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勉没有催促,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斑驳的光影照在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
房间。
谢如溪从储物柜找出之前的备用棉被和薄垫子,一一铺在地板,没花很长时间,
当他最后把枕头放在地铺时,他蓦地脱力,后背慢慢靠在床侧,头搭在膝盖,一动不动。
不知道谁说过,当你喜欢上一个人时,只要稍微接近对方,甚至处在对方曾经待过的空间,你就能清晰地嗅闻到,属于那个人的气息。
——就像谢如溪这般。
浅淡熟悉的皂香萦绕在鼻息,仿佛从身上每一寸的毛孔渗入,毫无缘由又难以抵抗。
周遭无比安静,窗外偶尔传来极细微的声响,伴随着几声嗡嗡叫,消匿无声。
谢如溪坐在冰凉的瓷砖上,视线垂落,怔怔然的模样。
虽然偷偷逗留别人房间的行为可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离开。
他指尖滑过地板,重复书写“顾勉”两个字,一笔一划。
白天压抑着情感、努力与之坦然相处,偶然的一刹那,关住洪流的闸口自己打开,他无法自控。
谢如溪心底莫名涌现孤独,和些许感春伤秋的难过。
暗恋的滋味……总是这么不可捉摸,哪怕只接触到和对方相关的事物,想到灰暗无光、不可见天日的未来,就开始没有理由的低落。
这一瞬间的情绪像是能把人淹没,灌过头顶,渗进心肺,迸发出窒息的痛楚。
叩叩叩——门被敲了三下。
隔着一层木板,顾勉的声音传来。
“如溪哥。”
谢如溪一僵,连忙起身,应道:“在,怎么了?”
“我进来了。”
“哦哦,你进。”谢如溪反射地应声,等他回过神,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滑稽。
这是人家的房间啊,怎么还征求他的意见了呢?
他摇摇头,嘴角扯了扯,在笑自己。
“铺好了?”顾勉问。
“对,你看看,这样可以吗?”
顾勉扫了几眼,痛快应答:“可以。”
他走到衣柜,仰起头,看起来在寻找什么。
谢如溪问:“小勉,你要找什么?”
“我看看有没有新被单,我床上也换一份。”
“有的。”谢如溪立刻回答,“还有好几份,你要不要挑挑颜色?”
“不用,随便就好。”
“那我过去拿给你。”
“谢谢如溪哥。”
……
顾勉把自己的床铺换了一遍,连带着枕头被套。
他准备把换下的旧被褥拿去卫生间,扔进洗衣机。
谢如溪伸出手,拦了下,柔柔说道:“我帮你吧,刚好我要洗点东西。”
顾勉没多想,递给谢如溪,礼貌道谢:“麻烦如溪哥了。”
谢如溪在看不见的地方,手攥紧棉柔的被单,倏然一笑,“不客气,顺便的事。”
“那你把思绪扶进来,我先去清洗衣物了。”他轻声说。
“嗯。”顾勉点点头,走出客厅。
谢如溪慢了一步,和顾勉走向相反的方向。
在卫生间和房间的分叉口,一左一右。
他选择了右边。
-
顾思绪和徐雯雅之间闹的矛盾,准确来说,不能算矛盾。
第二天,顾思绪酒醒后,就夺命连环扣,给徐雯雅诚诚恳恳地道歉,言明自己昨晚情绪失控,说话也难听,纯粹是一根筋搭错了,简直罄竹难书,祈求她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计较云云。
徐雯雅愣了愣,准备的一番话卡在喉咙,再也说不出来。
她和顾思绪的“争吵”,缘于她失约对方精心准备的约会。
——并非她主观失约,而是她身体出了问题。
昨晚顾思绪借着酒意,声泪俱下地“控诉”,什么始乱终弃、不爱他了、心里没有他、装了其他人……
徐雯雅意识到,或许这段时间,她的种种异常早已被对方看在眼里,但对方从不说,反而悄悄压在心里。
她的情绪又酸又涩,心被重重揪起,像橘子皮和果肉糅捏在一起,蔓延着无法言明的难过。
“思绪。”徐雯雅下定决心,“明天你有时间吗?我有事和你说。”
顾思绪沉默,良久,小声说:“不、不会是分手吧?”
