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褚与昭觉得心虚或者害怕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缩脖子或是摸鼻尖。他的手才刚要抬起来,就被柳诗芸发现了。
“褚与昭。”柳诗芸故意沉声提醒他,“待会儿可别小动作哦,镜头是时时刻刻对着你的。”
“……哦!”褚与昭条件反射地放下手,立刻把背挺直了。
云溯看到褚与昭这副怂了吧唧的模样,不禁一笑。
褚与昭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不过转念一想,能博得云溯一笑,哪怕是丢点脸也值了。
褚与昭其实很擅长与人相处,也很讨人喜欢。一场采访结束,他基本上已经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混熟了,能够有说有笑的。
相比起过去半年来总是意志消沉又小心翼翼的褚与昭,还是眼前这个开朗热情的alpha要更加耀眼。云溯光是在一旁注视着他,就会觉得心情很好。
等褚与昭聊完,云溯便让花沐负责送其余人出去了。
“对了,你待会儿是不是还有事情来着。”
褚与昭骤然想起,今天吃早餐的时候云溯提过一嘴,说采访结束之后他要见一下晏嘉。
醋是不可能不醋的,但是褚与昭现在已经学会尽量懂事地醋、悄悄在心里醋,因为和晏嘉见面毕竟是云溯的工作,他怎么也不可能要求云溯不见自己的臣子。
在他们出发前往旅行之前,云溯正在为明日党和悬铁集团的事情烦恼,回来之后应该就是在跟进这件事。
实际上在度蜜月这一个月里,褚与昭也看到了一些关于明日党和悬铁集团的消息——据说被段峻岩送进了精神病院的情妇忽然冒出来证明自己没病,还拿出了段峻岩拿着明日党募集的选举资金同时包养数个情人的证据。这则惊天丑闻彻底终结了段峻岩的政治生命,使其成为了明日党的弃子。
褚与昭隐隐能感觉到,这应当是云溯的手笔。
“是。”云溯道,“你先走吧,我中午还要回白桥休息,很快就回来。”
他今天要见的人不止是晏嘉,还有庄盈。
第115章 【正文完】待来日
晏嘉和庄盈已经先一步来到云溯的办公室里等候。
晏嘉垂着眼,很安静地等候着。
庄盈还是那副端庄的模样,妆容精致,衣着得体,手里拿着一份纸质文件。只是相比上一次在云溯的婚宴上见面,她的脸上少了些笑容。女人抿着唇,眉心微蹙,显然心情算不上好。
尽管在云溯推门进来时,她立刻收敛起了所有情绪换上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但云溯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
庄盈会如此,也是情有可原。或者说,云溯正希望如此。
云溯折断了她的半边翅膀,就是为了让她苦恼——苦恼到不得不为接下来的交易做出让步。
而之所以选择了庄盈的丈夫而不是哥哥,则是因为云溯知道她比起这个根本没有感情的丈夫,更重视和自己有血缘关系、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尽管她这些年为了把段峻岩打造成一个完美的政治家花费了不少心血,但即便段峻岩因丑闻彻底曝光而倒台,庄盈也只会为失去了一个好用的工具而烦恼,远不至于到痛苦的程度。
云溯做事很有分寸,他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逼迫一些人,但绝不会把他们逼上绝路。因为陷入绝境一无所有的人,最容易崩溃发狂跳起来反咬他一口。
如果是九年前的他,或许会为庄盈想要守住家族产业的心而动容,不忍下手。神契的禁制抑制了他过分的怜悯心,也切实地对他产生了影响。即便如今神契失效,云溯也和从前的自己不一样了。
至少现在的他已经明白了驭下应有的分寸。
半个月前,段峻岩的事闹得最大的时候,庄盈为了和他划清界限,赶在风口上提出了离婚,但是段峻岩没有同意,于是庄盈又改走起诉离婚的途径。目前两人的离婚案还没有开审,但是就凭段峻岩这劣迹斑斑的情史,离婚几乎已成定局。他想抓紧庄盈这根救命稻草,但庄盈却不打算给他任何机会。
因为离婚案,云溯已经改口称呼庄盈为“庄女士”。
“庄女士请坐吧,不必这么拘谨。”
为了让庄盈更放松,云溯先示意候在一旁的秘书引着庄盈到沙发上坐下,而后自己才和晏嘉一起坐在对面的另一张沙发上。
庄盈恭敬地喊了一声“陛下”,然后才把手中的文件转了个方向,递向云溯。她说:“协议我已经签好了,请陛下过目。”
庄盈手中的协议是之前谈判时晏嘉交给她的,内容是要求悬铁集团在三年内退出卡兰的公共交通市场并转交市内悬铁的经营权。
卡兰是诺因的首都,云溯想要把首都的公共交通产业掌握在皇室和中央政府的手里。
毕斯市曾是诺因的旧都,也是第一个全面普及悬铁的城市,而卡兰则紧随其后,引入了悬铁作为最主要的公共交通工具,因此这两个城市的悬铁道路网也是最完善最发达的。
如今卡兰作为诺因的首都和经济最发达的城市,悬铁每日的客流量是整个诺因最大的。让庄盈把卡兰悬铁系统的经营权转交给皇室旗下的交通产业,如同让她自断一臂。因而在最初晏嘉向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庄盈立刻就回绝了。她宁愿向经侦交罚款,也不愿放弃卡兰市场。
