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本书看到大半时,小镇上已经寂静无声,雨也不知何时下大了,整个世界都只有雨的声音,轻缓舒适,让人的情绪都跟着沉了下来。
殷修起身拉上了屋内的窗帘,将书扣到了桌上,抬眸看向黎默,“跟我去浴室吧。”
黎默懵懵地点了一下头,乖巧地跟着男朋友进了浴室,看到他拔出刀,并且将浴缸清理干净时,黎默大概明白男朋友要做什么了,“在浴缸里交换血液,完成神与大祭司的契约吗?”
殷修点了一下头,浴缸里能容下他们两个人,也能容下他们流淌而出的血液,狭窄的空间里,也不需要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出现而导致危险,黎默足以保护失血过多的他。
而且……因为失血而缺乏反抗力的他大抵能顺畅的让黎默做一些想做的事,他也能抑制住自己面对不适而想要拔刀的冲动。
两件麻烦事,一起解决,对他而言也算好了。
殷修抬手打开了花洒,试试水温,然后回头看向站在那局促不安的黎默,“过来洗澡?”
“好。”黎默相比起殷修想象中的兴奋,此刻更多的是内敛跟不知所措,反倒让殷修觉得很有趣了。
黎默去试水温,殷修就拆下刀带,脱去衣服做好了放血的准备。
先一起沐浴,然后再进浴缸放血,让契约一步达成。
整个寂静的浴室里,只有哗啦啦的水声与殷修褪去衣服的簌簌声,除此以外很安静,甚至黎默都安静到殷修有些不适,他还以为这个怪物会像往常那样兴奋地盯着他,毫不遮拦地将他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但他只是坐在那,时不时看看殷修,又神情认真地思考着什么,大概是在认真回忆着书本上的内容,生怕自己行差踏错让男朋友不喜欢了。
兴奋是兴奋的,但紧张也是紧张的,黎默甚至此刻紧张要远大于兴奋。
热气氤氲而起,整个浴室变得朦胧而暧昧。
两道身影进入浴缸之中,刀锋划过殷修的身体,流淌出鲜红的血液,而黎默的手臂则溢出的是黑色的液体,涓涓流淌而下,人与非人的颜色在浴缸之中汇合交融,建立起新的契约,神与大祭司的契约。
他们将性命互相交托,将寿命彼此衡量,让平行的人生重叠到一起,此后并行,不再分离。
血液滴滴答答,殷修的体温也在逐渐流失,变得跟黎默一样冰凉。
他躺在氤氲缭绕的水雾之中,躺在黑色与红色汇合的液体里,略微失去血色的面颊上沾染点点血痕,又焕发出一丝从前那股冰冷如尸体一般惊悚的美丽,眼眸却是沉沉的,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黎默。
“你不打算亲亲我吗?”殷修的语调变得很柔软,是因为失血而产生的无力,也代表着他现在放下戒备毫无反手之力的松弛。
尽管他的眼眸看上去依旧漆黑冰凉,但这与他平时无比冷漠的态度比起来,已经是最脆弱的模样了。
“我可以吗?男朋友。”黎默缓缓地低头,在殷修唇上落下一个血气芬芳的吻,混合着水雾轻啄了一下,随后退开询问:“我可以得寸进尺吗?”
殷修耷拉着眼眸,倦声道:“可以,我允许。”
黎默的周身无声无息地展露出漆黑的影子,不断地顺着血液攀附上殷修的身体,“这样也可以吗?”
“……可以。”
他将殷修紧紧缠绕,收入自己怀中,带着一丝丝暧昧的危险侵入,“这也可以?”
殷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闭眸,“不用问了,今晚都随你。”
神与大祭司契约的流程是血液汇合交替再换回到彼此的身体里,让命与命相连,这个过程就注定人类方是将自己的命交到神的手里。
把一个柔柔软软全盘交给黎默处置的殷修搁到他跟前,他怎么能忍得住。
殷修虽然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看到黎默毫不芥蒂地展露出自己本体的一部分,身为怪物的一部分缠到他身上,还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书上也没写,该怎么应对怪物啊。
他只能深呼吸,对黎默忍耐,心对他忍耐,身体也是一样,直至自己能够完全将他接纳。
“男朋友的呼吸好急,是不舒服吗?我现在得把血液换回到你的身体里了,不然你很快就会失血过多晕过去。”
“嗯……交换完血液,契约的仪式、就完成了是吧?”