徐雯雅失笑,“不是。”
顾思绪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爽快地说:“明天几点?在哪里?”
徐雯雅交待好所有,最后还想说什么,思考自己该不该打个预防针。
但她放弃这个想法了。
“思绪。”
“哎?”
“我爱你。”徐雯雅郑重地说。
顾思绪眨眨眼,“我也爱你,芽芽,超级超级超级爱你。”
徐雯雅笑了。
爱未必能止痛,但有爱似乎不会那么彷徨。
……
当顾勉知道哥哥和芽芽姐之间终于“坦诚相待”时,心里那颗未曾有人察觉的大石头,猛地落地。
同时,随着研究所实验项目的推进,他所期望的一切似乎悄然往前。
因而,在“攻略”谢如溪这方面,顾勉有所懈怠。
他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反正源头最大的刺已经拔除,哥哥和芽芽姐感情如此稳定,后续再这么折腾,和上辈子的走向也差得十万八千里吧?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芽芽姐不幸离世,哥哥为此伤心欲绝,谢如溪还是遇人不淑,境地凄苦,到时他再插手,总有余地。
当然,谢如溪不谈恋爱,是最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当顾勉获得什么新的“攻略”感悟,他都会牢记心里,但稳坐实验室。
简单来说,就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
“我给你做了些葡萄汁,倒进你的保温杯,在冰箱放着,你明天走之前记得拿。”谢如溪从厨房探头,叮嘱道。
顾勉坐在沙发,鼻梁架着一副蓝光眼镜,手指操作平板屏幕。
闻言,他眼睛不动,只“嗯”了一声,“我会记得的,谢谢如溪哥。”
“你这次要出差多久?”谢如溪走出来,感慨道,“我这实习都没有出差,你怎么进实验室,做个项目就要出差啊。”
“一周吧。”
谢如溪想了想,“那就下星期六喽?”
“对。”
“好,那天我给你准备几道新菜。”谢如溪眼尾弯弯,笑眯眯地说,“刚好这两天研究透了,到时你试试合不合口味。”
顾勉手一顿,有些迟疑,到底没说出口。
——不一定这么准,也有可能提前或者延后。
算了,如果到时改时间,他再发个消息给对方吧。
“嗯。”
第28章
“文姐,前两天的策划案确定不改了,对吗?”谢如溪忙着在键盘打字,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问道。
“对,不改了,那边决定用回第一版。”文姐大声应道。
“好的。”谢如溪点点头。
“大家停停手里的活儿,下午茶到了!!!”有人捧着一大箱的甜点进来,“后面还有奶茶、果汁,你们等等。”
“哇哦!下午茶福利?”邻桌的柒柒当即起身,顺手接过对方带来的奶茶,“今天什么日子,老板这么大方?”
“我平时很抠门?”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
柒柒立刻讪笑,“老板——”
她轻咳一声,殷勤上前,“我来我来,怎么能让您亲自送奶茶?明明应该我们自己去!”
齐维筠笑了笑,也不生气,好脾气地说:“这箱有点重,还是我抱着吧。”
柒柒闻言,给老板开辟了一张整洁的桌子,“好的,老板,这边放。”
“大家都过来吃下午茶。”齐唯筠招呼道。
众人纷纷响应。
“来了来了!”
“老板万岁!!齐哥万岁!!”
“生是纳薇人,死是纳薇鬼!!!我爱公司!!!”