然而眼下,云溯因为她的反抗,干脆直接折了她安插在政坛的最有力的臂膀,庄盈也只能屈从,不情不愿地签下了这份协议。否则一旦火从明日党烧到了悬铁集团和她自己身上来,就不是行政处罚和罚款的事了。
云溯知道庄盈最后必然要签协议,所以也不急着催她,慢慢地等上了两周,给庄盈足够的时间厘清利弊。
不要试图挑战皇室的权威——这是云溯想借段峻岩的事传达给庄盈的警告。
云溯的手里掌握着强大的宇宙军,如今地面军被整饬重组,云颐也被幽禁,明日党曾自以为握住的有力筹码,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庄盈是个聪明人,在这种局面之下,她一定会优先自保。
所以第一次遭到庄盈的拒绝后,云溯就让晏嘉先把拟好的协议交给她,然后放置,不要再去理会这件事,耐心地等着。
结果事情的走向正如云溯的预料,他一回到卡兰,庄盈就亲自带着签好的协议来找他了。
人都亲自来了,当然不止是交份协议而已,多半还要说些好听的话,表一表忠心。
云溯接过协议,只看了一眼最后一页的签名和指印,便嘱咐秘书把东西收好。他悠悠呷了口清茶,问庄盈:“悬铁集团这边什么时候能拟出具体的移交计划呢?”
庄盈笑得有些勉强:“……具体的计划,还需要经过董事会的商议,请陛下再稍候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云溯放下茶杯,看向她,“庄女士平时和客户也是这么谈生意的吗?”
云溯是需要她给一个具体的时长,相当于让她自己给自己定一个死线。
庄盈当然听明白了,只好硬着头皮答道:“……一个月。”
答得这么快,一看就知是有备而来,刚才那个模棱两可的“一段时间”,不过是庄盈的试探罢了。
如果云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便打算尽可能地将转移经营权的事拖延。
生意人都是狡诈的狐狸,云溯就是怕庄盈耍赖扯皮,才故意逼迫她当着自己的面把该说清的东西都说清。
“一个月后,我会带着方案再来明镜宫找您和首相大人。”庄盈很快地调整好情绪,尽量用从容冷静的语气和云溯对话,“……只要是陛下的命令,悬铁集团必然全力配合。”
一句表忠心的客套话,云溯听了也并不会当真,只客气地又和庄盈聊了几句,今天这场会面就算是结束了。
正如云溯离开前和褚与昭所说的,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
庄盈离开,秘书出门相送,办公室里便只剩下云溯和晏嘉两个人。
“晏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云溯轻拍alpha的肩膀,“这些年,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晏嘉和云溯保持着安全距离,没有动,像往常一样说了声:“陛下客气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云溯观察着他的表情,忽然问了句:“或许你有想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吗?”
晏嘉愣了一下。他原以为云溯只是习惯性地关心他几句,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一问。云溯这么问的意思晏嘉当然是知道的——对方是希望他能够主动离开了。
云溯骨子里是个多么温柔的人,晏嘉明白。或许云溯只是不忍看他继续这样下去了。
眼看着云溯和褚与昭的感情越来越好,他的守候也愈发的无望。
被喜欢的人同情至此,真是他此生最可悲的事。
也许真的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晏嘉垂在腿侧的双手像是僵硬了一般不能动弹。
云溯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晏嘉的答案。
“陛下……还没有找到更合适的辅佐人吧?”晏嘉终于开口,像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似的,抬起头来很认真地望着云溯的眼睛,“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至少……请让我待到找到合适人选的时候吧。否则,即便离开了我也难以安心。”
云溯张了张唇,最后只吐出一句:“知道了。”
他没有劝说,也没有再说别的话,起身离开了。
褚与昭又在白桥休整了几天,终于勉强从黏人黏得要死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他再不脱离,云溯都要担心他会不会真的像小狗一样患上分离焦虑了。
状态调整好了,便到了出发前往宇宙军军部的时候。
不过褚与昭毕竟身份特殊,不至于要像其他人一样在宇宙一漂就是好几个月,根本回不了地面。正好褚与昭的小型飞船已经从冰雪星那边领了回来,他可以每个周末都自己驾着飞船回到明镜宫,和云溯见面。
到了褚与昭要离开的日子,褚卫特地回来了一趟,亲自来接自家逆子去军部基地。
“陛下,一直以来逆子真是劳烦您费心了!”褚卫一身军装,站得笔直,朝着云溯行了个无比标准的军礼,“我一定好好地教育他,把他培养成对帝星有用的人才!”
