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段承霈回答这句话时,目光瞟向了不远处的赞达, 他想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方惶恐的模样。
为了证明自己的手下已经把事办妥, 他掏出了手机,将一段绑架视频公布。
乔波尔被关在看不清环境的小黑屋里, 双手反铐, 嘴上也塞了防止吼叫的毛巾。
她披头散发的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绯红的眼眶与凌乱的衣领遥相呼应, 看来怒马会的人下手并不怜香惜玉。
段承霈直接把手机扔到了赞达的面前, 努了努嘴:“你以为把她藏起来,就不会被我找到么,我早就安排了人一路跟着你们,就等着你前来赴约,才有了下手的机会,乔波尔在我的手上,你的脑袋随时会被吃枪子,你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遇事不惊的赞达终于松动了冷漠的神色,他弯腰拾起手机反复确认后,直接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段承霈,“还能怎么办,鱼死网破咯。”
段承霈微歪着脑袋,咂摸死敌的态度,这样的反应并没有达到他的期望值,实在是很蹊跷。
终于捅破了悠闲的假象,局面紧张起来。
可是趴在地上的纪南岑无动于衷,她的精神萎靡不振,似陷入到了无法自拔的自我怀疑的怪圈里。
当挚友反目成仇,信念彻底崩塌,过于所有的付出都被贴上了利用的标签。
纪南岑终于明白了赞达的忠告,人这一辈子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陆之默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语羞辱,致使她心死得很快,她就像眼前乌泱泱的一片杂草——命贱又可悲。
趁着陆之默观望旁边二人的局势分了心,纪南岑拔出别在腰上的弹道/刀,迅速划伤了她的小腿。
疼痛袭来,只惹了陆之默微蹙眉头,她迅敏的退后几步,与纪南岑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纪南岑也已经翻身爬了起来,反手握紧刀柄举拳架势,“我从来没想过,把致命的武器对准我的朋友和我自以为是的亲人,你今晚必须以死谢罪。”
陆之默扭着腰胯伏起背脊,做出了应战的姿势。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纪南岑,谨防对方随时发起攻势,右手慢慢摸向后腰,抽出了随身携带的□□,不屑的嗤笑着:“你一个玩枪的人,跟我比刀法,怕是会吃亏。”
甩着手上的□□,陆之默娴熟的玩出了百变的花样,变幻莫测的招式看起来极为华丽。
正如说的那样,比刀法,纪南岑确实落于下风,她跳换着脚步直刺下腹要害,本是虚晃一招探一探对方的实力。
奈何陆之默成功预判,防守着侧身躲开,反手就是一个迅敏又狠重的劈砍。
纪南岑急速转手反握刀柄,挡下了这致命一招。
二人脸上映着两把锋刃冰冷的刀光,目光相交,均是带着势必要弄死对方的决心。
陆之默想要借着自身的重力,压下纪南岑的格挡,她依旧是一副轻蔑又自信的嘴脸,虚眯着眼睛笑说:“你很少赢我的,就连玩游戏我都能压你一头。”
“你非要这么逼我么?事已至此,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最终目的是什么?现在的你,就像一头没有理由到处咬人的疯狗...”纪南岑咬牙切齿的诋毁,但言语里依旧掺杂着不忍彻底下死手的心软。
“我再是疯狗,也好过你这个只知道捡垃圾的井底之蛙!”陆之默一边嘲讽,一边加大了下压的力度。
纪南岑吃力的抵御,不敢松懈半分,只要稍不注意,眼前那把捅向自己的□□,便会刺入她的下颌,“原来...你这么看不起我...”
“对,我就是看不起你,于我而言你就是累赘、包袱,一个只知道安于天命的废物。
你捡了这么多年的垃圾,难道还没意识到么,你和它们一样,是遭人唾弃的废物,命贱得不值一提。
所以你愿意给PA-40当一辈子卖命的人,那你就去当,你会死在战场上或者某个任务里,不会有人替你安葬,更不会有人记住你,你只会被抹灭存在。
我和你不一样,我有不甘屈于人下的野心,我有能力创造属于自己的组织,只要扫除本国区域的PA-40,怒马会就能接替它的存在。
到时候我创造的势力将慢慢渗透整个国家,直到无人能替,而你...永远都不会在我的计划之中。”
“你现在的嘴脸,扭曲得叫人恶心!”纪南岑怒吼着蓄势发作。
在陆之默脚下松动的那一瞬,她提膝顶在了对方的腹部,抡圆的胳膊借由惯性划出。
陆之默的脸上,皮肉缓缓绽开溢出了腥红的色彩,疼痛似慢了半拍,可见刀刃锋利的程度削铁如泥。
双手十字格挡跳开一米远,她就着手背拭去黏腻的血液,被纪南岑划伤让她感到了耻辱,眼神因而变得犀利,“看来你终于要认真了。”
苏屿汐看着殊死一搏的二人,心早就堵了嗓子眼,不敢闹出动静分散纪南岑的注意,只能隐忍着难以化解的担忧,哭的悄无声息。
她根本不在乎自身危险,所有的恐惧全都来源于站在死亡线上的纪南岑。
“陆之默。”赞达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二人短兵相接,也消解了苏屿汐苍白无力的紧张。
陆之默并没有循声回头,依旧专注于纪南岑随时爆发的进攻。
赞达再次提声反问:“你以为捉迷藏的游戏结束了么?不觉得还少了一个人?”
