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烨在他身边站定,自来熟的把带着手套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哎,你是叫贺荣对吧?”
贺澄抖了抖肩把许烨搭上来的手弄了下去:“你才贺荣!你全家都贺荣!”
被人分不清这种事不止一次两次,虽然可以跟贺荣在这具身体里和平相处,但是听到别人叫他“贺荣”,心里还是厌恶。
许是厌恶贺荣的懦弱,连带着贺荣这两个字都觉得恶心。
许烨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
“那你……是贺澄对吧?”在陈亦舟那里听过他叫过这个名字。
贺澄对于这个转学生有些无语,默不作声。
许烨跟在他身边,像是碰见了自己感兴趣的事一样。
“数学老师为什么说你是疯子啊?”
贺澄皱了皱眉,停下脚步看着许烨:“我跟你熟吗?怎么?想见识一下疯子是怎么打你的吗?”
许烨摇了摇头。
“不想就滚开。”贺澄烦躁的把棉服的帽子带上,盖住被冻红的耳朵。
这也并不是因为受不了这个冷,而是在暗示许烨“你看我都戴帽子了,说明我不想理你,你快些闭嘴吧”。
可谁知道许烨是个没眼力见的,丝毫没看出来这些暗示,还是巴巴的跟上他。
“你是双重人格吧?你和贺荣谁是主人格啊?哎,我妈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要不要去我妈那里看看?”
贺澄再一次停下脚步,对许烨忍无可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怎么样用你管?还有,我跟你不熟,甚至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欠揍。”
许烨噤声,看着他这个反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里所想。
现在的这个人果然就是跟上课时认真听课的那个人不一样。
自己好像找到可以跟自己爸妈见上一面的理由了。
看着贺澄离开,许烨踮起脚尖对着他的背影喊:“哎!贺兄弟,你记住了我叫许烨,你也可以叫我烨哥儿!”
“滚!”许烨的话语刚落就传出来了贺澄暴躁的声音。
许烨自觉无趣的踢了踢地上的散雪,心里有些雀跃的在原地踮脚蹦了两下。
算来算去从上次打架被学校开除到办理转学手续来到这个小县城,差不多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爸妈了。
许烨打开出租屋的门,里面传来一阵饭香,家里的阿姨也刚好从厨房把饭菜端出来,听到开门声心里一喜:“小烨回来了,饿了吧,快来吃饭吧。”
许烨换了鞋把棉服随便一拖扔到了沙发上。
“李阿姨,我爸妈最近跟你联系了没有?”许烨坐到餐厅的椅子上手也没洗就伸手抓了一块手抓饼塞到嘴里。
李阿姨把围裙解下来搭在椅子上,为他盛米饭。
“刚打了个电话,说边城这里冷,比不上我们临召市那里暖和,让我照顾你多穿点,还说不要让你再打架惹事,不然就没有其他学校收你了。”
许烨心里失落了一下。
虽然他早就知道他们会说这种话,每每转学心里还是会期待他们会说些其他的。
“对了,你爸妈还说你现在在外地,每个月给你银行卡打了钱,让你自己合理安排着花。”
许烨突然噎了一下。
他们这是……真的不打算管他了吗?
学校不知道为什么上午前两节就安排了语文课,许烨撑着眼皮子打瞌睡,周围一圈人都强撑着眼睛,生怕下一秒班主任的一个教鞭就打过来。
这两天许烨算是看明白了,算得上是“半个同桌”的那位暴躁老大此刻一点也不暴躁,乖乖的低头记笔记,也是有些昏昏欲睡的在本子上乱画。
此刻这个“半个同桌”应该是陈亦舟叫的那个贺荣。
明明是一张脸,那天中午放学时那张脸满是寒气,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此刻这张脸看起来却实打实的乖巧。
“睡睡睡!都什么时候了还睡!期中成绩都特别好是吧?看看你们考的那点分数,回家好意思吃饭睡觉吗!”班主任的声音尖,教鞭在讲台上拍的响响的。
贺荣被突如其来的训斥声吓了一跳,昏昏欲睡的沉脑袋一栽磕到了桌子上,整个人清醒过来。
许烨打了个哈欠,面对班主任对全班的训斥丝毫没有一点紧张。
毕竟他们的期中考试他又没参加,班主任吵的是他们又不是他。
“许烨!”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许烨晃了晃神,看着讲台上的班主任,有些不明所以。
“你既然转过来了就好好听课,我不管你在你以前的学校有多放肆浪荡,到了我这里就得守规矩!你给我坐好!”
