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源骑得很快,冲在最前面,在一家小面馆吃饭时,骑行队又追了上来。
骑行队的队长是个精神抖擞的瘦小伙,穿着大红短衫,一看到姜一源,兴奋地追了过去:“哎兄弟!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我们速度不慢的,不会拖你后腿。”
姜一源喝完最后一口面汤,说:“你们太慢了。”
瘦小伙抢着帮他付了面钱,也不死缠烂打,只问:“你会修摩托车吗?”
原来他们车队里,有一个人的摩托车光踩油不上劲儿,大家为了等他,速度这才慢下来。附近又没有修车店,他只好找人碰碰运气。
姜一源听到店里的播报“微信收款到账,20元”,沉默地看了一眼瘦小伙,一言难尽地动了动嘴唇。他只好道:“我先看看。”
他蹲在那辆出故障的摩托车前看了看,摆弄了两下,问:“扳手?”
“有的!”瘦小伙连忙找出扳手递给他。
姜一源拿着扳手拨弄了几下,站起身来:“好了。”
车主不怎么相信,骑上去试了试油门,又惊又喜:“还真好了!我去!谢谢这位兄弟!”
队长惊讶地问:“怎么修的?”
姜一源耸了耸肩:“这里海拔高,空气稀薄,车会高反,松一下那个就行。”他指了指。
他来不及多说,跨上机车就要走,瘦小伙忙追上去:“哎哎哎,兄弟,车修好了,我们的速度也会提上来,真的不一起?”
姜一源见他说得很真诚,便道:“我赶时间。”
瘦小伙恍然道:“追人?追女朋友?”
“算是吧。”姜一源说着便发动引擎冲了出去,喊道,“有缘前面见!”
瘦小伙也冲他喊:“路上小心兄弟!欲速则不达!有缘再见!”
有缘确实有缘,不过318就一条道,只要速度不相差得太离谱,总会追上。这个骑行队确实不赖,都是年轻小伙子,睡得晚起得早。姜一源连续三天,都在吃饭时被他们追上。
后来下了一天雨,姜一源戴上头盔继续赶路,雨下大了,他才在宾馆里住下来。
他走得急,只带着身份证、手机和几张现金,连手机充电器都没带。每到宾馆,就向前台借充电器。到后面海拔越来越高,他买了件丑陋的军绿色外套穿上。他也顾不上嫌弃外套丑了,最重要的是能挡风。
每到一个县城,姜一源会让周赫帮他查悍马的位置。天眼拍到悍马三天前到了拉萨,去了趟羊卓雍措。姜一源心里急,生怕对方就要返程。偏偏林芝下起了雪,路面湿滑,他在波密的旅馆里焦躁不安地等待。
好在天爷有情,下午便放了晴。
姜一源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路,终于在大后天的傍晚来到了拉萨城。他顾不上看布达拉,更顾不上逛八廓街和大昭寺,他不是来旅游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是来追人的。
周赫的消息发了过来:“两个小时前,悍马从当雄县回到了拉萨,应该是去了趟纳木措。”
这么多天来,姜一源终于笑了起来。
晚上八点,沈书临和林西洵回到酒店。今天是两人游玩的最后一天,打算明天便返程。
林西洵的丈母家出了点事情,他需要赶回去。两人便决定把车托运回A市,明天乘飞机回去。沈书临虽然想自驾,但路程太远,需要两个人换着开,一个人是不行的。
“抱歉,下回再陪你自驾。”林西洵订好机票,又联系托运公司。
沈书临说:“有什么好抱歉的,别耽误你家里的事就行。”
林西洵在和托运公司磋商细节,沈书临的手机响了,他微微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
“哥,你不在家里,你现在在哪里?”姜一源的声音传来。
沈书临握着手机去了窗边:“问这做什么?”
“我想知道啊,告诉我好不好。”姜一源语气无赖。
沈书临便道:“我在西藏。”
姜一源又问:“西藏的哪里?”
