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云颐低下头,自嘲地扯了一下唇角。
真正的傻子其实是他才对,明知道莫里是个容易感情用事又笨拙的蠢货,除了忠心以外毫无优点,但他还是选择利用莫里去给喻黎安下毒。
从他把一个不稳定的人作为棋子的那一刻开始,安排好的环节就开始渐渐错位了。
对褚与昭下杀手,对方却逃过一劫,这更是个巨大的败笔。
几个月前云颐从管家的口中得知褚与昭没死,心中就隐隐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是那时预感的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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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溯上了车,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色。刚才在父亲面前不好表现出来,便强撑着,现在到了只有他和褚与昭在的空间之内,才终于能松懈几分。
他不得不去处理家人的事,这比连续三天黑白连轴转处理政务都令他更感疲惫。主要是心里的疲惫。
褚与昭揽住云溯的肩膀低声问:“要不要睡一下,反正路上还有些时间。”
云溯摇摇头:“不睡了,我怕我面对他的时候头脑不够清醒。”
这句话,像是在警醒自己不要再对那人手下留情似的。
他们已经离开了庄园,正在前往毓秀街的路上。
褚与昭也不勉强,继续和云溯聊他在梦里进入永生花园的事。不过神使之前邀请他做交易,和这次让他做选择的事情,褚与昭都选择了隐瞒,并没有和云溯说。
反正喻黎安都已经救下了,就当这事不存在吧。
但是经过这两次入梦,褚与昭再次对神使的恶劣性格有了深刻的体会。
他不禁发出疑问:“那个总喜欢玩弄人的家伙真的是神的使者吗?我感觉他比较像恶魔的使者。”
就比如这次神使忽然把他弄到永生花园里去让他做选择,褚与昭明显能感觉到神使的愉悦。这家伙似乎是希望他能够在两个选择之间做挣扎。
喜欢看人痛苦?这是什么怪癖?难道神使是个抖S?
褚与昭觉得理解不能。
“神能不能管管他。”褚与昭抱怨道,“难道就这样放任神使为所欲为吗?”
云溯道:“神似乎一直在宇宙之外的超越之地沉睡着。”
“超越之地?!”褚与昭有点震惊。他小时候在书上看到过这个词,但一直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所以超越之地真的存在,还是神的居所吗?”
云溯轻轻点头:“这些都是神使说的,他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人。”
褚与昭好奇地问:“那祂睡了多久啊?”
云溯道:“据说已经有千万年。”
褚与昭无语,那不就是根本没醒过。
创造了这个世界就撒手不管了,真是好不负责任的神啊。
“旧蓝星濒临毁灭之际,祂也没有出现过。是神使带着人类转移到了这个新宇宙,人类才免于灭绝的命运。”云溯道,“皇室之所以承认他的神使身份,也是因为这一段历史。”
褚与昭撇了撇嘴角:“我觉得以这家伙的性格,说不定是故意仗着自己救世主的身份才随意玩弄人呢。“
“或许吧。”云溯叹了一声,“然而我们只不过是普通人类,我们引以为傲的文明和科技,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说白了就是没人能耐他何,要么只能受着,要么就只能躲着。
褚与昭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说出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如果能去到超越之地的话,是不是就能把神唤醒啊。神醒了,说不定神使就不敢再这样了。”
云溯扭头看向褚与昭,眼神有些惊讶。
“我这想法很蠢吗?”褚与昭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这样想过要去超越之地历险。”
小孩子会有很多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但很少会有人在长大之后还记得儿时那些疯狂的幻想并对人说出口。
或许褚与昭是个异类,但云溯并不讨厌。
云溯说:“不过至今为止,都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前往超越之地。或许那个地方和永生花园一样,需要它的主人打开入口才能进去。”
“是么……”褚与昭嘟囔着,显得有些遗憾。
终于,悬车行驶至毓秀街上方。
曾经访客络绎不绝的第一亲王府邸,如今已经门可罗雀,显得萧条无比。
皇室的警卫队守着门,把别墅周围绕了一圈不许任何人进出,脸上的表情肃穆,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云溯和褚与昭进了门,来到书房,看到云颐正在警卫的看守之下拼模型,左手戴着手铐,被铐在一旁的古木书架上。
现在云颐见不了外人,也没有工作可做,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消磨时间。
听到了脚步声,云颐头也不抬,还是继续拼自己的模型。
云溯站在桌前,问他:“大哥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没什么好说的,警卫队队长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吧。”云颐淡淡道,“我的确打算杀死喻黎安,为我的父亲报仇。”
大约是已经被揭穿,所以不准备再演了,云颐现在说话格外的直白,而且愈发气人。
“要是云苒不是在那年病重去世了,我也会亲手杀了她。”
褚与昭看到云溯的眉心皱起,立刻不满地瞪向云颐:“喂,你内心别太阴暗!只有你爸是你爸,你妈就不是你妈了?”