许烨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重重的把语文书翻开摔在桌子上,不服气的装了个样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许烨重重的趴在了桌子上昏昏欲睡,却被一阵寒风给吹的激灵。
“操,神经病啊!没手不会关门吗!”许烨看着坐在门口开这个门跟外班一个学生说话的那个男同学开口就骂。
这两天他也观察出来了,坐在后面两排的差不多都是些不爱学习的学生,当然,这里面除了“贺荣”。
“你管我?要关你自己关啊。”那个男生不屑瞥了他一眼,继续开这个门跟门口的那个外班男生说话。
贺荣看向门口,想着起身走过去打断那两个男生的交谈关上门的时候,自己的“半个同桌”许烨先他一步起身走了过去。
许烨扯着坐在门口的那个男生就往外边推,许是不想用太大的力气,抬脚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轰”的一声摔上了门,在里面反锁上了。
被许烨踹出教室的那个男生愣了几秒,随后骂骂咧咧的打开了窗户,外边的寒气又涌进室内。
“你可牛逼是不是?老子招你惹你了?”
“不好意思,我还真的很牛逼。”许烨白了他一眼,手快的关上了窗户顺便还反锁了一下。
那个男生透过窗户看着许烨那副拽上天的模样瞬间火大的想要从前门绕过去打他一顿,却被他朋友拉住了。
“方余轩,你跟他这个怪胎计较什么?”那个外班男生拉着他。
“你们班没传吗?就刚才踹你那个,他之前学校有人跟我哥们认识,说他打架不要命,就跟不知道疼一样,下手也挺重的,这次转学是因为把别人打了个半死,家长拿钱盖不住了才转到我们这儿了。”
被叫“方余轩”的那个男生透过窗户一脸烦躁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许烨,以及许烨左边正在看向他这边的贺荣。
“传什么啊传,我们班有个疯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乖乖学生的模样,一看到谁传谣以强欺弱就揍谁,还真的以为自己是英雄了。”
方余轩说到贺荣是不得不服气。
之前班里传过他的谣言,他当时差不多除了陈亦舟那个怂包跟谁都打了一架,当时他被贺荣打的挺惨,现在想想都有阴影。
陈亦舟时不时的跟贺荣说说笑笑,也变得神神叨叨,说什么“贺荣老大,贺澄”什么的。
许烨带上帽子遮住光,在周身的一片温暖中睡意朦胧。
贺荣看着窗外的那两个正在交谈的人,看到方余轩时不时的看向他,与他对视的那一刻目光赶紧飘走,便知道他们的交谈中也掺夹了自己的名字。
无非就是些“疯子,神经病,喜怒无常”这一类有关的事情。
贺荣看向许烨,他跟没事人一样的趴在桌子上睡觉,心里有点羡慕。
也说不上羡慕什么,许是羡慕性格,许是羡慕他的嚣张。
在这一切都是新的且不太友好的环境下,孤独一身,却也能活的自我,这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来的。
就像贺澄,在他贺荣眼里贺澄算得上是他所认知的世界里最嚣张恣意的人了,但是许烨不同。
他和贺澄同样的嚣张恣意,但是一身轻。
就像他们同样的孤独,贺澄和贺荣也许这辈子可以直视孤独而永远不会享受孤独,而许烨却乐在其中。
眼前的这个少年好像不受任何因素的影响。
“看什么看?没见过长得帅的?”许烨一开口,惊的贺荣心里一慌。
他……竟然没有睡着?
第3章 北风名为萧瑟(3)
“对……对不起。”贺荣慌慌忙忙的道歉。
许烨乐了。
“哎不是,你又没做错什么,道歉干嘛?”
贺荣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烨的兴趣突然被撩拨起来,困意也没有了,拉了拉凳子离贺荣近了一些。
“你是贺荣?对吧?”带着试探性的疑问。
贺荣点了点头。
“你不是很硬气嘛?我刚转过来第一天就把我的凳子给踹飞让我出了好大的丑,这会怎么这么乖巧。”
许烨看到贺荣脸上瞬间的变化,只见他低下头,小声嘟囔:“那个人不是我。”
许烨心里基本可以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那个人是贺澄对吧?”