褚与昭:“哼。”
“你哼什么哼?”褚卫立刻往他后背上拍了一巴掌,拍得褚与昭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
“你能不能别这么暴力啊!”褚与昭愤怒地控诉。
“那你能不能老实点?”褚卫瞪他一眼,“真是一身反骨!”
褚与昭马上就用行动印证了褚卫对他的评价,很幼稚地朝着自家老爸做了个巨丑无比的鬼脸。
褚卫:“……”
云溯憋着笑,说:“好了,你们父子两个就少说几句吧。”
这对父子的嗓门是一个比一个大,要是再放任他们两个吵下去,恐怕明天明镜宫里就又要传出什么不和流言了。
云溯一发话,两人就立刻安静下来了。他很信任褚卫的能力,也相信对方一定能教好自己的儿子。他最担心的,还是褚与昭,不过担心的不是褚与昭的能力,而是怕褚与昭会觉得孤独。
越是喜欢黏人的人,便越是容易为孤独所苦。
云溯拉着褚与昭的胳膊,轻轻把人扯到自己面前来,低声道:“去了军部之后,好好跟着你父亲学。你会让我看到你最好的一面,对吗?”
“当然!”褚与昭用力点了点头。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拿到了手的机会,就算云溯不提醒,他也一定会好好珍惜。即便他会很想很想云溯,但也会努力地成长起来,尽快变成一个能真正被云溯所需要的人。
云溯笑了一下,又说:“我会想你的。”
他其实想要抱一下褚与昭,但褚与昭的父亲现在就在场,他有点不好意思做那样亲密的举动了。
然而,就算云溯顾忌着这些,褚与昭却是一点也不在意褚卫在场,他在他爸面前从来都是厚脸皮的,早就脱敏了。
听云溯说了“想你”,褚与昭哪里还忍得住,直接捉着爱人的手腕,将他拉进怀里,用一只手扣住云溯的后腰,而后垂首吻了下去。
褚卫见状,小声惊呼了一句“妈呀”,然后连忙转过身去对着明镜湖,假装正在认真地欣赏风景。
褚与昭吻得强势,像进攻的野兽一般啃咬着云溯柔软干燥的嘴唇,打开omega的齿列侵入进去。
云溯被吻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臊得耳根发红。他偷偷瞥了一眼,见褚卫没有在往这边看,便也破罐子破摔了,扶住褚与昭的肩膀,微微仰起脸来迎合对方的亲吻。
合上双眼,便更能清楚地感觉到褚与昭的气息。
云溯很喜欢被褚与昭占有的感觉,无论是嘴唇、还是身体。他从没有为哪一个alpha如此情动过,褚与昭的吻也好、抚摸也罢,都令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蠢蠢欲动。
云溯感觉到再这样吻下去就要糟了,连忙搡了褚与昭的胸口几下。
褚与昭这才将人松开,意犹未尽地在云溯的嘴唇上又蹭了一下。
“我要走了……”褚与昭可怜巴巴地望着云溯,“真的要走了。”
“快去吧。”云溯像哄小孩儿似的揉了揉褚与昭的黑发,“等你回来。”
在栈桥的尽头处折腾了好一会儿,褚与昭终于跟着褚卫登上飞船。
云溯站在原地没有动,仰着头,一直目送飞船越飞越高,最终变成一个看不见的小黑点,消失在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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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又是一个忙碌的年末。
而今年的十二月,明镜宫比以往还要更加忙碌。十二月一日,是云溯的三十岁生日,而第二天,则是云溯继位第十年的纪念日。于是今年的年末祭典就提前到了十二月二日,和继位纪念日的庆典一起举办。为了让大家能够有时间共度庆典,云溯很大方地批了三天的公休假,从一号到三号。
褚与昭着急给云溯过生日,十一月最后一天的晚上就匆匆忙忙地驾着飞船赶回了卡兰,直接降落到了明镜宫外宽阔的广场。
Omega体质本就孱弱一些,云溯而今没了神契的加持,再加上年纪也渐长,一入冬就开始小毛病不断。十一月开头云溯就发了一次烧,烧到快要四十度,温度怎么也降不下来,吓得褚与昭差点就要从军部跑回来了。但所幸,最后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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