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凤鸣来说,那种小死一样的感觉几乎透过骨髓渗到了他的灵魂里。
直到第二天苏醒时,他用了差不多半小时的时间才彻底清醒,而后才想起了昨晚那碗很可能是罪魁祸首的羊肉汤。
自此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林凤鸣不能听到有人提羊肉汤这种美食,尤其不能听到燕云提。
接下来两天不到的日子里,二人为了各种事项忙得脚不沾地,白天和晚上都是。
期间婚综还在进行,剩下的六个人似乎已经选好了第三次旅游的地点,但忙得脚不沾地的两人暂时没有空关注这些。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终于来到了开庭当天。
不少人正在网上关注这个案子,两人到达法院下了车时,外面还有不少媒体在拍照。
他们谢过一直在关注此事的媒体,抬脚走进了法院。
艳阳高照,天气好得让林凤鸣心旷神怡。
但更让他心情好的是,坐在法庭上看到林勇辉的那一刻。
这是自从事发后,他第一次见到林勇辉。
旧居病榻的折磨下,他看起来无比憔悴,瘦到近乎脱了相,两颊向内凹陷,头发也白了不少。
但在开庭后,他还是对着原告席进行了长达五分钟的谩骂,中心思想围绕林凤鸣不孝,以“同性恋”为核心,辅以“父杀子无罪”的延伸。
法官牢牢地蹙紧了眉毛,林凤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燕云却连眼神都欠奉。
两人完全没把林勇辉放在心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最好当庭宣判。
最终,可能是听到了他们的心声,审判结果当庭宣布——林勇辉以故意杀人罪和其他数项罪名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听到结果的一瞬间,之前还在位置上不断叫嚣的林勇辉面色苍白地跌坐在位置上。
走出法院的那一刻,林凤鸣仿佛获得了新生。
以之前医生对林勇辉的检查报告看,他的身体最多只能撑五年,十年的时间,足够他在监狱“寿终正寝”了。
没有监护人的陪同,林安不可能一个人去探监,他们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心情颇好的林凤鸣坐在车上后,不顾可能晕车的风险,低头回复着各个朋友发来的祝贺,其中包括还在参加婚综的那几个人。
段星贝说他们目前正在南半球的海边玩,问他们俩最后一段旅程想去哪,林凤鸣原本还在认真地思考这件事,燕云闻言冷不丁道:“比起这个,问问他们第三段旅程什么时候结束是正事。”
林凤鸣闻言陡然想起了投票的事,节目组之前似乎说过,第三段旅程结束的前一天结束投票,旅程结束的当天发布结果。
他连忙低头回复道:“去哪都可以,你们决定就好,第三段旅程结束的时间定了吗?我看看买什么时候的机票合适。”
林凤鸣把一长串消息发过去后才意识到,自己撒谎时确实和燕云说的一样,会不由自主地话多起来。
段星贝很快回复道:“听主持人说,明天就结束啦,不过因为明天要出投票结果,后天要揭晓最终离婚的那对伴侣,其实我也很想知道那对到底是谁啦,到时候肯定会忍不住去微博看评论的。所以节目组给了三天的缓冲时间,让观众们充分讨论过之后才会开始最后一段旅程,你们不用急着买机票啦~”
最后的那个波浪号让整段文字都有了声音,隐约间甚至能听到段星贝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而实际上的车内此刻却一片死寂。
两人骤然回过神,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手足无措四个大字。
随即他们又相当默契地移开视线,低头去看时间,却发现眼下已经五点半了,去民政局俨然已经来不及了。
“没事……别慌。”燕云攥着方向盘,咬咬牙启动了汽车,“明天去把证领了,然后在后天结果出来前发微博澄清,应该影响就没那么大。”
林凤鸣点了点头,心下却隐隐有了种一言难尽的预感。
第二天一早,投票结果和判决书几乎是同时出的。
不出意外,青木和阳凯森二人在榜上遥遥领先,和第二几乎断层,第二是程旭和穆央,观众们在投票下面还解释不是他俩不好嗑,而是感觉他俩透着谈恋爱的纯情,不像隔壁老夫老妻那么涩。
段星贝和秦枫第三,投他俩的有不少都是为了延续自己第一期的投票结果,秉承着“要么两期都赢,要么满盘皆输”的□□精神勇敢投出了最后一票。
而林凤鸣和燕云得票数非但没随着节目的继续开播和观众人数的节节攀升而上涨,反而倒退了,为数不多投票的八百个人里,有一半还在评论区哀嚎:
“我擦,手滑了!”
