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两人聊到了孩子的名字,颜纪琛把决定权交给谭悦凝。
谭悦凝思索片刻,目光落在了手上。
她正拿着叶片包裹的糯米团子,一种叫做清茉莉的美食,馅儿是颗粒感的红豆,外面粘着一层糯米,清香软糯,雪白诱人。
“就……”
“就叫糯糯吧,不管是男孩还是妹妹,都叫糯糯,像糯米团子一样,白白亮亮的,是个干净甜蜜的孩子。”
干净两个字像是一根根银针,狠狠地扎在了颜纪琛的心口。
他小心翼翼地将妻子拥入怀中。
“好。”
“我们的小宝贝就叫颜糯。”
孩子出生的前几天,谭悦凝和颜纪琛定下了一个约定。
不管发生什么。
都不能说出小宝贝的真实身世。
他们要守住秘密,守住残忍的真相,颜糯,小糯糯,是干净的,是他们的孩子。
两人买了尿不湿,买好了奶瓶,买好了婴儿车,他们专门做了表格,把孩子出生需要的一切物品都备好了。
那一年的11月26号。
颜糯出生了。
秋天银杏飘落,宛如一只只飞舞的蝴蝶,颜纪琛抱着孩子,牵着妻子的手,满目柔情,笑得很温柔。
他说——
“悦凝,我们的小宝贝是男孩,我们正式成为爸爸妈妈了。”
天上的乌云似乎散了一些。
阳光照来,雨过彩虹,一切仿佛都开始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努力学着做一个好爸爸,好妈妈。
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熟悉的面容唤醒了谭悦凝恐惧的回忆,她尝试过不想去,可越是挣扎,回忆越清晰。
孩子对她笑。
她脑海里浮现的是,顾宴驰将她压在床上欺负,笑着舔血,“姐姐,你要乖哦,你是我的,你逃不掉的。”
孩子哭泣。
她脑海里浮现的是,顾宴驰发疯似的剥着奶糖,一颗颗强行喂她,红着眼眶控诉,“姐姐,你当初为什么丢下我?”
…………
慢慢的。
谭悦凝崩溃了。
她开始逃避,对孩子越来越冷漠,不愿看见颜糯的脸,甚至想掐死他,只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发疯砸东西。
颜纪琛心里也难受,温柔地捂着孩子的耳朵,对他说。
“妈妈只是生病了,她很爱你,乖,闭上眼睛睡觉,等睡醒了妈妈就好了。”
颜糯还小。
对爸爸的话半懂不懂。
但他很听话,乖乖闭上了眼睛。
男人默默照顾着孩子,一次又一次把凌乱的家收拾好。
他想过把孩子送走。
可孩子无处可去。
外公外婆根本不接受颜糯,因为孩子的亲生父亲是欺负他们女儿的畜生,爷爷奶奶也一样,这个孩子跟他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送去福利院?
父母健在,根本不可能。
丢了?
孩子这么小,出事了怎么办?