“是的。”
“那一会儿……回床上去吧,浴缸里……磕碰着不舒服。”
“好啊。”
深夜之时,雨声骤大,掩盖了契约之时黏腻交融的声音。
被封印着,一直徘徊在黑暗里的孤独灵魂,此刻终于在另一个灵魂的深处扎了根。
他们如同新生的花,不断地交缠生长,呼吸拉扯,在黑暗中交融,于黎明之时破土而出,不再畏惧孤寂,不再畏惧黑暗。
相拥且相眠。
天亮时,雨已经停了,被雨润湿了一整夜的地面变得泥泞不堪。
殷修躺在床上沉沉睡去,而是黎默起身,去为门口的花浇了水。
雨过后的天空变得十分辽阔明亮,天边的光笼罩整个小镇,此刻毫无人声,也让人觉得宁静舒适。
黎默蹲在鲜艳的花盆跟前,望着远处的天空,透过这双眼再度看到如此明亮的风景,似乎往前那么多年被关在黑暗里的封印时光都被抹除掉了。
他已经寻求到了自己渴望的光明,且小心翼翼拥护不再丢失。
流落于异世界被称之为怪物又如何,他过的远比那个世界的神明要好,至少现在如此。
他回头往屋里看去,就能看到他想守护的人,很幸福。
第449章 他们还会在这里待很久很久
躺在床上的殷修迷蒙地睁开了眼,就从半开的门缝里看到了黎默蹲在外面的黑色身影。
初晨的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着花与怪物的身影。
是殷修最喜欢的花,也是殷修最喜欢的怪物,两者同时出现在一副画面,就在殷修的家门前,睁眼就可以看见,让他有股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往前推十年,他睁开眼看见的是孤儿院冰冷的窗与妹妹的睡颜。
往前推几年,他睁开眼看见的是这间冰冷寂静的屋子,里面生活的只有他一个人。
但现在睁开眼,看见的是能伴他余生的怪物,且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很久。
“男朋友,吵到你了吗?”察觉到屋内落过来的视线,黎默连忙起身,进屋关上了门。
他褪去了以往穿在身上黑色冰冷的衣服,换上了殷修给他买的睡衣,像是一个普通人,也装作一个普通人一般到了床上,揽着殷修睡觉。
一床大被盖上两个人的身影,头抵着头,足尖抵着足尖,相拥而眠。
漆黑的屋子里寂静无声,殷修靠着黎默,不知何时,不需要躺在棺材里他也能安然睡去了,不需要人的注视也能闭上双眼。
在漫长的旅程之中,逐渐从那窒息到要杀死人的噩梦里醒了过来,沉入了另一个幸福的梦乡。
中午的时候,小镇人声鼎沸,这是在所有人决定好去留之后执行行动的第一天,几乎在整个上午充足的准备过后,许多人都进入了副本,为了在离开之前让叶天玄好好看看他们的全通关。
余下不准备离开的人也得全通关,为了证明自己在小镇学习到的一切都能够派上用场,就当做是对自己的试炼,所以今天小镇有很多人进入了副本。
叶天玄坐在临近小镇广场附近的屋顶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底下忙碌走动的玩家们,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们的离开。
不多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回头看去,是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脸疲倦上来的殷修。
“怎么了?殷杀神没睡好啊?”叶天玄笑盈盈地打趣着,被殷修冷盯了一眼。
“真是谢谢你送给黎默的书啊。”
“哪里哪里,好朋友该做的,不用客气。”
两人并排而坐,殷修也注意到了底下的热闹,淡淡地坐在那若有所思,“很快,小镇上会少很多人,也会冷清许多吧。”
叶天玄平淡地吐出一口烟雾,“嗯。”
殷修沉思,“大家都终于脱离这个地方,要回到正常的世界去了,但我们得永远留在这里。”
“挺好的。”叶天玄微笑,“他们终于挣脱了这个沼泽,至于我们嘛,就算离开了这里,也没地方可去吧?”
“也是。”殷修喃喃着,不用叶天玄提醒他也很清楚,现实早已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所。
他回去,只能面对空荡荡的孤儿院,叶天玄回去,缺失了神的力量来维持生命也只有死了,他们从进入这里时开始,就早已与正常的世界斩断了联系。
“但那些人还是有更好的未来的,希望他们离开这里也能过的很好吧。”叶天玄咬着烟蒂,“来这里时,倒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里久住,那时只想着赶紧离开,然后带更多人离开。”M..
