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刚刚的声音,是那只妖怪自爆的声音。
——所以它才会对鬼角妖怪说,把人类带去最高的地方,就放过他。因为人类去哪里并不重要,只要鬼角妖怪离开这个地方,不被波及就可以了。
八岐大人说过的,除了他自己以外,触碰鳞片的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都会被力量所反噬,更何况是将鳞片吞下去的草木精呢?
但是反噬的时间似乎有一些早,而且也不应该是以自爆收场。
“过去看看如何?”白瑕对鬼角妖怪这般说。
“呜呜呜……好的……”鬼角妖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着白瑕朝草木精先前离开的方向赶过去。
在那里,有着断裂倒塌的树木与连根拔起的草丛,其中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人类阴阳师的尸骨。这似乎将一切的答案都解释了,却让鬼角妖怪哭的更大声了。
白瑕的目光停留在那块因为草木精自爆,而掉落在地上的暗金色鳞片上,在鳞片的附近,有一颗绿色的种子散发着暖绿色的光华。
妖怪,一旦死亡也是没有轮回的,但有一些妖怪也有重新复活的手段。就好比种子种在泥土里,来年的春日,会重新萌发出新的草木。
“它还没有完全消失,不过重逢之日仍然需要等待。”白瑕将那颗种子递给了鬼角妖怪,“从今以后,大概需要你来保护它了,要加油啊。”
“我会的我会的——!”鬼角妖怪连忙将种子接过来,满是眼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我会好好保护它的,就像它当初照顾我一样。”
“谢谢你,大人……我……我……”鬼角妖怪朝白瑕鞠了一躬,到最后的那句话却有些结结巴巴。
“怎么了?”白瑕问它。
“我……我可以知道大人的名字吗?”
白瑕一愣,回答道,“我的名字是白瑕。”
“那么,白瑕大人再见。我要去把种子重新种下,也会好好守护它发芽的。我是个妖力弱小的妖怪,也没有什么给人类带来好运的能力,但是……但是……祝愿您也能守护好自己想要守护的那个人。”
鬼角妖怪这般说完后,带着种子和白瑕挥了挥手,重新走进了山林之中。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了来自妖怪的祝福。
而且,自己想要守护的那个人,也一定会如同这祝福。
是时候将鳞片带回去了。白瑕心想着,打算原路返回。
“我错了,可是——当时的情况是后面跟着一只八婆怪乌漆,前面又有猎杀妖怪的阴阳师,为了躲避阴阳师才不得不做出的迂回路线,虽然绕了点远路,但是我们还是找到了正确的目标!”鵺的声音从天空传来。
白瑕抬头,却是看到八岐直接从鵺的背上跳下来的动作。“八岐大人——!”这么高的距离,一定会摔伤的。
八岐稳稳的落地,哪怕是脚底因为脆弱的人类之躯而产生的剧烈疼痛,他依旧面不改色。
“您怎么可以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白瑕担忧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便被八岐的声音打断。
“那你呢?也不是从鵺的背上跳下去了吗?”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他去。八岐话语严厉。
“……抱歉。”白瑕有些不知所措的道歉,随后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对了,鳞片已经找到了。”
果然最后最大的话语权是在这个人类小鬼手里,就连它的主人也被骂的毫无还口之力。鵺在心中偷偷的想着。
然而,下一刻,烙在它灵魂之上的式神契约却被解除了。
鵺站在阵法当中,重获自由的时候,听到那名曾经的主人这样说,“感谢你在山林之中帮助了我们,以及在最后也很好的保护了八岐大人。应我先前的承诺,在此归还你的自由。”
“……”可是,可是它——已经逐渐把这名人类当成了真正的主人。尽管恢复了自由,却依旧惆怅着。以守护善者,屠杀恶者的鵺,开始对自己的认知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那么讨厌你们的……”鵺不知道怎么就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可是,它的直觉告诉它,如果现在不说的话,以后指不定就没有机会了。
下一刻,从白瑕手中接过鳞片的人类孩童,脚底下忽然出现了一个极为古老复杂的阵法,血红色的符文萦绕着他,待那些符文消失,原来的人类孩童已经被一名俊美妖异的男子取代。
鵺的瞳孔紧缩,它还来不及惊讶。紧接着,那名男子脚下的阵法开始扭曲成一道漆黑色的深渊,一层层枷锁缠绕着他,不过似乎已经少了一层。
无尽的深渊将那名男子吞没,曾经是它主人的少年,没有丝毫迟疑的跟着走了进去。
“咔哒——!”
