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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衍之滚了滚喉结，声音又温和了几分:“谢谢阿婆，我吃过饭了，我是想来问问你知不知道我家的地在哪里？”
“你这姑娘，”老婆婆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你家的地不是在镇南头？”
楚衍之了然，他道过谢，婉拒了老婆婆留下吃早饭的邀请，这才和陆长遐刘文一起去了镇南头。
三个人到了镇南头，原本以为要找很久，结果并不需要，因为那里只有一块空荡荡是土地。楚衍之用脚踩了一下，发现还有点硬。
他拿出了种子，没能分辨出来这是什么种子，不过应该也不需要分辨出来这是什么种子，因为刘文的手册里已经写了种地的办法，手册也没说这是什么种子。按照手册的步骤，第一步需要把土壤锄松软。
“那我回去开三轮车！”陆长遐一边准备离开一边道，他们没想到能这么快找到土地，就没有开三轮车，这下还要回别墅里去开。
楚衍之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楚衍之是那种看起来很冷，但意外还很好说话的人，至少刘文这么觉得，眼下陆长遐不在，她有些忍不住地询问:“楚总，你和陆长遐你怎么认识的啊？”
楚衍之没想到刘文会来找自己说话，更没想到她会来问这个问题。楚衍之思索了片刻:“长遐不是说了吗，那天是晚上，在郊外的一个无人问津的河流里，我落水了，正好长遐在那里玩，我仓皇间抓住了他的手，他可能有些害怕，一下子就把我拽上来了。”
楚衍之说话的时候神色淡然，但是藏在衣袋里的手指却是忍不住攥住了。在他分化成Omega之前，他八岁之前的记忆是完全没有的，楚天城给他的解释是他八岁那年落水，受了惊吓，一下子全忘了。十八岁后，哪怕恢复了记忆，他也只记得确实有落水这件事，落水的细节一概不知。
直到前天陆长遐提起来，那模糊的记忆才像被雨刷擦干净的车玻璃般，变得清晰起来。很多事情的疑点也因为这一点而解开，他的人生脉络终于清晰可见。
刘文对这些全然不知，只感慨道:“好奇妙的缘分，后来你们就一直这样了？”
“没有，”楚衍之摇了摇头，他的童年和青春期并不美好，以至于他刻意遗忘了很多事情，“我们两家挨得很近，陆长遐是独生子，家里没有什么玩伴，就经常来找我玩。后来我们上学去了不同的学校，联系渐渐就断了。”
在重逢之前，陆长遐对楚衍之而言，只是一个童年玩伴，还是见不到光的那种。因为楚天城一旦发现他和别人玩——无论是谁，都会惩罚他。有的时候是挨一顿打，有的时候是挨一天饿。总归是不好的，所以楚衍之不会经常和陆长遐玩。
“再后来，”楚衍之看向别处，“长遐应该是出国了吧？我记得他初中就出国了。前阵子他回来，我们才见到。”
刘文完全没想到他们的联系居然这么浅，看陆长遐那股恋爱脑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俩肯定经历过很多刻骨铭心的事情呢。
楚衍之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惊讶，有些好笑道:“完全没想到是不是？”
刘文诚实地点了点头。
楚衍之笑笑，似乎是有些无奈:“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长遐喜欢的是我，其实不是。他就是那种脾气很好很活泼很真诚的性子。至于我俩，我们只是在炒cp。”
刘文话语一噎，她要怎么说，她觉得他俩不是在炒cp，至少陆长遐不是。
自从刘文问出了大家都好奇的问题开始，直播间的人数就疯涨，此时大家都心情和刘文一般。
【……】
【甜甜你。】
【甜甜真的好爱。】
【笑死我了楚总好木。】
【有人是在炒cp，有人是借着炒cp的名字来光明正大追人，是谁我不说。】
【那你呢，陆长遐？出国的那段日子碾转反侧想的是谁？】
【陆长遐完全不记得自己救过楚衍之，当时第一印象是说的楚衍之好漂亮TAT。】
【我很需要陆长遐视角的这几年。】
刘文还想再提点楚衍之几句陆长遐恐怕是真的喜欢你，耳旁就传来了嘈杂的机械声，是陆长遐开着那辆绿色的电动三轮车回来了，一路颠簸得车里的生产用具哐哐作响。陆长遐停好车，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楚衍之身边，开心道：“衍哥！”
楚衍之也没想到说着说着议论的正主就来了，他思及陆长遐小时候救他那次，目光忍不住柔和了几分，应道：“长遐。”
陆长遐被他看得心尖一颤，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再这么放任沉沦下去肯定又要越线，只好连忙转过头，指了指那辆三轮车：“我看那里面有锄头，我来锄地吧。”
楚衍之顺着他的指尖看了眼，有些意外：“你会？”
“不会，”陆长遐诚实且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试试就会了。”
