柳不花就不一样了。
  因为他有病。
  这句话不是谢印雪想骂人,而是事实就是如此,所以花怕什么柳不花就怕什么。花会怕鬼吗?不会。柳不花怕的东西也只有会吃草咬花的虫子。
  想到这里,谢印雪还是觉得带柳不花更好些。
  还有另外一件事谢印雪也顺道给柳不花说了:“对了,不花,我在副本里还碰到过一个女人,她好像认识我,但我对她没有丝毫印象。”
  他问柳不花道:“她名叫作苏寻兰,不花,你有印象吗?”
  谢印雪可以肯定,苏寻兰在现实世界里一定认识自己,即便没见过他的脸,也必然听过他的名字,否则一开始苏寻兰不会有那样的反应。
  “没有。”
  只可惜柳不花对这个名字也完全没点印象,他摇了摇头,随后却给谢印雪提供了另外一个思路:“不过这个女人会不会和朱易琨一样,也是干爹您师父的旧熟人?”
  “那我得去问陈妈了。”谢印雪抿唇轻叹,“等明日吧,现下陈妈应该也休息了。”
  陈妈全名陈香菱。
  不过她其实并不姓陈,她原来的姓只有陈玉清知晓,连谢印雪都不知道。
  因为在谢印雪出生之前,陈妈就待在陈玉清身边了。
  说实话,谢印雪常常觉得陈妈就像是陈玉清的妻子,她为陈玉清缝衣做饭,陪着他在这明月崖山上度过了数十年的光阴,从满头青丝到双鬓染雪,哪怕陈玉清去世了,她也不肯离开这个拥有陈玉清留下的痕迹最多的地方,甚至固执的要与陈云清一个人,这样就像是陈玉清还有她一个亲人似的。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可能——陈玉清入门时选了“孤”命,所以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妻,更不可能拥有真正的“亲人”。
  同样领了“孤”命的谢印雪也是如此。
  所以他从不与人住一屋。
  他得习惯,也得“爱上”这种独自度过的长夜的感觉,否则这漫长的一生,他要如何熬下去呢?
  不过这一晚,谢印雪沐浴后坐在床边,看到缺了一只镯子的右腕,便拉开床旁矮柜的抽屉,从一堆银熠熠的梨花镯中随便取了一只重新戴好。可在看到梨花璨金的花蕊时,谢印雪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人对他说这个镯子全部是金色的或许会更好看。
  会更好看吗?
  谢印雪在心里问自己,他轻轻眨了眨眼,腕间的梨花镯便骤然变成了近乎全金的颜色,只有梨花的花瓣仍是银白。
  静默的月夜中,谢印雪盯着这只镯子看了许久。
  片刻后才蹙眉启唇:“真丑。”
  说完他便将镯子取下抛回抽屉里,再重新拿了另一只银色的戴好。如此他才拉好被子躺下,闭目开始休息。
  第二日是周末,谢印雪那个小徒弟沈秋戟不用上学,所以谢印雪和柳不花都起了后他还没起。
  谢印雪想着小孩子年纪小想多睡会也没什么,就先和柳不花吃早饭。
  在陈妈把煮好的薏仁粥端上桌也一块坐下准备吃饭时,谢印雪便顺势问她:“陈妈,你知不知道,我师父有没有什么仇家是姓苏的?”
  “你师父哪有什么仇家?”陈妈闻言笑着摇头,“不过他救过的人里姓苏的倒是不少,他还爱和每个救过的人炫耀,说他有个天赋多好的徒弟。”
  “倒也是。”谢印雪回忆着他师父那老好人的脾性也笑了下,“不过我要是有个像我自己天赋那么好的徒弟,我也会天天炫耀的。”
  末了他又轻叹:“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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