那段时间,颜纪琛一直让孩子待在侧卧,避免出现在谭悦凝的面前,他一如既往地照顾着妻子,期盼着妻子的状态能好转。
谁想。
谭悦凝精神失常,彻底疯了。
…………
太阳再一次被乌云遮住。
无尽的黑暗彻底笼罩了这个家。
…………
妻子无法再正常沟通,孩子见不到妈妈会哭,颜纪琛也是个凡人,他也会崩溃,在一天天的折磨下,他开始酗酒买醉。
醉酒中,意识模糊。
心底的怨恨翻涌而来,被无限放大。
他看着揪着衣角,红着眼眶,小心翼翼走来,说肚子饿的孩子,烦躁至极。
手第一次挥向了小颜糯。
“滚……”
“滚开小畜生,都滚开,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不肯放过我的悦凝,她那么善良,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小颜糯身体一颤,摔在地上,显然被放声痛哭的父亲吓到了。
他在地上坐了很久。
抱紧膝盖,肚子饿得咕咕叫。
可见父亲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他怕父亲生病,又小心翼翼爬起来,去次卧找来自己的小花被,轻轻盖在父亲身上。
“爸爸……”
“不哭不哭,糯糯陪你睡觉哦……”
第209章 时间线回归现在
“嗡嗡——”
随着螺旋桨转动,直升机的声音在夜色中回响,蔓延着几分急躁。
颜纪琛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他被捆着双手,沧桑的脸上神情复杂,布满血丝的眼底含着泪,笑容苦涩。
“那天我没睡着,看着身上的毯子,看着懂事可怜的孩子,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甚至想要不一起死了算了。”
“死了谁也不用再痛苦了,说不定下辈子我们会是幸福快乐的一家。”
“后来……”
“我买好了安眠药,买好了机票,准备带着他们去西藏,去春天开满鲜花的草原上,可悦凝却先一步自杀了。”
说着说着。
眼泪夺眶而出,湿了脸庞。
颜纪琛哽咽着抬头,见楚渊词眉头紧锁,眼中流露着心疼,他知道他在心疼颜糯,心疼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孩子。
但他也很心疼自己的妻子啊。
“我妻子死的那天穿的是白裙子,裙摆很华丽,有些像婚纱。”
颜纪琛缓缓侧头,看向夜空。
空中繁星璀璨,他寻找着最亮的那一颗,仿佛望见了在单车后面吃着菠萝包,笑容甜美的女孩。
“我们从高中到大学,再到毕业,无数次商讨着要办什么样的婚礼,穿什么样的婚纱,没想到最后……”
“我们没有婚礼,没有婚纱照。”
“我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被折磨得疯疯癫癫,到死也没能穿上婚纱,送别她的是一件染血白裙。”
“那是18岁那年我送她的生日礼物。”
听到这里,楚渊词心情很复杂,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额头,揉了揉太阳穴,幽暗的眸底掠过一抹同情。
没想到当年的事会是这样。
作恶的从头到尾只有顾宴驰,眼前的男人和糯糯妈妈都是受害者。
而糯糯……
从小到大都懂事得让人心疼。
一想到颜糯在压抑的环境中长大,吃不饱穿不暖,楚渊词胸口就闷得慌,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嗓音的声音带着指责。
“我能理解你的不容易,但你不该当众爆出糯糯的身世。你知不知道糯糯患有抑郁症?一句强奸犯的儿子能直接把他推入深渊!”
说到最后,楚渊词也哑了声,半捂着脸,自责哽咽。
“也怪我……”
“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我应该直接把他带回家的,而不是跳什么海!”
闻言,颜纪琛瞳孔紧缩,沾血的双手倏然攥紧,微微抖了一下。
男人沉默了半晌,缓缓阖眼。
“我知道,几个月前,我闯入那孩子的出租屋里,他哭着想死在我面前。”
“我看见他手上的伤痕……”
“我不是个好父亲,没做到当初的约定,对不起颜糯,对不起悦凝。”
嘶哑的嗓音慢而低沉,一字一句,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楚渊词眸光沉下,手背青筋暴起,压抑着想把这家伙扔掉直升机的冲动。
作为听众。
他理解颜纪琛的不容易。
但作为颜糯的伴侣,他实在很想狠狠地揍一顿眼前的这个男人。
开着直升机的飞行员感觉后颈发凉,忍不住低了低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
颜纪琛疲倦地靠在窗上,过长的头发遮盖住眉眼,喃喃自语。
“我试过努力爱他……”
“可他的脸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他是恶魔的孩子,他身上留着恶魔的血,是他的亲生父亲害了我的爱人,毁了我们的一生。”
“我啊……”
“不是圣人,无法不恨啊。”
楚渊词眉头紧蹙,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摇头低叹。
“算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糯糯带回家。”
他回忆颜纪琛讲述的内容,面色凝重,将重点放在顾老爷子身上,问道:“顾宴驰的腿是不是被顾老爷子打瘸的?”
颜纪琛睁开眼,点了点头。
“我们离开D市的前一晚,顾柏安来过一趟,说有愧祖宗,亲自打断了儿子的腿,让我们带着卡去新城市安家。”
“钱我没要,话也当时也没信,我们换了所有联系方式来到这座城。”
“直到——”
颜纪琛猛地立起身,眸底迸射出汹涌的恨意,声音也倏然拔高。
“我在悦凝的墓前发现了可疑的花束,又买通工作人员查看那天的监控,看见了那个畜生杵着手杖,腿真的瘸了!”