“啊啊啊啊我想投上面那个选项来着,半夜没戴眼镜,今天出投票结果才发现自己投错了啊啊啊”
“卧槽,我什么时候投的哥嫂?完了,和季卡失之交臂了”
之前一期时有经验的观众纷纷嘲笑道: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手滑大军虽迟但到”
“妈呀居然有八百个投哥嫂的,我只能说牛逼”
“我一期就投错了,记忆犹深了属于是,这次我反复确认,还好没投错”
“哈哈哈哈妈呀,除了手滑的人之外,不会真有人真情实感地投哥嫂吧?”
事实是确实有,而且那些人投了之后还都截图发给了林凤鸣和燕云,乐冬和云燕还配了同一句话:“谢谢二位送来的季卡~”
看得二人不约而同地关上了手机,木着脸对视一眼后,陡然明白了一个现状——投票结果已经出了,那么接下来,也就是明天,节目组就要公布真正的结果了。
明天公布结果之前拿不出结婚证,微博怕是要被震惊的网友冲崩掉。
联想到那种画面,二人一句话没说,收回目光后及其默契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换了衣服就打算去民政局。
可在两人坐上车的一刹那,林凤鸣却接到了另一个消息——林安自杀了。
第84章 复婚
林安是割腕自杀的。
照顾他的护士中,有一个小护士是新上任的,工作相当勤劳,为了不出疏漏,她和前一个护士换班时,每天都会早到三个小时。
她年轻,家里穷,没什么学问但非常勤劳,也没时间看网上那些杂七杂八的综艺,根本不认识林凤鸣,故而也就并不知道林安的过去。
她照顾林安时,还曾不止一次表露过对林安才华的欣羡。她的本意只是羡慕,却被人回错了意。
而就是这样一个好姑娘,却成了林安的目标。
他故意偷了这个护士的裁纸刀,又故意在那个护士轮班的前一天,将割开的手腕放进了浴缸的温水中,以为对方能及时发现他,并且这样就能趁机讹这个护士一把。
姑娘家里没钱,她自己也没存下什么钱,最终在他的恐吓和利诱下,大概率会选择嫁给他。
可惜林安算到了一切,唯独没算到那护士当天家里有点小事,只能按照下午正常时间来上班,和以往比来晚了三个小时。
她推开门时,满盆的鲜红刺目且骇人,那小护士刚上班没多久,为此吓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但还是忍着恐惧打了120。
送到医院抢救了一下午,人是救回来了,却还不如不救——因失血过多而导致脑死亡,林安此刻约等于一个只会呼吸的躯壳。
那护士以为自己并不长久的职业生涯就要到此结束了,但这倒还是其次,她更恐惧林安的家属让她赔钱。
以至于整整一下午她都处于胆战心惊中,最终结果出来时差点昏倒,还是被她同事扶着坐车回到了疗养院。
然而当林安的家属来到疗养院时,那个清绝绮丽的大美人却并未苛责她,反而递给她了一张卡:“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哥哥给你添麻烦了,这些天辛苦你照顾他了。”
护士对上那人清艳的凤眼,心跳似乎都在此刻停了几分,回过神后连忙推脱:“不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来晚了,您哥哥才——”
“不怪你。”那美人轻飘飘道,“你按照正常时间上班,他自己想寻死,怎么该怪你呢?”