楚衍之点了点头，把袖子挽了挽，露出了雪白修长的小臂：“那我和你一起。”
“不不不！”陆长遐连连否认，马上就要中午了，太阳肯定又毒又热，更何况这块地也没比别墅的前院大那里去，怎么能让衍哥来锄地！他斩钉截铁地道：“我自己就可以。”
楚衍之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刘文就打断了他：“楚总，又不是只有锄地，还得播种浇水呢，我们分工协作也可以啊。”
说得也是，楚衍之不再纠结，给陆长遐说了一句辛苦了，便去和刘文商量他俩的任务了。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楚衍之负责把种子播到陆长遐翻好的土地里，再由刘文来浇水。三个人一起干，倒也不算累。
楚衍之把种子播进松软的土地里，再用手把土拨回去，很简单，但是机械重复的动作很快就带来很浓的疲惫感，因为蹲着的姿势，如瀑的长发几乎要垂到地上，额头和脖颈都汗津津的，在阳光下散发着细微的光芒。
不知道播了多久，他伸了个懒腰，抬脸的一瞬间，正好对上旁边浇水的刘文的目光。
楚衍之一愣，刘文的目光，带着怀念又有些说不出的悲凉，似乎是在通过他看什么人。
那边的陆长遐虽说在锄地，但一直留意着楚衍之的动静，见对方伸了懒腰就知道他应该是累了，正准备开口提议休息一下，就看见楚衍之和刘文四目相对的场景，尤其是刘文的目光还十分复杂，怪引人遐想的。
陆长遐：“？”
陆长遐：“！！！”
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刘文惊了一下，回过了神，歉意道：“抱歉，刚刚走了一下神。”
楚衍之摇了摇头，并不是很在意，倒是陆长遐看了她好几眼，刘文该不会是对衍哥有什么意思吧？
陆长遐的目光并不遮掩，甚至颇有存在感，刘文想忽视都没办法，她扭过头去，问道：“怎么了？”
陆长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一抽脱口而出：“Alpha和Beta是没有可能的。”
刘文的笑意渐渐淡去，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刺痛，冷冷地勾了一下唇角：“Alpha和Alpha更不可能。”
陆长遐一下子就沉了脸，他当然知道没可能，但是刘文这是在赤裸裸地挑衅他。
楚衍之：“？”
他疑惑地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怎么回事，刚才这俩人还好好的呢，怎么他低头播了一把种子的功夫气氛就这么剑拔弩张了起来？
陆长遐深呼吸了一下，偏过头去，不愿意再搭理刘文。刘文刚被他戳中了伤心事，自然也不会去主动跟他搭话，两个人闷头干活，夹在中间的楚衍之只能被迫也跟着闷头干活，三个人干活的速度无声中加快了许多。
【？什么意思，刘文姐喜欢楚衍之？】
【甜甜的醋味太浓了。】
【老婆夹在中间好可怜。】
【对，衍衍刚才蹲在地上看他们吵架就像一只茫然的小猫。】
【啊啊啊刘文姐真的喜欢老婆吗，我感觉不像啊？！】
在这个速度下，三个人赶在日落前播种完了第一块地，剩下的那块地应该明天就可以结束了。楚衍之又累又饿，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陆长遐吓得心一跳，连忙跑过去扶住了他。
“谢谢，”楚衍之在陆长遐的搀扶下站稳了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应该是低血糖犯了。”这几天他摄入的糖分过少，今天中午下午没吃饭不说，还在烈日下暴晒了一天，低血糖犯得有情可原。
陆长遐担忧地看着他，不容置喙道：“明天衍哥不要来了。”
楚衍之微微蹙眉：“胡说什么。”
陆长遐根本不听他的话：“衍哥明天的活我可以帮你干，你休息就好了。”
三个人，两个人都在干活，就他一个人休息，这算什么事？楚衍之无奈地看着他，试图说动陆长遐：“我没事，明天你一个人干不完的。”
“干得完，”陆长遐固执道，他顿了顿，十分体贴地给楚衍之出主意，“衍哥要是觉得自己一个人休息不好意思，就让刘文姐也休息，我一个人就可以干完。”
楚衍之：“……”
他提了提音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长遐，明天还是我们三个来干，别任性。”似乎是为了安抚陆长遐，他又道：“我没事，就是低血糖而已。”
陆长遐心下有了定夺，服了软：“……那好吧。”
刘文看了眼陆长遐，简直要给他气笑了，她少说大楚衍之十几岁，根本就不喜欢楚衍之，论喜欢楚衍之，根本没人能比得过陆长遐，真不知道这小子刚才跟她较什么劲。
忙碌了一天的成果是五个桃源币，楚衍之累得不行，简单吃了点饭便回去睡觉了。留下刘文和陆长遐两个人，刘文还不至于跟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岁的人置气，她见楚衍之走了，才给陆长遐道：“我不喜欢他。”