陆之默终于有了反应,“你什么意思?”
“你们怒马会还是有点能耐,掳来苏小姐又绑走波尔小姐,作为回礼...不如就拉着白小姐一起下水,刚好能凑成一桌斗地主。”
听到‘白小姐’三个字,陆之默的眼里闪过不易被人察觉的微妙,却也只在一瞬间。
她转而恶劣的大笑起来,并没有为此动摇,反倒是变本加厉的狠绝,“拿白清让要挟我?真是愚蠢至极的做法!我坦白...她确实是个意外,我也很乐于接受这个让人愉悦的意外。
不过...我更热衷于将意外变成有利可图的关系,至少让你们误以为她能成为我的威胁,白得一个这样的烟雾弹,掩了你们的耳目,哈哈哈哈挺好的。”
“喂?白小姐,你应该听的很清楚吧?虽然看错了人,好在及时醒悟及时止损,你交代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余款记得打到账上。”
赞达玩了四两拨千斤的小把戏,轻轻松松便骗了陆之默,当然,事实上白清让也确实在他的手上,只不过不是人质的身份,而是作为PA-40的客户。
电话里,白清让的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我能跟陆之默说几句话吗?”
眼下可不是煲电话粥的好时机,赞达选择了拒绝,“我认为没必要,她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变成好人。”
手机外放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陆之默惊惶的神色覆去了前一秒的猖狂,她收起□□,看向了拿着手机的赞达,“任务?”
一直处于旁观状态的段承霈,终于咂摸出赞达异常的态度。
明明眼下的局面,他和陆之默才是站在高位的主导者。
别墅里埋伏着几十个枪械齐全的手下,随时都能将这里夷为平地,制高点还藏着火力致命的狙击手,甚至手上还捏着乔波尔这张王牌。
为什么?为什么赞达自始至终都处于平静又自在的状态,就好像他真的只是来做客喝茶一般!
段承霈抱着怀疑的态度,抬起胳膊在空中比划了手势,处于制高点的狙击手却没有做出反应。
咯噔一下,他终于意识到出问题了。
“陆之默!放他们走!”段承霈拄着拐杖,因为疾步走动,使得步伐一瘸一拐。
听到这突然变卦的要求,陆之默厌弃的甩来一记眼杀,“你在说什么痴话?”
“放他们走!”
“不可能!我为了完成今天这个计划,已经等了四年,你这辈子有多少个四年可以耗?!只要赞达死了,我就能将现有的安保人员全数归进怒马会,你也解了心头之恨,放他们走算什么?”
就在二人起内讧的时候,赞达抬起了胳膊,学着段承霈的手势,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陆之默在仓惶之间,重心不稳的倒在了地上,被狙击枪崩得四分五裂的,还有一条她引以为傲的修长的右小腿。
飞溅的血肉零零碎碎的洒在了纪南岑的脸上,她的后背随着眼前的血肉模糊,不由自主的抽搐颤抖。
下一刻,纪南岑飞身扑到了陆之默的身上,用自己的身躯去保护她。
面对被利用,被羞辱,被背叛,纪南岑当然恨之入骨,可在生死一念之间,对于这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她依然残存着几分亲情的爱意。
因为被保护,被谦让,被善待,即便披上了虚伪,可事实就是,陆之默真真切切的保护了纪南岑的整个童年。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也许纪南岑依旧是被人唾弃的‘瓶瓶罐罐’,贫贱又孤苦。
于是在情感的区域,纪南岑把陆之默的善恶分成了两个世界,于是她愤然的恨着,又无奈的爱着。
原来最冷血无情的人是赞达,他踱步到失去行动能力的陆之默面前,想要发表一番感言。
“你走开...走远点!”纪南岑半跪着,赞达是未知的威胁,她只能努力推开眼前这位同阵营的老大哥。
这摇摆不定又莫名其妙的态度叫人头疼,但赞达表示理解,毕竟纪南岑今天受到的刺激,换做常人,早就失去了理智与明确的行动能力。
他只好转身扔下了一段关于过往的对白,“陆之默,你我之间本没有深仇大恨,只是如今站在了不同的立场,选择各自的利益,事隔经年,我只是取回当初你本该留在战场上的那条腿,留你一命已经是我最大的善意。”
瘫倒在草丛中,剧烈的疼痛麻痹了陆之默的神经,诡异的鲜血在杂草中漫出诡异又绚烂的画面。
她的身躯已经残缺不堪,摆在眼前唾手可得的成果灰飞烟灭,狼狈与失败将她紧紧裹挟。
狙击枪发射出子弹这一刻起,赞达的Plan D计划正是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说:
1.我也不晓得为什么,陆之默被打瘸的这一段,我竟然会为她难过和可惜
那么问题来了,我要不要让副cp,be祭天呢?我来听听你们的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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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反派III
看着倒下的陆之默, 段承霈彻底明白,赞达的人已经将自己安排的狙击手偷梁换柱。
他趁着赞达一个不注意,扔开手中的拐杖, 拼了命的往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寻思着只要扣住凌希这个软肋, 一切都还有希望。
只是一瘸一拐的速度让他轻易暴露了动向。
前一秒还在思绪飘零的纪南岑, 迅速抽出手/枪, 瞄准了段承霈的大腿一击即中。
他狼狈的趴倒在地上, 不肯死心的继续向前扭曲而又阴暗的爬行。
即便是搞定了狙击手,为什么别墅里安排的手下毫无动静?