鵺的耳边好像听到了一扇门打开的声音。
还会再见到吗?
喂!人类!我们还会再见到吗?
第15章 再次契约
白瑕从昏迷中苏醒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像是被浸泡在血池之中,令人无所适从。
他睁开眼睛,视线之内竟是一片尸体。先前闻到的血腥味,便是从那些尸体之上散发出来的,他们身穿残破的战甲,有些人的战甲是黑色的,也有一些人的战甲是蓝色的。
看起来是战场,并且刚刚结束了一场厮杀。
白瑕从地上站起来,身上依旧是着那件在祭坛上穿的白袍,不过现在它会沾染上血污,和寻常的衣裳并没有两样。
身体里的灵力只有一半不到,像是被什么封印了,令白瑕有些不太适应。他当初与邪神大人一同进入了轮回的深渊之中,不知道现在邪神大人在什么地方。
“占卜的结果大致是在西北方向。”白瑕擦掉了阵法,朝西北方向看了过去。视线所及,也是一片尸体。
*
八岐是被疼痛惊醒的。
他睁开暗紫色的眼睛,视线却有些模糊,晕眩感比当人类孩童时挨饿还要强烈,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身体里流失。
低头一看,胸膛至腰部有一道狰狞开裂的伤口,暗色的血液正从伤口处流出来。这一次的身体依旧是人类,不过已经恢复成年男子的体型。
周围看起来像是厮杀过后的战场,尸横遍野。
八岐吃力的从地上坐起身,牵扯到伤口后,撕裂的痛楚再度清晰的传过来。
人类的伤口是要怎么处理?一直失血也是会死掉的吧?上次轮回的时候,白瑕给自己用的草药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说起来,这一次轮回白瑕也跟过来了吗?
八岐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晕眩感越来越强烈,他甚至出现了听到脚步声的幻觉,这个地方还有活人吗?
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八岐眼前,尽管看不清他的脸,可他周身的气息是不会错的。
果然还是跟着一起过来了。八岐的唇角微微上扬,心情有一分说不出的愉悦感。
“邪神八岐大人,恕我冒犯,您身上的伤口需要尽快处理。”白瑕焦急的说道,同时抬手将灵力释放出来,小心翼翼的治疗着八岐身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很快,流血不止的伤口不再渗出血液,狰狞开裂皮肉逐渐愈合,甚至内里的暗伤也被灵力完全修复。
等到伤口只剩下一道疤痕的时候,八岐抬手将白瑕还在释放灵力的手抓住,“差不多就行了,灵力少用一些。”
“可是您的伤口并没有完全痊愈……”白瑕依旧担忧。
“它自己会好。”八岐丝毫不在意,暗紫色的眼睛带上几分好奇,询问白瑕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这一次他可是成年男子的体型,样貌还不知道如何,但肯定与上一次轮回不同,白瑕怎么就知道他是谁呢?
“……直觉就认出来了。”白瑕也不知道怎么描速那种感觉,但哪怕是在人海之中,他也能一眼将八岐大人认出来。
“那个……八岐大人,手可以松开了吗?”白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被白瑕这么一提,八岐才想起来自己还抓着他的手腕。顺势松开后,眼角的余光让他不禁愣在原地——自己手腕上的血红色契约印记消失了。
随后,他听见白瑕这样说,“之前在祭坛之上,献祭的仪式并未完成。”
“现将灵魂献于您,现将生命献于您,现将忠诚献于您。”
他的少年再一次单膝跪地,恭敬低头宣读着誓言。献祭的法阵将两人的身影包围,八岐的手腕上再度出现那道血红色的契约印记。
“……”压下心中的那几分违和感,八岐看着身穿白袍的白瑕,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这件衣袍不是坏了吗?”当初为了给他包扎伤口,衣袖的地方应该是有一道明显缺口。
然而白瑕的衣袖整整齐齐,并没有缺口,脸上的神情也是极为茫然的望着他,“这是在祭坛时的白袍,到这里后就是普通的衣袍了,现在还没有坏。”
八岐继而询问下一个问题,“鵺以前是你的式神吗?”