陆长遐瞥了他一眼，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刘文眼光不好，整个人都十分纠结。
她说完这句话，目光又有些找不到定点，语气也带了点难以描述的情绪：“楚总，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陆长遐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起来了，刘文也没再继续往下说，跟他道了个晚安后便离开了。
只剩下陆长遐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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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楚衍之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们卧室的桌子内摆了三封精致的邀请函，上面印着他们三个人的名字。楚衍之拿了写有自己名字的那一封，拆开看了。
【楚衍之先生:
您好！
镇文化节定于本周五下午16:00开始，现邀请您参加，共建文化多彩桃源镇。为了丰富镇文化节的内容，我们决定采用各个家庭比赛的形式。届时将在置顶直播APP内进行比赛，请各位大胆展现自己的才艺，直播观看人数最多的家庭将获得20枚桃源币！
期待您的到来！
桃源镇】
楚衍之看完，把信封再次叠好，看来节目组这是吃到直播的红利了，所以才想了这么一出，想来直播的反响应该不错。
他原本想去厨房找点早饭吃——这几天他吃饭很不规律，情绪也因此有点烦躁。但眼下陆长遐和刘文都没有起，他只好自己自己一个人关上了门，慢吞吞地离开了大别墅。
其实楚衍之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从知道有镇文化节那刻开始，他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他其实不是很愿意表演才艺。
倒不是说他不会才艺，相反地，他才艺特别多。
这才六点多，直播都没有开启，太阳也没升起来，小镇安安静静的，楚衍之走到哪儿算哪儿。他学过很多东西，琴棋书画舞是基本的，甚至外语都会好几门。这跟兴趣无关，都是楚天城逼他学的。
过去的十几年里，他每天要完成的除了上学时的课程，还有楚天城给他报的十几种兴趣班。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一天能睡多久了，只知道睁眼开始就是学习，弹琴弹得手烂了也要继续弹，跳舞跳得崴了脚也要继续跳，达不到楚天城的要求就要挨罚。
楚天城美名其曰为:“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楚衍之小时候信了，每天不吃不喝连轴转也要学好，他每一科都万分努力，咬牙切齿地学，可是楚天城怎么都不满意，总是要他更好一些。拿了第一不行，还要拿全帝国第一，还要拿全球第一。
楚衍之一整个童年和青春期都在追求第一。即便如此，在楚天城嘴里还是“废物一个”，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楚衍之解放的那年，是他分化的那年，那年他瞒着所有人把自己的第二性别改成了Alpha，楚天城彻底失望了，他千辛万苦让楚衍之学了那么多东西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要送楚衍之去联姻。
说是联姻，屈辱一词其实更合适一些，楚氏前些年的时候虽说生意萧条得几乎要沦为豪门里的火车尾，但也不至于比不过一个普通集团。可是他要联姻的对象，居然比楚氏还差，而且那个Alpha是个年过半百肥头大耳的老男人。
楚衍之生得漂亮，15岁那年的分化潜力测试也是Omega 楚天城满打满算这小孩最后会分化成Omega，最后知道是Alpha的时候简直要气疯了，拿着棍子对着楚衍之便是一顿猛抽，一边抽一边骂他赔钱货，楚衍之刚分化完，正虚弱着，还打了抑制剂和伪装剂，直接被抽得高烧了好几天。
还好。
楚衍之垂了垂眸，还好他分化的时候宋承昔在旁边，还好他分化的那一刻恢复了八岁前的记忆，还好他只是挨了那一顿棍子。
他的思绪又牵扯了回来，所以说他不是很想表演才艺，因为他会的才艺，都是他懦弱又不堪的见证，是他童年破旧的残缺，与青春期痛苦不堪的伤疤。每触及一次，都要被血淋淋地撕开，更甚者要撒一把盐。
他不愿意，他也是人，他也会难受。
楚衍之不知不觉走到了镇南头的地前，他正准备走回去，目光突然一顿，原本萦绕在心头的痛苦被惊散，他不可置信地往前走了几步，准备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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