一直以来,扮演着上位者的段承霈,终于撕破了优雅的嘴脸, 他因疼痛而拧着五官破口大骂:“该死的赞达, 你究竟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赞达没有理会他, 眼下必须尽快完成撤离, 他径直走向凌希,经过段承霈时,故意踩着对方的手狠狠碾过。
用枪打断了控制凌希的铁链后, 他又折返到苏屿汐面前, 同样打断了她的脚链,单手拎小鸡一般, 将她带到了凌希身旁的椅子上。
“苏小姐, 你还能走动吗?”
“我可以。”
“劳烦你帮我照看着一下凌教授,谢谢。”
与此同时, 身后的别墅里陡然响起的枪声。
此起彼伏的炸耳声, 划破了山谷的死寂, 每一个埋伏着手下的房间,都闪烁着夺命的火光。
单从听觉就能辨出,这是单方面的剿灭,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火拼。
陆之默仰躺着身躯,瞪大了眼睛,虽然没有一颗子弹打在她的身上,但她早已千疮百孔。
完了,彻底完了。
她抬手抚着额心仰天大笑,笑声听起来很苦,精心谋划了多年的叛变,比天高的野心与期盼,彻底埋在了这个漫漫无期的寒冬黑夜里。
段承霈原本绅士般的油头,落下了狼狈的一缕刘海,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和赞达正儿八经的来一场你死我活,这场暗夜的行动,便已草草收场。
他匍匐在地上,慢慢朝着山崖的方向趴去,赞达并没有阻拦,而是默默的跟在后面。
草丛上,拖出一片骇人的鲜红,这是今晚盛开的另一片诡异的花朵。
终于趴到了山崖边,穿过的山风似乎黄泉的召唤。
段承霈回身看向赞达,说起了往事:“如果当初你能像救陆之默那样救我,今天我也许还是PA-40里最优秀的智囊。
可是到头来,你还是夺走了她的腿,就像当初你放弃我一样,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甚至想了千百次,如果踩中地雷的人是你,我会不会去救,我想我会,但是老天爷有失公允,他没有善待我,也不会让我善终。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在那片废墟里,一个濒临死亡的人被最好的战友抛弃,到底拥有了怎样的恨意才能活下来?我受尽世态炎凉一瘸一拐的走到今天,靠的就是恨你。
陆之默说的对,我们不过是这个组织里的无名小卒,当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便会被唾弃,死了也不会被人记得。
你也我好,我也罢,我们都一样,不过是PA-40的孤魂野鬼。”
时隔多年,段承霈依然有着作为军人的血性,致死不做仇人的刀下亡魂。
他缓缓的站起身,面对着赞达朝山崖后退,嘴上不停的絮叨着:“我在废墟里数着夜空的星,期待着你能折返回来,哪怕是寻回我的尸骨,安葬在翡冷翠的高山之上,结果多年之后,我又一次当着你的面,死在了茨竹的崖口。”
“我知道你于心有愧,不然你怎么会冒死去救和我同样遭遇的陆之默?”赞达想要上前拉住已经倒向山崖的段承霈,可还是扑了空,山谷里传来大笑:“哈哈哈哈...我要的就是...你一辈子的愧疚,哈哈哈哈...”
赞达鲜少表露出不一样的神色,他抿嘴不语,凝视着漆黑一片的谷底,深渊吞没了段承霈的残肢断臂,也注定了让赞达终其一生的不会忘记,自己当初犯下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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