沈书临听出他语气里压抑的喜悦,觉得有点不对,缓缓皱了皱眉。
“你在拉萨对不对?”姜一源自顾自地说,“拉萨的哪里?哪个区?哪条街?”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书临还有什么听不出来的。他沉声问:“你在哪里?”
“你来看看嘛!”姜一源说,“你为什么不来看看?”
沈书临似有所感,拉开窗帘向下望去,楼下停车场,姜一源正满面笑容地冲他挥手。
他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哥,我追了你好几千里,请我上去坐坐啊!”
沈书临已看到了那辆杜卡迪机车,布满泥泞和灰尘,那是行了许多路留下的痕迹。
他定定地望着楼下,许久才道:“九楼。”
“好嘞,就来!”
姜一源兴奋地往电梯走去。找到这里其实并不难。拉萨的五星级酒店只有寥寥几家,在城中心的也只有这一家而已,他运气好,一来就看到停车场里的悍马。
等待电梯上升的过程无比漫长,到了九楼,电梯门还没完全开,姜一源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走廊尽头,沈书临倚靠在房门上,淡淡地看着他。姜一源跑到他面前,却又慢慢停下脚步。
上次这样面对面地在一起,已经是快三个月之前的事情。姜一源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三个月,足以让盛开的花凋谢,也能让凋谢的花重开。
可他们却没有见面。
姜一源快步走过去,握住沈书临的手,语气里带着委屈:“哥,你为什么来这么远的地方都不告诉我啊?你之前说过你喜欢自驾游,为什么不让我陪你?我想你啊。”
他又重复:“我太想你了。”
方才的震惊已平复了些许,沈书临垂眸望着被抓紧的手。他缓缓地、一根一根掰开姜一源的手指,淡淡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姜一源眨了眨眼睛:“分手?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沈书临往房内走去,姜一源忙跟上去:“哥,我们什么时候分手了?感情不是两个人的事嘛,我都没有答应,怎么能分手?或者你再提一遍,我来坚定地拒绝。”
“我给你发了邮件。”沈书临在桌边坐下。
“邮件?什么邮件?”姜一源震惊,“我没收到啊,现代人谁会看邮件啊?”
沈书临说:“你学校的邮箱。每个学生入学后都有一个邮箱。”
姜一源挠了挠头:“我不知道啊,哥,那我的学生邮箱是什么?”
沈书临看着他,语气近乎温和:“那不重要。阿源,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姜一源蹲在他身边,抱住他的腿蹭了蹭,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们的身体很合适啊,每次做都很爽,不是吗?至于性格,我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说给我听,我就改,好不好?别和我分手,哥。”
沈书临说:“阿源,感情不只是性,感情需要经营。”他温和又耐心,姜一源却更难过。
姜一源抱紧他的腿,道:“你是不是在生气,因为之前的事?哥,那只是事发突然,已经忙过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沈书临望着他,只是不语。
姜一源顶开沈书临的双腿,拉开对方休闲裤的裤链,单膝跪了下去。
沈书临倾身,捏住他的后颈,沉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取悦你啊,哥。”姜一源含糊不清地说,“我在讨好你。”
二十多天的赶路,他的头发长得长了,几缕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眉毛。他被晒得黑了,也瘦了些,却更显年轻的英气。
他吹过了从横断山脉刮来的劲风,看过了草原和林海,也看到了凌晨五点钟的月亮。他听过夜晚悬崖的风声。他尝到了雨和雪,尝到了四千里的风沙。他塞了满嘴的风沙雨雪,却不曾停下。
此时他跪在男人面前,虔诚地将风沙雨雪渡过去。
满嘴苦涩,却又满嘴清甜。
沈书临捏紧了男孩的后颈,身体紧绷。许久之后,他缓缓地松开手。
姜一源抬起头来,擦了擦嘴角。他凑过去,抱住男人的腰身,低声道:“哥,我在讨好你,看出来了吗?别和我分手,好不好?”
