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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说完这些后，晏老爷子的脸色实在不太好。
呼吸似乎变得急促起来，他一手按住胸口的位置，深呼吸好几次，才缓过来。
“上次小疏出事，那女人上门来闹，把我气进了医院……你们是打量着我还没彻底恢复，想把我气死，从此好摆布晏家？”
晏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有种你们真把我气死！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们两个休想！”
晏予疏第一次见爷爷发这么大的火。
多少有点被吓到，没了声音，只眼神呆滞地在椅子上坐着，身影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晏老爷子瞥了他一眼。
晏予疏还以为接下去是轮到自己挨骂了。
然而晏老爷子吩咐管家：“善梧，你带少爷回房间去，再叫厨房给他准备份吃的。”
语气竟压了下来，没有要对他发怒的样子。
周善梧应道：“是。”
随后快步走到晏予疏身边：“少爷，我们回房间吧。”
晏予疏心情复杂，刚才想变身咬父亲一口的气势早已没了，跟着管家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没多久，晚餐也被送了上来。
可惜晏予疏早已经毫无胃口，一口没吃。
他很清楚自己父母是什么德行，就算没有他点火那两句，两人一样会吵得不可开交。
可也是因为他多说了两句，才导致爷爷发火——孩子也会有内心复杂的一面，说的时候无所畏惧，但导致了最后的局面，心底又生出几分懊悔。
早知道不说了，直接离开就是了。
他非要说什么呢，只是让事情的结果更糟了。
晏予疏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他没有再出过房间，但同样毫无睡意，一个人待着，无聊地将拼好的汽车模型拆了，然后重新再拼接一遍。
——真的好没意思啊。
重新拼完后，晏予疏整个人往后瘫倒，躺在地毯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晏予疏：lolo；
系统：【小疏，我在】；
晏予疏：活着好没意思啊，我现在再死一次还来得及吗？
系统：【小疏，你这么说，显得我的存在很失败】
晏予疏忍住了「你确实好像没什么用」这句话，改问道：那你觉得，你的存在有让我变得幸福吗？
系统：“……”
系统：“虽然无法重新为你选原生家庭，可我至少为你找到了布布啊，你们相处挺好的，不是吗？”
不提布布还好，一提到他，晏予疏就羞耻到无地自容。
前两天发烧时的表现还历历在目，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那又哭又喊的懦弱模样。
他哪里还有脸再去找小布布，小布布也肯定不会喜欢这么没用的他。
晏予疏：别说了，前几天在他面前已经够丢脸，我没有脸再去找他了。
晏予疏：要是还有其他人选，说不定你还有些用。可之前你也说过，他是最佳人选。
其实就算现在能有其他人选，晏予疏也不想接触了。
因为接触过小布布，还有余知夏跟顾静砚后，他觉得很难再遇上比他们更好的人了。
虽然发烧时自己的表现很丢脸，可余知夏跟顾静砚还是很好地照顾了他。
是他几乎从没有感受过的温柔，事后也没表现出一丝嫌弃。
还会有比他们更好的爸爸吗？
就算有，还能再被他遇上吗？
晏予疏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
系统连忙安慰：“小疏，也许布布没有这么认为，是你多想了呢？”
系统：【我觉得布布不是这样的小孩】；
晏予疏：你不懂；
除了自己丢脸的表现，他也意识到，或许只是他单方面想跟小布布好，而小布布身旁，还有其他小朋友。
譬如那个陈映寒。
他们一起出去玩了，他们还有合照呢。
自己跟小布布都没合照。
连一张合照都没有，那算什么好朋友。
而且这么多天过去了，自己不出现，小布布就没有来找他，一定是嫌弃他了。
没想到他们的感情如此脆弱。
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说好的婚姻就要先一步散了。
唉。
晏予疏越想越觉得失落。