“谁不是呢。”殷修淡淡地应着,他那时也想着赶紧离开,带妹妹离开。
叶天玄余光瞥了一眼从小镇广场上奔跑而过的黑猫,不耐烦地咂嘴,“那只臭猫怎么还在找我啊,真麻烦。”
“你把戒指还给它了?相当于把从它那借来的力量还回去了吧?”殷修低头,也注意到了那只来回奔跑的猫,“用完力量就还回去,想做个了断了吧。”
“是啊,毕竟以后没什么需要力量的地方了嘛,而且我不喜欢猫。”叶天玄眯眸凝视着底下奔跑而过的身影。
“从前我身上背负着整个小镇,那时是为了小镇与它契约,但现在没有必要了,也不想与诡怪有更多牵扯,尤其是这只臭猫,可是间接让我体验了一回死亡的滋味,没把它丢进河里,已经是因为我一颗善良的心了。”
殷修理解地点头,“你爱自由更多一些,不愿被契约束缚很正常,不搭理它,它自然就放弃了。”
叶天玄无声地在胸口画十字,“希望明天醒来就能看到黑猫掉水里。”
“……”
“好了,我打算一会儿也进副本去玩玩,现在所有副本都开放了,我要看看其他小镇的一些新玩家怎么过副本的,说不定可以招揽一些人来我们小镇,让这里热闹一点儿。”叶天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笑看向殷修。
“以后我们在这里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也记得趁副本里还有人,带你男朋友去副本里玩一玩啊,殷杀神。”
“知道了。”殷修摆手。
叶天玄本来打算走的,但踏出去一步后又折返了回来,跟殷修嘀咕,“另外你脖子上全都是印子,记得遮一遮,不然别人看到还以为你上吊过了。”
然后他迅速起身从房顶上溜走了。
殷修沉默地抬手摸了一下脖子,大概是黎默缠出来的痕迹,没照镜子还真没注意到。
他回头,看了一眼躲在后面偷看的小触须团子,招招手,“蹲在那做什么?”
被发现了的小触须团子也不藏,连滚带爬飞速地钻进了男朋友怀里,“看你在、在跟好朋友聊、聊天,没有打扰。”
“聊完了,也没什么好聊的,我们又不需要道别。”殷修揉了一把怀里的小触须团子,“你人形呢?”
“马上、来!”小触须团子开心地在殷修怀里打滚,张牙舞爪地摊成了一片,然后又在眨眼的瞬间,扭曲凝结成一个人形,上来就抱住了殷修,“男朋友叫我?”
“嗯。”殷修抬手摸摸黎默的脑袋,“我们一会儿进副本去找雅雅,反正没事做就进副本溜达吧。”
“都听男朋友的。”黎默不假思索地应着,紧紧地靠在殷修的身侧。
两个人并排坐在屋顶上,望着底下小镇匆匆走过的人,望着这片曾经危险无比让人胆战心惊的土地,如今却在风霜过后成为了他们新的家园。
而他们,还会在这里待很久很久。
第450章 天命之人
小时候,寒冬腊月之时,一位坐在街边算命的先生拦住了叶天玄,笑盈盈地告诉他父母,这位是天选之人,一生顺遂,或许能在最黑暗的地方成为许多人的救赎,放在战乱时期,必定是个被无数人追捧着的大英雄。
说这话的时候,叶天玄捂着嘴咳嗽得厉害,手里还捏着刚刚从医院拿回来的药。
“要是真能一生顺遂就好了,至少能活得更久一点儿。”叶母叹着气,摸了一把小小的叶天玄脑袋,“长大后,可不要成为这样胡言乱语的骗子。”
任谁见了这年纪小小却病殃殃的孩子,都说不出一生顺遂这话,所以那个算命先生的话在叶天玄的记忆里很深刻。
他是唯一一个将自己的未来描述的很明亮的人,叶天玄也一直期待着,自己能如他所说的那样,成为许多人的领袖,而不是在病床上度过一生。
直至十六岁,叶天玄也没能离开病房,一整天躺在病床上,左手拿着课本,右手打着点滴,刚刚出去跟朋友走动玩耍了一会儿,然后就被抬着回来了。
医生说,最多活到二十岁,且是需要大量药物来维持才能到二十岁,如果没有人照顾,甚至更短更短。
头发秃秃的中年男人所说出来的话像一块石头,压在了他父母心上。
叶天玄自己不在意,但周围所有人都在意,谁都在用那怜悯哀愁的眼神注视着他,似乎他这一辈子即将走到了头,且只能这样走到头。
叶天玄无声地回应微笑,在心里嘀咕算命先生果然是个骗子。
“今天也要准时吃药,不要再出去走动了。”叶母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嘱咐着。
作为混血的叶天玄,遗传的是母亲的家族病,隔代显现,他哥哥身上没有,但他却在很小的时候就出现了症状,急咳,体虚,还会晕倒,脸上常年没有血色,见的阳光少了,也就更显出病态了。
一家人都对他格外的关照,母亲很好,父亲很好,哥哥很好,甚至有时候叶天玄会感觉,如果没有自己在,他们会更好,不需要时常担心他,也不用经常往医院跑,来看望,还得时刻注意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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