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外面走来走去,却又不进来汇报的行为实属罕见。
郁徵听着听着,连赖床的心思都没了,只能一掀被子坐起来,拉了拉悬在床沿的铃铛绳子,示意底下人可以进来。
走廊里好些人正等着他起床,一听到他的召唤,井然有序地走了进来。
其中就有一名传令的侍卫。
郁徵在底下人的帮助下穿上冬衣,便问道:“怎么了?何事如此纠结?”
传令的侍卫赶忙行礼道:“胡大人那边传来个消息,说有一队镇邪司的人进入了邑涞郡。”
郁徵:“进入了邑涞郡还是蓬定县?”
侍卫道:“胡大人的消息说对方去的是邑涞镇。”
郁徵沉吟。
底下人见他不说话,更是大气不敢出,在旁边麻利地帮他穿好了衣裳,又端来温水让他漱口。
他竖起手,并未着急洗漱,而是坐在床沿思考起来。
镇邪司在这个王朝的地位非常特别,他们明面上的职责是镇压民间的妖鬼邪物,辅助地方官破案。
然而他们也会做锦衣卫类似的勾当,当皇帝手里最利的那一把刀,收集信息打压异己,必要的时候还会当杀手。
这些消息都来自原身。
郁徵一直知道,只是从未重视过。
他这边基本不和镇邪司打交道,哪怕打交道也不过和一些小喽啰打交道,没怎么见过那些上得了台面的人物。
能被胡心姝亲自提醒的镇邪司成员,恐怕来头不小。
是他们这个地方终于被朝廷注意到了吗?
还是那位皇帝陛下发现了他们这地方的异常,派人过来查看?
郁徵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外面有个声音传过来:“殿下肚子不饿么?”
郁徵抬头一看,正是左行怀神采奕奕地走进来,看起来他早就起来了,不仅起来应该还出去锻炼了一番。
郁徵见到他,脸上不自觉多了几分笑意:“早。左兄你精神头真足。”
左行怀走到近前:“是殿下今日精神不太足,莫非昨晚睡得太晚?我半夜起来的时候好像还见殿下这边亮着灯。”
“也不算太晚。”郁徵在这件事上没有瞒他的意思,揉了揉眉心,“现在精神不足,是因为我遇见了一件麻烦事。”
左行怀诧异:“一大早的烦心事?殿下不妨说来听听?”
郁徵点头,开门见山道:“镇邪司的人来邑涞了。”
左行怀心思如电,飞快将郡里的事过了一番。
本地非常太平,别说什么妖鬼邪崇,就算是人间的案子都没几桩。
今年的邑涞比前几年好太多了,连盗匪都被清理了一轮,百姓安居乐业,根本没什么敢胡作非为的人。
左行怀压低声音:“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郁徵摇头:“我亦不知,总之现在就是来了,来得令人有些头疼。”
左行怀倒也不是真的怕镇邪司的人,见郁徵这样,说道:“殿下当不知道便是,我令人去探一探风向。”
郁徵:“我本来也打算当不知道,只是他们来了终归是来了,有些令人不安。”
左行怀随意道:“不安也无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两人闲话一通,郁徵心头的郁结散去不少,他站起来洗漱,又和左行怀去用早膳。
阿苞听到消息也跑过来要跟他们一起用早膳。
左行怀是与郁徵完全不同的那类人,他身体健壮,武艺高强,还熟读兵法,颇有建树,阿苞很喜欢他,尽管这小子自己嘴上不说,但每次左行怀来的时候,阿苞都会想办法过来凑个热闹。
郁徵在某方面来说十分惯孩子,阿苞要来,便让阿苞来了。
三人坐在饭厅里用朝食。
天气冷了,他们吃的食物大多热腾腾,有些冷得比较快的食物还会特地带蒸笼一起端上来,免得吃着吃着就冷了。
郁徵胃口不大,喝了一小碗白玉粥,吃了两个小包子就饱了。
左行怀将剩下的一钵粥包圆,还将边上剩的两个包子也一起吃了。
阿苞向左行怀看齐,端起自己面前的粥努力喝着,又吃了三个小拳头大小的包子,吃得小肚皮都鼓起来了。
期间,郁徵劝阿苞吃不完不可硬撑。
阿苞愣是没接他这话,在旁边表示自己能吃完。
小孩子多吃一点是好事,只要不撑坏就行,郁徵看旁边一大一小吃得正香,也不去管他们。
左行怀有公务在身,吃完朝食就回去了。
阿苞还挺舍不得,特地送了送他。
郁徵见阿苞这样子,想着什么时候空了,带阿苞去左行怀那边拜访一下。
谁知郁徵的计划还来不及实施,有不速之客先上郡王府拜访来了——是镇邪司的人。
这些人居然那么快就上门了!