如果他是爷爷期望中的小孩，如果能抛弃自己的孩子气，如果没有对所谓的幸福产生期待，也许就不至于这么失落了吧。
如果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得到，就不会察觉自己什么时候失去了。
但因为得到过，所以在放弃时，才会这么不甘心。
晏予疏就这样瘫在地毯上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了。
系统：【小疏，还是回到床上去吧，你发烧才好，这样躺着会着凉的】
晏予疏没有回答。
继续着凉好了，反正都已经丢脸过一次了，这次直接烧死他吧。
就在晏予疏准备这么自暴自弃摆烂下去的时候，窗户玻璃传来咚咚啵啵的声音，好像是有小石子砸在上面。
晏予疏从地上爬了起来，掀开厚重窗帘，看到外面的人，正是小布布——还有他的机器人保镖。
他真是服了这个机器人。
到底有什么功能是它没有的，竟然连载人飞行都能做到——关键对方只是个四岁小孩啊，真是一个敢坐，一个敢飞，一点不怕在路上被人发现吗？！
晏予疏愣了愣，没有立刻打开窗户，然后就见着小机器人的双眼变红，心中暗道不好，这八成是想暴力突破了！
晏予疏赶紧将窗户打开。
夜风灌入，窗帘飘动，小布布被小机器人抱着，漂浮在空中，一看到他，就笑着打起招呼：“哥哥！我找到你啦！”
晏予疏还在发愣中，小机器人已经一点都不客气，抱着小布布直接在窗户降落。
小布布没在窗台上站稳，他在空中飞久了，落地没有踏实感，双脚发软，直接扑倒在晏予疏身上。
“呀——”
晏予疏才从地上起来，又被他一下扑回去了。
环抱住软软乎乎的小布布，晏予疏仍旧没有实感，这真的是小布布吗？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吗？
但温度是真的，淡淡的奶香味也是真的。
就是小布布，不是幻觉。
晏予疏诧异地问：“布布，你怎么过来了？”
小布布刚才在空中飞了很久，此时精神还兴奋着，扑腾着手脚：“我，我来找你呀！”
晏予疏抱着他，心头掠过惊喜，但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哥哥，你好久没有，来找布布了！”小布布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所以，我来找你了呀！”
小布布的出现，至少将晏予疏从自暴自弃中拉出来了。
“哥哥，布布跟你说哦！啦啦好厉害，它说能，能找到你，我就让它找！然后它就，真的找到啦！”
冷酷的六角恐龙宝宝并非真正想念晏予疏才来找他，而是间歇性想一个人睡的毛病又发作了。
再次无法入睡后，他才想到了晏予疏。
本来想用之前的办法召唤晏予疏，但今晚晏予疏的电脑没开机，小机器人无法连接，召唤失败。
小布布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几天没见到晏予疏了。
而他的脑袋总是简单天真，心想之前都是晏予疏来找他的，今晚可以去是他去找晏予疏啊。
这么问了小机器人后，胆大妄为的小机器人就带着他出发了。
晏予疏要是知道真相，大概会觉得很受伤。
没想到他跟小布布的友谊如此脆弱，如果自己不主动，除非小布布需要用到自己，不然根本无所谓，想都不会想。
他的存在宛如一个工具人，可能连面前这位机器人都不如。
幸亏晏予疏不知道，也不会多问。
抱住小布布的这一刻，听着他用兴奋稚嫩的声音跟自己说话，晏予疏只觉得心里的阴霾好像一下就被吹散了。
本来今晚很压抑，他的心情很不好。
可小布布一来，他的状态立刻变得放松明亮。
不承认也没用，实际上他就是喜欢小布布冒冒失失的性格。在心情沮丧的时候，身旁有这么一个人吵吵闹闹，能有效驱散他的低落。
两人坐在地上，晏予疏又问了遍：“那你找我，要做什么事吗？”
小渣男这时的嘴很甜：“不做什么呀，布布想你啦！所以来找你！”
简单一句话，却让晏予疏很感动。
晏予疏问：“你，你不嫌弃我吗？”
小布布歪头：“嗯？嫌弃？什么意思呀？”
“嫌弃就是，不喜欢，讨厌的意思。”晏予疏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为什么要，不喜欢你呀？”
小布布皱着眉，难以置信晏予疏会这么说。
说好的结婚呢，说好要做对方最亲近的人呢，他可是还记得呢，连陈映寒的结婚要求都拒绝了。
结果晏予疏竟往他头上偷偷扣了个大锅。
小布布很认真地说：“布布没有，不喜欢你！布布喜欢你呀！”
晏予疏感觉心脏一颤。