他又道:“求你了,哥,别和我分手。”
第三十章
两人正沉默对视着,敲门声传来。
沈书临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服。姜一源去开了门。
“明天早上九点……哎,你?”林西洵站在门口,惊讶地望着姜一源。他按捺下讶异,带着几分了然地看向屋里的沈书临,打趣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沈书临把沾了液体的卫生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没有说话。
“什么九点?你们明天九点走吗?”姜一源立刻追问。
林西洵只笑不说话,他拿不准沈书临的意思,要不要这小年轻跟着。
“林大哥,借一步说话。”姜一源把房门掩上,让林西洵跟他去走廊里。
林西洵打趣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他想到之前在沈书临家外面,这小年轻满眼敌意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把他当外来闯入者。现在听到这么亲切的称呼,他心里直乐。
姜一源一本正经地说:“我来的路上,318国道上发生了好几起车祸,特吓人。”
林西洵忍着笑:“然后呢?”
“然后……”姜一源说,“林大哥,你陪着我哥自驾过来,这一路辛苦你了,非常感谢你。自驾回去还有那么远的路,太危险,明儿你坐飞机回去吧。我陪着我哥开车回去就行,您也好多歇歇。我来给您订机票,行不?”
听到这人连“您”都搬出来了,林西洵简直要笑死,却故意严肃地说:“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去请示沈总。”
姜一源急了:“你就说你家里有事,急着要赶回去,他还能不同意不成?”
林西洵依然道:“得沈总点头。”
姜一源立刻又进屋,对沈书临道:“哥,林秘书家里出了点事,他要急着坐飞机回去,而且他也怕自驾危险,不能陪你开车回去。就让他先回去,行不?”
沈书临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林西洵在后面憋笑憋到内伤,但他见沈书临没出言反对,知道是默许的意思,便道:“那我取消托运。”
姜一源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明白了过来,两人原本就打算乘飞机。见沈书临没说话,他知道对方答应了,当即兴奋道:“不用取消,帮我把机车托运回去,我陪我哥自驾。林大哥,多谢你,我帮你订机票。”
林西洵笑着离开了,贴心地带上了门。
姜一源立刻拉着沈书临到床上,满嘴甜言蜜语止都止不住:“哥,你俩来的路上开了多少天啊?只有你们两个人在车上,在五千米的山上,你们聊些什么?他会帮你点烟吗?我嫉妒啊……为什么不让我陪着你?我开车的技术绝对比他好,你信不信?”
沈书临望着他,他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他只问:“你那天中午,为什么没有来?”
姜一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垂下了头。满腔热情和急切支撑着他,让他越过了四千里的风沙,可越不过年轻人的骄傲和自尊。
“他太年轻。”隔着总裁办公室的门,似叹息似失望,语气是拒绝和否认。
他宁愿把这个问题藏起来,当做问题不存在。他不愿把问题赤-裸裸地摊开。
“哥,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姜一源凑过去,解开男人的外套和绒衫,吻上那硬朗的喉结与锁骨,“我想你了,现在别说那个了,好不好。”
沈书临单手抬起男孩的脸,细细摩挲,眸光暗沉。
他不会再问了。那天下午的风铃声中他问了一次,在医院输液时他问了一次,事不过三,如今他再问,其实已经过界了。可过了线,依然没有得到回答。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不会再问了。
在稀薄的空气和炫目的阳光中,在三千米的高原上,他们第一次做-爱。两人都怀着心事,在这远离尘嚣的圣城,却又各自压抑。于是格外激烈,格外狂暴。
情至深处,沈书临慢慢地抚摸着那个纹身,连续二十多天的骑行,那里被磨破了皮,没有涂药。
姜一源又痛又痒,抓住沈书临的手腕,嘶了一声:“哥,别碰。”
“谁允许你弄破的?”沈书临不放过他,加重力气擦着那处,用指尖勾勒着S的形状,“我允许了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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