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大帝手眼通天,手下人抱怨几句他当然知道,他也一直在想办法多留下一些愿意当无常的鬼魂。
只是人类的繁衍太快了,很多人类都是新的灵魂,根本不是从酆都轮回过去的,这就导致新的灵魂越来越多,工作量也越来越大。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鬼母望着景深,“可如果不是你的慈悲,你就不会放过厄渡,也不会答应我的请求,那也就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啊陛下。”
景深万万没想到会被倒打一耙,他没有斩草除根没换来感激和安分,反而换来了更剧烈的反扑。
这真的是他错了吗?
“哦。”程居延忽然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他放过你们还是他的错了?”
鬼母似乎不太敢直视他,快速看了他一眼就重新望向景深,没说话。
程居延抱臂靠在椅背上,淡声道:“他放过你们,是他念着你对他的好,但你们却利用了他的良善和慈悲,错的是你和厄渡,不是他。”
景深侧头看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是啊,这世上有多少人吃了心软的亏,可错的是那些心软善良的人吗?
不是,错的是那些利用这样的“心软和善良”的人,甚至利用完之后,这群人还会反口嘲讽一句“圣母”,多可笑啊。
景深望向鬼母,温声道:“你怨我放过了你们,那你现在可以放心了,这一次,肯定让你们死的干干净净。”
鬼母一顿,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她深深地看着景深的脸,说:“陛下,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厄渡做这些都是为了他那个所谓的两界共主的奢望?”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当王,他是想帮你获得更大的权利,想让你高枕无忧。”
乌牧春诧异地看向景深,却发现程居延的脸色比景深更难看。
“你还记得你每三百年都会去巡视六道吗?”鬼母扯了下唇,说:“你在千万年间去过无数次地狱道和饿鬼道,可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厄渡的出现和降生你却从来没发现?”
景深心一跳,忽然想到了什么。
鬼母道:“你肯定觉得厄渡是地狱道孕育的鬼魂,又被我带去了饿鬼道抚养吧?错了,厄渡是因为你才出现的。”
“是你心中对王神的执念孕育了他。”鬼母仔仔细细看着景深的脸,语气缥缈,“你心境纯澈,是心怀大爱的人族圣子,本该脱离人类的七情六欲,可你偏偏动了凡心。”
而七情六欲,是最容易滋生脏污的。
“地狱道中遍布着世间最邪恶的念想,你每次去到那里,心里的执念就会被地狱道里的气息吸食,渐渐的,厄渡出现了。”
鬼母无意间去了一次地狱道,发现了尚在孕育中的厄渡,她感知到了上面属于景深的气息,也知道厄渡的出生是为了保护景深,即便他邪恶,可以蛊惑人心,鬼母还是把他带走了。
只因为她也想要保护景深,和厄渡有一样的执念。
她早就看出了酆都城内的暗潮汹涌,只有厄渡的做法才能保证景深高枕无忧。
所以一开始,她也只是想利用厄渡去帮助景深稳固地位,只是慢慢的,她真的把厄渡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对他百般宠溺,把不能再对高高在上的酆都大帝袒露的慈爱全都给了厄渡。
再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厄渡的爱就超过了对景深的关心和臣服,也忘了自己的初心。
景深手脚冰凉,鬼母却还在继续,“厄渡发动叛变,也并不是针对你。他是想着掌管酆都,再攻上人间,统一两界之后再把天下还给你。因为他知道你心善,所以这样的脏事他愿意替你做,你只要在最后继续干干净净的做你的酆都大帝就可以。”
“当然,厄渡到现在还想帮你,也不全是因为他由于你的执念降生,更因为在那场三天三夜的大战中,他见到了你,爱上了你。”
所以说到底,景深才是这一切异变的源头,他才是真正的异常源。
第46章
鬼母说的这些话信息量太大,饶是有所准备,景深也觉得一时间难以相信。
居然是因为他,是他一点一点促成了厄渡的降世,而厄渡之所以做这一切,出发点居然也是为了他。
乌牧春呆滞地看着鬼母,又朝景深看去,哑然失语。
倒是程居延除了脸色难看一点之外,似乎没有很惊讶,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厄渡做的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鬼母深深地望着景深,轻声道:“圣子,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也该走了。”
景深一顿,下一刻他就发现鬼母的身形变得越来越缥缈。
“程居延!”他刚开口,程居延就已经朝鬼母抓了上去,然而他的手最终只抓了个空,鬼母就在他们眼前消散了。
“糟了!”乌牧春倏地起身,“被骗了,这只是鬼母的分身!”
程居延的脸色也格外难看,他现在三成的力量,居然都没能看出鬼母的伪装,可见鬼母的力量有多强大。
而且这只是个分身,那她的真身呢?
“回酆都!”他果断道。
景深也站起身:“我呢?”
程居延就握住他的手,“一起。”
下一刻,眼前的场景一变,景深下意识闭上眼,似乎只过了一秒钟,他就觉得自己脚下重新踩到了实处,便睁开眼。
赤红的血月高挂在天空,巍峨的酆都城拔地而起,狂狷的“酆都城”三个大字高高挂在城门上,森冷的寒意无孔不入。
景深恍惚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酆都城。
一样,和他记忆里的酆都城几乎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里不再像千年前那样热闹繁华,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游荡生活的鬼魂,只是一座冷冰冰的孤城。
程居延侧头看他,见他没有什么不适才放下心道:“去饿鬼道。”
“好。”景深回过神,跟着他一起向城中飘进去。
远远的,一道惨白的身影快速略过来,在距离景深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匆匆行了一个礼。
面前的身影穿着雪白长袍,掌心垂着一截勾魂索,高高的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这位就是白无常。
乌牧春快速迎上去,景深这才发现乌牧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模样,他矮胖的身形拔高,身形削瘦,一席黑袍罩身,高高的帽子上书着“天下太平”。
“老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乌牧春问道。
白无常面色严肃地点点头:“饿鬼道的结界出了裂缝,我正打算去找你们。”
程居延和景深顾不上其他,立刻加速朝饿鬼道的方向略去,两位无常紧紧跟在他们身侧。
酆都城依山而建,此山名为罗酆山,除去十殿阎罗和酆都百姓的居所之外,畜生道、地狱道和饿鬼道这三个恶道均在这座阴气蓬勃的山中。
一路上行过匆匆,但景深却几乎把整座酆都城都看在眼底,鬼门关、奈何桥、望乡台、破钱山......