第84章 打探
郁徵并不想与镇邪司的人打交道, 他穿越而来,哪怕在所有人眼中,乃至在星象上他都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皇子, 他心中还是带着几分不安。
只是人都已经上门了,郁徵却也不能避而不见, 那也太小家子气了。
麻烦呐。
郁徵在心中叹了口气,去换了身比较正式的衣裳, 去茶室坐着, 这才叫人宣镇邪司的人进来。
镇邪司的人共有三个, 二男一女,都身量高挑,气势不凡。
尤其打头的那个女道, 更是眉目疏朗,雄姿英发,看着便非同凡响。
郁徵一见,心里明了八分, 这位女道多半出身不凡, 不然养不出这浑身气度。
三人看起来身上应该背着武器之类的,只是因为要来见郁徵, 都被除去了。
见到郁徵, 三人行礼, 态度很恭敬,并没有郁徵想象中的倨傲。
郁徵态度也和蔼, 请几位坐下后, 问道:“不知三位来拜访本王, 所为何事?”
为首的那位女道笑道:“臣等听说殿下这里出了鬼萤,特奉陛下旨意保护殿下安全。”
郁徵猜到他们来是为了这事, 手指一顿:“陛下亲口命令你们过来?”
连这事都知道,看来京都那边没少注意他们。
以后的日子恐怕要更加注意了。
郁徵心里想着,目光不由沉了沉。
女道似乎什么都没看出来,仍然恭敬道:“正是。圣旨在此,还请殿下过目。”
女道说着,将背上背着的明黄圣旨拿了出来。
郁徵盯着她手里的圣旨,如同盯着一团灼热的炭火。
郁徵不是第一回见到圣旨,可每一次见到,都有种心悸的感觉。
大概因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圣旨意味着变数。
没有人在太平日子里喜欢变数。
“殿下。”伯楹轻唤。
郁徵很快回神,站起来朝圣旨行了大礼,而后接过圣旨双手打开看。
圣旨上都是套话,内容与女道说的差不多,大致意思是令镇邪司几人保护他的安全。
从圣旨上看,皇都那边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改变,看起来还挺令人安心。
只是不知道实际上有没有改变了,这三人过来,怕也有几分监视的意思。
郁徵仔细看过,没从圣旨上看出什么,对女道三人道:“劳烦三位,远道而来辛苦。既然陛下派你们前来,劳你们在郡王府先住下。”
三人以女道为首,忙站起来连道不敢:“保护殿下乃是我们的职责,殿下客气。”
郁徵笑了笑,又与他们寒暄了一番。
女道名叫川九道人,擅长画符捉鬼,身手不凡。
另外两人也擅长各种术法,在皇都中小有名气。
这三人都不是什么边缘化的人,能来邑涞郡,足以说明郁徵不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皇子,也说明皇都那边真的开始注意他了。
郁徵令胡心姝打听了之后,没多说什么,只让好好招待三人。
胡心姝低声问:“殿下,不管他们么?”
郁徵神色如常:“陛下令他们来保护我,并非将他们派到我的手下,要如何管?”