“还是说,你被利维拉那群人洗脑了?”褚与昭挑起眉,“你别忘了,你是诺因的亲王,这些年来的吃穿用度都是诺因给你的。”
“但这些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云颐终于抬起脸来,眼神阴沉,“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和睦完满的家庭,和爱我的家人而已。”
“父亲是爱我的,他不想让我像他一样窝囊得只能入赘以omega为尊的星球,才谋划了一切,想让我成为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云颐明明是在反驳褚与昭的话,深黑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旁边的云溯,“而那个女人却跟一个外人一起合谋将我父亲杀死了。”
褚与昭听着云颐的话,却是愣了愣。
谋划一切?
尤佩王子谋划了什么?
说起来,他好像还不知道云苒和喻黎安是因为什么才要毒杀尤佩。不知为何,每个提到这件事的人都没有说出过理由,含糊不清的,像是在避讳着什么一样。
好奇怪啊。
云溯没有发现褚与昭眼神里的困惑,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云颐身上了。
面对自己曾经真心仰慕过的大哥,此刻云溯只有深深的痛心和失望。
云颐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似乎是压抑了太久,才会选择在此刻将自己的心声悉数倾倒出来。
“说实话,我讨厌所有人。无论是云灼云姝、还是心甘情愿给你做狗的晏嘉白复,还有你,褚与昭。”
云颐被幽禁了两个月,头发没有及时修剪,额发长得快要盖住眼睛,配上这阴冷的眼神,便显得格外骇人。
“自从父亲不在后,我一直觉得孤独痛苦,直到你来到我的身边,云溯。我只承认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只爱你。”他望着云溯,眼底似有泪光,“如果不是你天天陪伴我、守着我,我可能早就不想活了。”
云颐将没被铐住的右手伸向云溯,想碰一碰他,云溯却别了一下身体,躲开了。
云颐怔楞地盯着自己落空的右手,忽然冷笑一声:“云溯,我把你当成我的全部,可你却像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背叛我、远离我。”
云溯睨着他:“我什么时候背叛过你。”
“你为了云苒的死缔结神契,放弃了感情,对我愈发冷淡,这是第一次。”
“明明我也可以辅佐你帮助你,你却选择重用晏嘉这个外人,无视我这个大哥,这是第二次。”
云颐忽而瞥了褚与昭一眼,继续说道:“……你选了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作为自己的丈夫,不听我的劝告,甚至在婚前就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愈发纵容他,这是第三次。”
哈???
褚与昭额角青筋一跳:“等等、你骂谁呢?!”
第91章 爱是利剑(20)
困扰褚与昭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云颐为什么看他不顺眼呢?因为云颐瞧不上他、而云溯却偏偏选了他。
他根本从头到尾都很无辜啊!明明没有惹过任何人,却还是云颐惦记上了,这人甚至还想杀他!
这内心是有多扭曲啊……
褚与昭是个健全人,他理解不了,只想给云颐一拳。但是鉴于云溯还在场,所以褚与昭忍住了。
面对褚与昭的质询,云颐直接理都不理,把对他的瞧不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此时云溯道:“这只是你觉得的‘背叛’,我只是正常地在做自己人生的抉择罢了。你不能要求我所以的选择都必须以你为中心。”
“大哥,这并不是爱。”
云颐的眼神晦暗不清:“难道如今的你还有资格和我讨论什么是爱吗?”