贺荣还是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偷看被抓包,被许烨无厘头的搭话弄的心里紧张。
许烨又拉了拉凳子离他近了一些,只见贺荣看着他,默默地向左边移了移,始终和许烨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看你不大爱说话。”许烨也放弃了继续接近贺荣来套近乎。
贺荣看着他,那双灵动的眸子突然就暗淡了。
“本就没几个人跟我说话。”
谁愿意跟一个疯子有过多的交集呢,都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贺荣说话时语气中的落寞,在那一瞬间闯进许烨的心里。
感觉他们两个人一样,却又在本质上感觉不一样。
“那以后我跟你多说话好了。”许烨想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想了想还是选择伸手在他面前。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许烨,以前学校的几个算不上朋友的朋友都叫我烨哥儿,你也可以这样叫。”
贺荣没有搭上许烨的手,只是抬眸看着许烨,有些生涩的开口:“烨……烨哥儿?”
许烨尴尬的收回了手,对贺荣点了点头。
“对,以后就这么叫。”
贺荣有些不习惯。
他从未这么亲昵的叫一个人,就算和陈亦舟四五年同学了也从来没叫的这么亲过。
贺荣隐隐的感到不适。
此刻正在沉睡的贺澄有些暴躁的反抗他与别人亲近。
贺荣知道这个世界对他们不友好,贺澄总是把自己围成一个小圈,把自己困在里面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
只要有人一接近这个保护圈,安全距离消失的时候贺澄就会打破他们两个的时间约定,把那些僭越的人给赶走。
贺荣也会跟随贺澄的决定远离这个世界上的人。
但是这次他能感觉到许烨跟那些知道他不是正常人就会躲避,背后小声议论的人不一样。
大抵是许烨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浸在骨子里的孤独,让他感觉许烨可以理解他们。
“呦,烨哥儿啊?”察觉身边的那半个同桌语气不对,许烨扭头看向刚跟自己说话的贺荣。
不,准确来说现在应该是贺澄了吧。
贺澄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我们好像没有跟你熟到叫的这么亲昵的地步吧?”贺澄说话时,在“我们”这两个字上特意加强了语气。
许烨讪讪的笑了笑:“我自来熟不行啊?想跟你交个朋友就那么难吗?”
贺澄靠近他,呼吸的热气喷洒在许烨的耳朵旁。
他一字一句的说:“可,我,不,想,跟,你,交,朋,友。”
许烨向后退了退,与贺澄拉开距离,贺澄眼中的冷傲映入他的眼帘。
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的气息,只需要来一根导火线和一个火星,就可以引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
贺澄的疏远让许烨越发想要接近他。
骨子里的嚣张肆意的叫嚣着,怂恿他去揭开贺澄跟贺荣之间的面纱。
“可是,你又代表不了贺荣。”许烨眼中含笑。
贺澄身上的戾气又多了一分。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做朋友?你可真是异想天开。”
贺澄已经在隐隐期待着许烨知道自己是个疯子以后露出鄙夷的目光,夹杂着不屑主动与他疏远的模样。
向来说想要同他和贺荣做朋友的人,得知他与旁人的不同之后都对他避之不及,从来没有例外。
“双重人格嘛,我从小就见过,我还见过多重人格的患者呢,要不要我与你说说?”许烨说话的尾调轻佻,带着挑衅。
“别人说你是疯子,其实你心里很委屈吧?”许烨眼中的笑意越发浓烈,也惹得贺澄身上的戾气越发浓重。
突然被一个不熟悉的人戳到痛处,贺澄对许烨更加警惕起来。
许烨看着贺澄警惕起来,随即摆了摆手笑了几声,把这僵持住的气氛给打散了:“这有什么啊,别人还说我是怪胎,你把这些放心上就不对了嘛。”
“横竖是纠正不过来众人的口,为什么要放在心里搁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贺澄心里疼了一下。
许烨说的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可是那些话已经在他心上烙下了印迹。
“你是谁?”贺澄问他。
“啊?”许烨指了指自己,“我吗?我是许烨啊,你烨哥儿!”
“你到底是谁?”贺澄再次开口时有些不耐烦。
只见许烨眼中的笑意晦暗,给他镀上了一层神秘感。
“我啊,是和你一样的……孤独者。”
上课铃声应景响起。
贺澄被许烨的那句话挑起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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