白瑕摇头,“我并没有见过鵺。”
“……”八岐沉默了片刻,将眼底的复杂神色遮掩,难怪他总觉得有些违和。白瑕的记忆随着上一个轮回结束一起消失了,甚至连身上的衣袍也与最初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一道粗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那边还有两个活的士兵,快过去看看。”
“八岐大人,有人朝我们的方向过来了。”白瑕朝声源处看了一眼,神情浮现出戒备来。
“嗯。”八岐应声,看了眼依旧挡在自己身前的白瑕。哪怕是失忆了也还是这样,一如既往。
朝他们跑过来的是三名穿着黑色战甲的人类,两个人架着担架,另外一名则背着药包,身上有一股药味。
为首的那人见到白瑕两人后开口询问,“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骨头都断了几块?”
“这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白瑕戒备的看着他们。
“嘿?我说你这小子是不是被敌军打伤了脑子?我们这不是看你们还有一口气在,捡你们回去医治么?不然等会儿清理战场,没捡着的都要被焚烧。”那名背着药包的士兵模样的人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白瑕。
“嗯,被撞到脑子了,的确是很晕。”八岐的声音从白瑕身后传过来。
“……”白瑕当即担忧的看了眼八岐,似乎是当真了。
“难怪。看你们好像也没有外部伤口,内伤现在医治不了,担架只有一个,还能走吗?腿部有没有受伤。”
“没有,还算幸运。”八岐从地上站起来,同时将手朝白瑕伸过去。
白瑕愣了愣,在八岐催促的目光中把手放进去,被八岐拉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八岐大人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亲切一些。
“那行,能自己走回去不?没问题我们去找别的伤患了。”那人继续询问。
“不能,忘了路了。”八岐的神情从容。
“……”这个脑内伤果然是比较麻烦,负责简单救治的士兵思索了一下,自己和抬担架的士兵换了一下,“你负责把他们两个送回去,我们去捡还有气的。”毕竟救治医师不在场的话,怕是发现了还有气的,也会大概率死在回去的路上。
负责给八岐和白瑕带路的士兵很是健谈,知道他们两人脑内伤,主动给他们两人介绍相关的消息。
而有过一次人类经验的八岐,对这一次的身份没有什么抵触,若无意外,这个世界的封印线索也应该和附近背景有关。
八岐不动声色的从那名士兵口中套出更多的消息,令一旁跟着的白瑕依旧有些敬佩,没想到八岐大人与人类的交谈这般熟稔。
这个世界和上一个世界不太一样,这里的势力划分是领主决定的,现在已知的领主有两位,领主之下是各位将军,各位将军又统领着无数的士兵,而士兵之间也有等级之分,分为上、中、下三等。
晋升的道路只有一条,活下去,并且斩杀更多的敌人数目。人头数超过一百名,下等士兵可以升为中等士兵,累计一千名,中等士兵可以升为上等士兵,累计一万名,上等士兵可以升为将军。在其途中,若是身亡,尸骨会被焚烧,不记姓名。
领主之位的划分却不是按照人头数目来算,但凡有超过三位将军愿意为同一人效命,那人就可以成为一方领主。
“可是这里为什么要一直常年战争呢?征战的理由是什么?”白瑕有些不能理解。
那名士兵被白瑕的话语问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不打仗的话,别人也会来打我们。不当士兵的话,家里就会被当士兵的抢走粮食和财产。大家都想活下去,只要熬成了将军,那就出头了……”
“一直打仗的话,谁来负责田地耕种?粮草又从何处来?”
“不能再上战场的老兵和缺胳膊的或少腿的或瞎了的,就去种田,妇孺也是一样。放心,我们可是在领主的统治之下,境内的粮草充足,不会饿死我们的。”士兵回答。
正在说话间,士兵所说的营地已经到了。黑色的大帐密密麻麻,守在营地入口处的士兵戒备森严,清一色都是穿着黑色战甲。
带路的士兵向守卫说明了缘由,他们才被放行。
进入营地后,一直走到一座账前捆着白布条的大帐,带路的士兵也完成了自己带路的任务,“这边就是安顿伤患的大帐,你们两个的脑内伤好了后还能上战场,也算是十分幸运的了。一些重伤伤患断了骨头或者是缺胳膊少腿,就要去下田种地了。”
“下田种地也不难吧。”白瑕随口说了句。
“难是不难,只是身份从今以后变成了下下等,每年都有沉重的赋税。而且,不能上战场,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成为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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