景深能看到这一切,却不是靠着眼睛,而是靠着一种无形的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与这座城、与这座山都息息相关,这城里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力量,也靠他的力量支撑和维持。
如今,他身处城中,源源不断的力量逐渐冲击着他体内的枷锁,磅礴的记忆在识海中成型。
程居延侧头看他,景深回望过去,猛然一惊。
面前的程居延也变了模样,脸还是那张脸,但他此刻墨发高束,一身银色战甲耀眼夺目,和这暗色的酆都城格格不入。
他只顾着对方,却不知道在程居延的眼里,他自己也已经不一样了。
景深墨发如瀑般倾泻在脑后,只有一条金色的缎带松松地束着,他身着广袖长袍,黑底红纹,朵朵彼岸花在他衣摆、袖间盛放,而他瞳孔深处是更加明显的灿金,细细碎碎比星空更加夺目。
这是景深身为酆都大帝时的常服。
眨眼间,几人便来到罗酆山下。
景深抬眼,看到了无数黑白长袍的无常鬼飘荡在半空,朝结界输送力量。
山腰处也腾空着九道身影,各个气势如虹,手拿法器,法器中源源不断的神力冲击在山外的结界上,苦苦支撑着已经出现数道裂口的屏障。
只是结界内并不安生,无数虚影躲藏在浓黑的雾气中,不知疲倦地冲击着结界。
但景深看的清楚,真正撼动结界的并不是那些虚影,而是那诡异的黑雾。
“厄渡。”乌牧春眉心紧蹙道:“他的力量又增强了,是不是鬼母做了什么?”
景深脑海中划过之前的所有线索,终于捋清了一切。
鬼母是在拖延他们,厄渡的力量估计早就能打破结界了,只是他没有把握获胜,所以才假装被困住,等着鬼母为他做最后的努力。
这结界虽说暂时拦住了厄渡和三道众生,却也拦住了景深他们的疑心,对厄渡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他们一开始就上当了!
“鬼母用假身迷惑我们,她的真身想必已经献祭给厄渡了。”程居延也想明白了。
鬼母自愿被他们抓住,估计是她拖延时间的一个手段,但也可能是因为在临死之前,她想再见景深一面。
而见过了景深,说完了她想说的一切,她的真身便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完成献祭,把自己这么多年的道行和力量都给了厄渡。
虽说厄渡并非她的亲生孩子,但却是真真正正被她孕育而出,她和厄渡有了血脉的牵连,献祭水到渠成。
“那现在怎么办?”乌牧春急道。
程居延放出力量维持结界,暂时稳住了暴动,却没说话。
景深看向程居延,问道:“你现在的力量恢复多少了?”
“不到四成。”
双修了一次,对程居延也是有好处的,只是这好处实在不够他恢复更多的力量了。
景深眸色微深。
不行的,这结界顶多再维持个两三天,加上他们现在外部力量的加持,也最多维持一周,可他和程居延即便从现在开始一分一秒都不耽误的双修,也很难有足够的把握。
更何况如今天上那几位阎罗和无常们一直在消耗力量,结界里的众多鬼众却只是蛮力冲撞,一点力量都没消耗。
而且据他的观察,在冲击结界的不止是饿鬼道里的鬼众,地狱道的恶鬼们也都混在里面,只有由牛头马面掌管的畜生道还算平静,可厄渡的力量蚕食的区域,仍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广。
在一片寂静中,景深忽然开口道:“我记得前年前的大战中,无数酆都百姓都葬身在这座城下了,是吧?”
几人都朝他看过来。
程居延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
酆都鬼众虽说是程居延身死的时候强行把它们重生,让他们变成了鬼魂,但之后他就陷入了沉睡,真正赋予这些鬼众力量的,是景深。
景深能给他们一次力量,自然也能给第二次。
“你想唤醒它们。”程居延道。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惊喜非常。
是啊,他们一直觉得自己这边势单力薄,但千年前葬身在城下,并且效忠景深的恶鬼却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力量强悍之辈。
如果能把它们全都唤醒,那他们这边对上厄渡似乎也简单了一些。
景深点头:“我是这么想的,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结界内忽然一静,黑雾中,浮动的鬼影们都静下来,安静地匍匐在地,似乎在恭迎着什么人。
不用多想,它们迎接的只能是那位欲海鬼王厄渡了。
众人神情一凛,全都飘上半空,九殿阎罗和无数无常鬼都看到了景深,面带激动,纷纷朝他鞠躬行礼。
“陛下!”阎罗们都像终于等到了主心骨。
景深点了下头,望向结界内。
一道高大的身影在黑雾中渐渐凝形,很快,熟悉的一张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程居延手臂一颤,一柄银枪出现在他手中,枪头划过锋利的寒光。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景深却朝程居延贴近了一点,小声道:“双修只有那一种办法吗?”
程居延冰冷的神色微怔,道:“也不是,接吻也可以。”
其实不用接吻,像之前那样通过肢体接触,比如牵手之类的也能互换神力达到双修的目的,程居延一开始没点明这些办法,确实是因为有点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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