胡心姝也知晓这点,只是多少有些焦虑。
听郁徵这样说,胡心姝只得叹了口气。
郁徵说管不了三人,却也不是完全不管。
他令纪衡约严格限制三人的活动范围,未经允许,不能去他们住的院子之外查看。
除此之外,郁徵还专门让胡心姝及邢西崖准备了相关法术,严格监控三人的动向。
若是有什么异动,他这边定要想办法采取别的措施。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与皇都那边撕破脸,不过那是下下策,若不是走到了绝路,必不能走上那一步。
皇都那边应当也不至于逼他走到那一步,他现下有银子有人,背后还有个左行怀作为同盟,皇都那边应当不会轻易翻脸。
但愿。
郡王府的事情极多,郁徵吩咐过后,也没有精力再管这三人。
他现在忙着种桑树。
桑树已育好苗,随时都可以移栽。
然而这种桑树,却有一定的讲究,郡王府得盯着些。
尤其这桑树种子是外面来的东西,这一批种失败了,下一批种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因此郁徵很是上心。
在挖运河的时候,郁徵就想好了要在河两边种上树。
河里挖出来的淤泥,他们没少往河堤上堆。
因此,河堤上的土壤很是肥沃,哪怕不再施肥,肥力暂时也够了。
这里生产力不发达,肥料多采用粪肥,然而粪肥极为有限,百姓都紧着家里的庄稼用。
种桑树不必另外施肥,光凭这点,就让不少人动心。
冬季本就是农闲的时候,百姓都在做些杂七杂八的活计。
种桑树不算累,桑树种子又不要钱,还不需要肥料,只是出一把子力气而已,因此很多人感兴趣。
尤其某些消息灵通的村落,老早便打听想获得桑树种子要怎么办。
大家都知晓这是好东西,郁徵令人将种子分派下去的时候,无一拒绝,都高兴地拿了种子要去种。
捞上来的淤泥堆在河堤上风吹日晒,早已板结,现下要种桑树,得重新松土。
本地虽不算冷,冬天泥土也不会冻上,可一个个树坑挖下来,也不是轻松的事。
郁徵将人派出去,监督众人,挖树坑的时候不能偷懒,得挖深一点的坑,才能保暖。
除了挖深坑外,桑树种下去,上面还得盖上稻草或杂草保温,另外水也要浇透。
这些活看起来不多,实际上很是琐碎,要处处做到位也不容易。
郁徵很重视桑树,亲自带人去河堤巡查。
在巡查时,面对刺骨寒风,郁徵又想起左行怀来,心里微微有些惆怅。
本来说好,种桑树时,左行怀会派将士一起过来帮忙。可惜川九道人几个横插一脚,左行怀不好明面上与他走得太近,合伙种桑树的事也只好暂时放下。
待在院子里的川九道人几个,以贴身保护为名,也跟着出去。
这三人奉旨办事,郁徵不便赶人,桑树种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没特地提防。
川九道人几个还是第一次跟着人种树,一连几日看得津津有味,眼中都是兴味。
偶尔,他们还会帮着搭把手,和百姓一起挖坑。
郁徵没有过多吩咐,几人在本地待久了,该打听的应当都打听到了,吩咐百姓也没什么用。
桑树看起来不多,一万多株桑树,实际上种下去,树能绵延几十里。
等这些树长起来了,再进行移栽扦插,一两年过后,必定能产出许多桑叶,养活许多桑蝉。
到时候,邑涞郡百姓多一门生计,手里应当会宽松些许。
川九道人站在河堤上,看着四下忙碌的景象,面上露出感慨。
她其中一位手下看她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感慨地说道:“这位殿下果真是位做实事的人。”
川九道人带出来的两人都是她的心腹,说话自然比一般人亲近。
她说道:“这位殿下若不是办实事的人,我等也不会在这里。”
“大人这话说得是。”手下道,“先前只是听说,现在亲眼看到,感觉又不相同。”
川九道人眯了眯眼睛:“确实与众不同。”
另一位手下说道:“可惜身上阴气真的重,殿下怕是身体不好。”
先前那位手下:“恐怕是沾上了鬼萤的缘故。”
川九道人笑笑,什么都没说。
川九道人带人来之前,便听说郁徵被鬼萤缠身,还听说他身体极差,一年中有半年都缠绵病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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