她闻言一愣,还想再说什么,院长突然打断道:“小卢,收下吧。”
她还没回过神便被院长请出去了。
小护士稀里糊涂地拿了一笔钱,还被额外送了一周的假期,整个人在一天内完成了翻天覆地的反转,心里极度不真实地走到疗养院门口时,刚好撞上了一个面色发白,神情近乎癫狂的女人。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却见那女人嚎叫着朝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的那个美人身上扑去。
“你到底跟你哥哥说了什么?!”那女人哭天抹地道,“你害了你爸爸还不够吗?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燕云眼看着她往林凤鸣身上扑,当即蹙眉把她拽到了一边。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却又拿捏着分寸,使得任敏不至于痛到跌倒在地,还有力气继续嚎叫,但她再怎么哀嚎也靠近不了林凤鸣一步。
林凤鸣垂眸看着她道:“我只是让他保重好自己,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罢了。”
任敏闻言放声大哭:“你明知道他心思重,你明明就是故意的……安安已经成那样了你还是不肯放过他,你让我怎么活啊——”
林凤鸣突然淡淡地开口道:“我会赡养你到老的。”
任敏的哭声在此刻戛然而止,变脸的速度之快让其他围观的人瞠目结舌。
林凤鸣看都没看她一眼,抬脚就往疗养院外面走,任敏见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甩开燕云的钳制,冲上去拽住了林凤鸣的围巾:“你发誓,你发誓你会——”
林凤鸣骤然止住脚步,一下子冷下了脸色:“把手松开。”
他看着任敏拽在围巾上的手像是淬了毒一样,吓得任敏连忙松开了手指。
“每个月的生活费会打到你卡上。”林凤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前提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我……”任敏攥紧了手心道,“你爸爸只要在里面安心改造……我不会去看他的……我、我也不会跟外人说三道四的,你放心……”
林凤鸣收回目光,任由走上来的燕云帮他理了理被任敏拽乱的围巾。
“知道就好。”林凤鸣抬脚走出了疗养院,“林安的事你也不必管,我会处理好的。”
在他的身后,任敏徒劳地跌坐在地上,一如她曾经在ICU前的样子一样。
他拦不住林凤鸣解决林勇辉,此时更拦不住他处理林安。
母亲十月怀胎,没有养恩也有生恩,和其他人终归是有些不同的,但也仅限如此了。
她能得到的唯一殊荣就是在家破人亡后还能衣食无忧地活在这世界上,只不过对于她自私,却又没办法完全放下“母爱”的人,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
当然,她的母爱自始至终也只有林安一人拥有,林凤鸣从来都不在这个范围内。
不过也无所谓了。
林凤鸣坐在车上,抬眸看向窗外的天气,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压了又压也没能压下去翘起的嘴角,最终索性放弃了。
将近十年过去,林安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敏感又傲慢,手段没有一点新意。
高考时,他为了逼迫林凤鸣考出去,假意跳楼。
而如今,当他真的经历过跳楼的感觉后,却再没了跳楼的勇气。
林安清楚地知道他和郑楚寒的往来暴露后,林凤鸣不可能饶过他这个罪魁祸首,可能是被那句“晦气”戳中了什么,为了给林凤鸣添堵,他选择了割腕。
可惜的是,林凤鸣当时的话是骗他的。
脑死亡对于林凤鸣来说,和真正死去没有任何差别。
为了防止所剩无几的林家人说三道四,林凤鸣会拿点钱吊着林安最后一口气,由此让他们以为他对林家还有旧情,最后一点一点蚕食掉他们那点所剩无几的挣扎。
林安的“死”对于林凤鸣来说,非但不是晦气,反而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大好的日子,不去领个证可真是可惜了。
燕云似乎跟他心有灵犀一样,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后“啧”了一声道:“今天恐怕来不及去民政局了。”
林凤鸣裹了裹围巾道:“那就明天早上再去……九点出结果,去的早一点应该来得及。”
事实证明燕云对时间的把握是精准的。
当把林安的后续事情全部处理完时,二人从医院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解开围巾,脱下厚实的外套。
疲惫的身体在踏入浴室的一刹那终于得到了疏解。
温热的水流从头浇到尾,林凤鸣闭着眼关上花洒,最后一股水流顺着肩膀流到腰窝,最终沿着大腿缓缓向下,林凤鸣却没有管,他只是擦了一把脸后便赤着脚走到洗漱台前,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林安割腕流出的鲜血似乎从浴缸中溢了出来,顺着镜子往外淌,沿着洗手台流了一地。
以林凤鸣看过的恐怖片经验来看,下一秒意识已经彻底从躯体中抽离的林安就该从镜子里爬出来了。
水龙头在此刻被人打开,林凤鸣明明已经洗过了澡,却还是低头捧起水再次洗了一把脸。
他冷静地察觉到自己似乎在害怕什么……是在害怕林安报复自己?还是纯粹因为愧疚和自责,而害怕自己的狠毒?
可他对镜子中产生的幻想没有丝毫畏惧,想到林安可能死不瞑目地来找他,他反而有点想笑。
恰在此刻,一只手从他背后绕过来,关上了哗哗流水的水龙头。
林凤鸣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面前的镜子,只见燕云正拿着浴巾往他身上搭。
那些血水骤然消失在了面前,镜子澄澈如初,映照着身后人英俊的脸庞。
“林安自杀了。”林凤鸣的语气毫无波澜,但他把这几个字说出口时,他自己听起来却总感觉隔了一层纱。
“嗯。”燕云抱着他轻轻在他耳边亲了一下,“那是他罪有应得……如果他不想着招惹人家护士,也不至于落得这种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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