他都做好小布布承认的准备了，结果却从小布布口中得到了「喜欢」这个回答。
晏予疏问：“可是那天，就是我生病那天，管家想带我回家的时候，我的表现很差劲……”
每次回想起这段，晏予疏都恨不能当场失忆。
这绝对是他的童年黑历史，最想删除的人生片段，没有之一。
然而小布布的记忆点完全不在这里。
事情过去那么多天，说实话，小布布的回忆早模糊了，并不记得晏予疏那天是什么情况，只记得管家很坏。
要让他详细说说，管家到底坏在哪里，小布布是说不出来的。但他就是记住了，管家很坏。
此时便道：“布布记得，那天管家好坏！布布打他了，但是没打过……气死了！下次见到，布布再打他，给哥哥报仇！”
又是晏予疏意料外的回答。
晏予疏问：“你不觉得，那天我很糟糕吗？”
“嗯？有吗？”
小渣男真的想不起来了，真的只记得管家很坏了。
自顾自地说：“但是管家，真的好坏，布布下次，要再打他！”
生怕晏予疏不信似的，他二次强调：“哥哥，布布也很厉害的，可以保护你！你相信布布！”
小布布每句回答都在晏予疏意料外。
他担心中的嫌弃完全没出现，小布布竟还说要保护他。
一直接受的教育中，他要是没将某件事做好，表现差劲，那挨骂受罚是理所当然的。
晏予疏很清楚，所以他不愿意从小布布身上，或者余知夏跟顾静砚的身上，也得到这样的评价。
直到今晚小布布来找他，他才知道，原来表现不好也不用挨骂，是可以被原谅，可以被喜欢，还可以被保护。
他更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没指望小布布这小胳膊小腿真能保护自己，但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晏予疏觉得自己就好像被他在乎着。
鼻尖莫名开始泛酸。
晏予疏抱紧了小布布，久久没有说话。
小布布开始乖乖被抱着，但抱久了，就觉得束缚，挣扎起来：“哥哥，你抱太紧啦，布布动不了啦！”
晏予疏松放松怀抱的力度。
小布布能自由活动了，看向晏予疏：“咦，哥哥，你怎么哭啦？”
学着爸爸哄他的样子，摸摸晏予疏的头：“乖哦乖哦，没事啦，不哭不哭……有布布在，什么都不用怕！”
哪里来的自信。
晏予疏抹掉眼泪，倔强地说：“没有哭，是外面风大，吹进来了，吹得我眼睛疼。”
刚才那一瞬间的情绪太到位，眼泪说流就流，晏予疏根本控制不住。
但好在泪腺没有一直失控，没流多少，晏予疏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小布布好奇地看了眼窗户……有风吗？风大吗？为什么他没感受到？
晏予疏擦干眼泪：“布布，要是我真的哭了，那你会不会觉得我没用？”
小布布不解：“为什么，哭就没用啊？”
常常在爸爸面前哭的小布布感觉自己被内涵了，哭怎么就是没用了呢，看不起谁呢！
晏予疏耿直地说：“因为没用的人才会哭。”
小布布：“……”
感觉有被伤害到。
明明他在安慰晏予疏，结果晏予疏对他进行了人身攻击。
“那你觉得，布布没用咯！”小布布皱着眉，沉声道，“哼！哭怎么啦！就哭！布布的眼泪，是小珍珠！可漂亮了！才不是没用！”
晏予疏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伤了他，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没用。”
不过也能明白小布布的态度了，他并不觉得哭是没用的表现。
但小布布看向他眼神还是充满了怀疑，哼哼唧唧：“哼。”
晏予疏揉揉他的脑袋：“别不高兴了，是我说错了，布布很有用。”
“布布本来，就很有用！”
小渣男不经夸，别人夸他两个字，他能自我赞美一大段。
“爸爸说了，布布当小美人鱼，还可以当，niu角恐龙……布布可讨人喜欢了！好多人夸的！你肯定没见过，比布布，更可爱的小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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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屁的小布布难免膨胀。
而晏予疏听着他说这些，心情也一点一点好转。
“嗯，布布最可爱，最讨人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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