楚渊词明白了。
顾老爷子是个善恶分明的好人,糯糯失踪这件事,他或许能帮忙。
为今之计。
要以最快的方式联系到顾老。
且让老人家相信。
楚渊词沉思了几秒,拿出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
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爷爷】。
第210章 “乖,来爸爸怀里”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楚老爷子清朗雄浑的笑声响起,蔓延着几分调侃。
【喂,大孙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听雾雾说你们小俩口去约会了?是不是我这个丑爷爷该见孙媳妇了?】
楚渊词揉着眉心,声音沙哑:“爷爷,糯糯失踪了。”
【什么!】
老爷子声音一沉,压迫感瞬间袭来。
【你长话短说,是怎么回事?】
楚渊词凤眸斜睨,扫过紧闭双眼的颜纪琛,以最简洁的话,将双双跳海、颜糯与顾家的关系,以及当年的事情一一陈述,楚老爷子听着听着,气得大骂了好几句畜生。
【顾家那老头子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一个混账东西啊!】
楚渊词没有在畜生身上浪费时间,迅速道出自己的需求,“爷爷,我正在赶去顾家的路上,您联系一下顾老,让他派人找糯糯,找他的亲孙子,施压完再把我的联系方式给顾老。”
人是被顾宴驰带走的,由顾家来找自然更快。
【行,爷爷知道了。】
【我马上去质问顾老头,他管不好儿子我来帮他教育,要是孙媳妇有事,我们就把那畜生抓来拔了手筋脚筋喂狗!】
说罢。
楚老爷子气愤地挂断了电话。
“……”
楚渊词眉头依旧紧锁着,目光落在腕上的手表上,不安如焚烧的烈火般蔓延,急得手心直冒汗。
他握紧木盒,抬眸望向夜空。
眼下有淡淡的乌青,面容疲惫,神情透着哀求:“糯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老天爷,你别再折磨他了。”
要是糯糯前世有罪。
那自己愿意承担,承担所有,把这一世所有的幸运都给他。
他的小朋友。
本该是在阳光下、花丛间开心嬉戏的小天使啊!
颜纪琛听见男人低喃,皱着眉睁开眼,眸底的血丝看着很瘆人,目光却流露出了几许懊悔。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只希望……
那畜生不会丧心病狂到对亲生骨肉下手!
夜色越来越暗,像是浓墨涂抹,扩散着低沉的压抑,十多架直升机如流星划过,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
此时另一边。
亮着橘色调灯光的密室里。
少年睡在深红色的被褥间,眼睫轻颤,慢慢转醒。
“哥……”
“哥哥,我们……”
颜糯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带着焦急的哭腔。
他在噩梦中挣扎,试图睁开眼,眼皮却沉甸甸的,浑身更是酸软无力,掌心还一阵阵的疼。
“我、我们赢了吗?”
泛红的眼尾溢出泪光。
包着纱布的双手发着抖乱抓,焦急寻找着陪他赌命的男人。
忽然——
一只宽大的手握住了他,带着淡淡的温度,与此同时,还有只手落在他头顶,温柔而亲昵地揉着头。
“乖,别怕。”
“累就再睡会儿,爸爸妈妈都陪着宝宝的。”
恍惚间。
颜糯察觉到有点奇怪,怔怔睁开了眼。
爸爸妈妈?
宝宝?
是谁在揉自己的头?
哭红的双眼有些不适应灯光,视线隔着层层水雾,太过模糊,颜糯闭上眼又睁开,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只是一瞬。
一股刺骨的寒意就从脚底直窜头顶!
坐在他面前,握着他手的人竟然是那个变态强奸犯!!!
只见暖色的灯光下,穿着暗红色睡袍的男人正微笑着坐在床边。
他披散着中长的黑发,昳丽的五官像朵盛开的罂粟,眼尾有淡淡的纹路,眸子却如琉璃一般透亮,过于苍白的肤色将他的笑容衬得森然诡异,蔓延着一股说不出惊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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