“好,那就不说现在,说曾经吧。”云溯似是轻轻吐了一口气,“爱不是自私地要求对方全身心地围着自己转,爱是宁愿自己做出牺牲,也要让对方过上更好的人生。”
“大哥,当年尤佩王子的事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去处理,但母亲偏偏选择亲自动手杀了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云颐沉眸:“我不想知道。”
但是云溯已经决定要把云苒当初的想法告诉他。
云苒为自己亲手杀死丈夫的事耿耿于怀,乃至积郁成疾离开人世,而她一心所为的那个孩子却曲解她憎恨她,这对于她而言太不公平。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如就全部说开吧。
“是为了你。”云溯说,“因为尤佩企图谋反的事一旦公之于众,你就会沦为罪人的孩子,别说封亲王了,甚至可能无法留在皇室。但如果他是‘病逝’,你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继续做诺因的皇子。”
“她是诺因的君主,不可能对图谋不轨的枕边人视而不见,作为母亲,她也尽量为你的未来考虑。”云溯盯着别开眼的云颐,“她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甚至临终前都不忘叮嘱我要好好对你。她始终爱你,云颐。”
沉默在书房里蔓延开来,三人各怀心事。
云溯为终于把秘密说出而感到如释重负,褚与昭震惊地在心里消化着云溯刚刚说的那些话。
云颐抿着唇,不与云溯的眼神接触,显然并不想面对这些。
“人都不在了,她到底怎么想的,谁又能证明。”
“……云颐!”云溯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不由地抬高了声音。
没想到云溯说了这么多,云颐还是不肯承认云苒是真的为了他好。褚与昭也忍不住替云溯生气:“你说这样的话,根本就是仗着过世的人没办法亲自开口辩解吧?怎么也不至于这么过……”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云颐就打断了他:“对了,褚与昭,我还有话没跟你说。”
褚与昭懵了一下。
云颐还能有什么话要跟他说?不会又要骂他吧?!
“你从订婚以来,还是在定期训练格斗术和射击吧?看来你还没有放弃你的梦想。”云颐忽地笑了一下,“你想知道为什么云溯始终不肯松口放你去一线吗?”
褚与昭难以置信地望向云颐。这的确是自己一直困惑而不得解的问题,云颐竟然看出来了。
云颐这么说的意思是,他知道??可是他又为什么会知道?
云溯似乎已经预料到云颐会说什么似的,立刻皱起眉:“云颐,你不要故意……”
“怎么,你信不过他吗?怕他知道了以后就会离开你?”云颐连着两个反问,打断了云溯的话,“正好,我来替你考验一下你选择的这位皇夫忠不忠心吧。毕竟无论发生什么,我始终是你的大哥,这是我该做的。”
这兄弟二人的对话,已经让褚与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接着,他便听到云颐说道:“他之所以不让你上一线,是怕你掌握了军权之后,就会像我父亲一样对他产生威胁。”
“你明白吗褚与昭,他根本就信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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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乘上悬车返回明镜宫的路上,褚与昭都还有些恍惚。
他从来不晕车,但是此刻却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没关系的……
褚与昭试图自己安慰自己。起码他这次没有转头就跑,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云颐这家伙巴不得他和云溯立刻分开呢,怎么能信这种人说出的话,他得相信云溯才行。
等今晚云溯回白桥之后再慢慢问吧!
可是尽管褚与昭在回去的路上无数次这样告诉自己,刚才云溯突然的沉默却还是令他心底难以安稳。
为什么云溯不当场反驳云颐的话呢?
云颐说完之后,云溯只是让他先回去,说自己还要一些事情要询问云颐。
于是他就一个人坐着车先回来了。
白桥尽职尽责的女管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云溯和褚与昭离开了卡兰三天时间才回来,为了迎接他们,花沐正在厨房和花园之间来回奔波,厨房制作晚餐的进度她得盯着,花园的修整情况她也得盯着。
今天上午卡兰也下了雨,虽然雨势并不算太大,但花园里还是落了不少的树叶和小树枝,显得不是很美观。
褚与昭心里乱得很,想给自己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便也打算去帮忙。
花沐匆忙将他拦住:“您舟车劳顿太辛苦,好不容易才回来,还是好好休息吧。”
其实褚与昭并不觉得有多辛苦,他精力旺盛,跟个永动机似的,出差区区三天对他而言完全没有影响,但也只好领了花沐的好意。
花沐有点奇怪地问:“怎么陛下没跟您一起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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