……
谢如溪看了眼,神情没有太大波动,随着人流走向放置下午茶的桌子。
大家一窝蜂地挤过去,团团围住中间,他就在外圈等。
【你下班没?我到时过去找你。】薛皓发来的消息。
谢如溪垂眸,开始在打字,【还没,大概要五点半,老板过来发下午茶,估计要待一会儿,不能提早。】
【好吧。哭泣.jpg】
【你出差这么闲的吗?】谢如溪问。
【还好,活不多,做完就能撤,明天就要走了,来和你吃顿饭。】
“如溪,不去吃些茶点吗?”齐维筠注意到站在人群外的谢如溪,特意过来询问。
谢如溪一怔,下意识按灭手机屏幕。他端起往日的礼貌,笑容浅浅,“刚刚人多,就想着先等等。”
“好吧,不过总等着,可全被挑剩了。”齐维筠不赞同地摇摇头,“至少大家一起还能商量和选一选。”
谢如溪不太在意,“我对吃的不挑。”
齐维筠无奈,“好吧,不过现在人少,赶紧去挑。”
谢如溪说: “谢谢老板。”
桌面剩的茶点确实不多了,但可供选择的样式还是有的。
“如溪,快来,要吃什么?”站在最里面的文姐热情地说,“奶茶和果汁,蛋糕和酥挞……”
谢如溪现在不饿,也不大想吃东西,喝的……倒是可以。
他用指尖拨动剩余的杯子,稍稍摆正标签。
熊猫蛋糕奶茶、芝士浓萃奶茶、茶梅椰椰、百香果桃气水、葡萄脆脆啵——
谢如溪拿起那杯紫色的“葡萄脆脆啵”,向文姐示意了一下,“我喝点果茶就好。”
“不吃蛋糕和酥挞吗?”文姐强烈安利,“西屋饼家的,口感超赞。”
“胃有点腻,不想吃。”谢如溪摆摆手。
文姐遗憾,“行,那你这份我们替你解决!”
“好的。”谢如溪抿了一口果茶,酸甜的葡萄味在舌尖蔓延。
他有些走神,如果是小勉的话,可能不太喜欢,酸甜的比例有点偏了。
……
轰隆——轰隆——
“好暗啊,感觉头顶黑了一片。”
“是不是要下雨了,我闻到了灰尘的味道。”
“你鼻子够灵的啊,天气预报说——靠,真要下,我回工位拿把伞,等等我。”
“哎,你替我也拿一把。”
“行行行!”
……
谢如溪脚步一顿,仰头,微微眯起眼睛,呢喃:“下雨啊……”
灰沉沉的天色,浓墨般的乌云,两侧街道的绿化带窸窣作响,被狂风吹倒一边。
他犹豫了一下,给薛皓发消息,【你有带伞吗?】
对面回很快,【没……所以我先拼命赶来你这边,就怕它下雨。】
谢如溪叹气,【行。】
他顿了顿,又打了一句话,【要不在我写字楼这边吃?不用跑太远。】
薛皓回,【okkk!】
“如溪,带伞了吗?”
谢如溪有点惊讶地抬头,“老板?你还没走啊。”
“现在走。”齐维筠微笑,“我看快下雨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谢如溪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婉拒:“谢谢老板,不过我还要等我朋友,所以……”
他歉意一笑,“您先走吧。”
“哦哦,这样啊。”齐维筠了然,开玩笑地问,“不会是女朋友吧?”
“不是。”
齐维筠又说:“我以为……”
“谢如溪!!”薛皓的大嗓门很有穿透力,倏然划破空气。
谢如溪顺着声音,立刻找到对方的位置。
“老板,我朋友到了。”谢如溪挥了挥手,“再见。”
齐维筠不动声色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笑着说:“再见。”
……
“哇,你旁边那大帅哥是谁?”薛皓摸了摸下巴,“感觉这穿搭、这风格、这气质……弯的直的?”
“艺术廊的老板。”谢如溪滑动手机屏幕的地图,随口说道,“不知道,没打听过。”
“你老板?”薛皓瞬间兴致缺缺,“社畜听不得这两个字。”
“我还以为你回头是岸了~~”他一叹三调,笑嘻嘻地凑前。
谢如溪无语,扒拉开他的头,“离我远点。”
“最近和你那天菜弟弟相处得怎么样?”
谢如溪漫不经心,“什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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