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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入魔门之后(玄幻灵异)——戏文

时间:2023-11-10 10:21:54  作者:戏文
  “梅宵在哪,他怎么了!”
  裴轻尘又沉默了须臾,才回答:“闭关。”
  极简单两个字,但我听出他这语气里分明隐晦地藏了些什么!
  魔修化魔,不是死了就是丧失灵识魂堕魔界,怎么可能还好好地闭关?!
  裴轻尘看我急了,多少有些不高兴:
  “你醒来不问问我如何,反而问他?”
  12
  下意识的焦躁,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紧张梅宵。
  我该把这一切归于我同他双修过后冥冥的羁绊,还是归于我……有那么一点点动情了?
  细细去看裴轻尘,才发觉他脸色的确也有些不好。大略是同梅宵一战伤了元气,暂没恢复。
  一面想着,我一面抄衣起身。
  我的沉默将裴轻尘点燃。
  “你去哪!”裴轻尘拽住我手臂,“又要去水云天?”
  我将手臂抽走,依旧不答。
  嗡——
  裴轻尘念诀开启结界,封锁了房门。
  “你真是冥顽不灵,不知悔改!”他趾高气扬,摆出一副凛然模样,“你堕入魔道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诚心悔过!”
  “你怎么执迷不悟!”裴轻尘扬起声,“你现在所走的不是正道!这样下去飞升无望了!”
  道心重塑是不可能的。刚入水云天的时候我就翻遍了古籍,的确找到了道心重塑的记载。很遗憾,这只是虚妄——除了死透了重新投胎,没有别的方法。
  “我还是觉得,你或许不至于为了速成,自毁金丹。”裴轻尘语气稍缓,“可我想不通。究竟是遇到了何事?”
  我心脏揪痛,顿住脚步没有回头,“与你无关。”
  这样疏离的回答使裴轻尘彻底失去同我沟通的耐心。
  “你不愿意说,那就在这里待着,到你想说为止!”裴轻尘忿忿拂袖,要走。
  “哈哈哈……”
  我肆意大笑起来,“裴轻尘,你真以为就凭你现在这种结界,能拦得住我?”
  这句话我并非我想说的!
  ……可不知怎么,我几乎没有意识,这句话就从我口中说了出来!
  心魔、心魔!
  裴轻尘挡在房门前拦住我,那视线如剑,锋锐无比,好似要穿透我的肉身,看到我识海深处。
  “邪祟,休伤吾弟!”他沉声一喝。
  随着他这一喝,好似我灵识深处的某种东西遭到了挑衅,那瞬间魔息波荡不定。
  我身体不受控地,捻指召出冥火,一把将裴轻尘附在门上的结界烧了个干净。
  我和裴轻尘同时惊疑不定。
  这不是我……
  但这的确是我。
  我不知道怎么说,识海中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催眠我、操纵我。可那的确是我想做却又犹豫着没有做的事。
  “哈哈哈哈……裴轻尘!弟弟我……要、下、山、了!”
  我回头朝他笑。
  笑罢,我破门而出。
  我们在房中起争执的时候,为防异变门外早就聚集了华山的镇山六剑。见我出来,六名大能皆长剑出鞘,剑锋直指向我。
  这六人平时几乎不出现在人前,今日为了我,倒是兴师动众齐聚一堂。
  13
  裴轻尘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青城山掌教宋遥,自毁金丹堕入魔门,至今冥顽不灵不思悔过!”
  看得出来裴轻尘有伤在身,不太想和我动手,便喊来了这些长老帮忙。
  “今日我裴轻尘便替师尊清理门户!拦住他,押往戒律堂!由我亲自审过!”
  六人齐齐涌上来,不由分说就要将我拿下。
  我运气以瞬移术飞上檐角的脊兽旁:
  “裴轻尘,我尊你一声师哥,而你却空口白牙污蔑我堕入魔门、私吞破镜功法!无非是你自己想要罢了!你得不到,就说我与魔门串通一气?哈哈……未免太可笑了。”
  六人不听我言,飞身腾空逼来,东南西北上下互为犄角,对我呈包围之势。
  我从前修为并不高深,剑法最多算个中上。若与这等大能长老对招,十招九败,更遑论是这六人一起上阵了。
  今日这等阵仗,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该自豪一场。
  可笑。
  我剑未出鞘,以魔息化为有形,一招“断水”横扫而去,将他六人的剑阵一击打散。六人神色骤变,距我最近的竟当场呕出暗血,已然不能再战。
  剑阵有了缺口,裴轻尘情急之下亲自抽剑朝我掠来。
  14
  我识海中有个声音在呼唤:
  “裴轻尘真的很强吗?”
  “不、他不强。”
  “他不如你……他根本比不上你!”
  “不信,你刺他一剑!”
  我的剑在鞘中震荡不已,几乎欲出。
  ……不!
  “你刺他一剑!快!飞鸾涧试剑台,他罔顾兄弟情义,让你丢尽了脸!快、快报那一剑之仇!”那个声音在我耳畔叫嚣。
  是我的声音,又好像不是!
  裴轻尘轻身术绝佳,眼看就要捉住我。
  我识海中的声音又道:
  “他是来害你的!他要你修为尽废、去重塑那可笑的道心!他要你成为一个废人,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裴轻尘大喝一声:“阿远,你醒醒!莫被心魔所控!”
  15
  阿远……
  这个名字太久远了。
  很多年前,临安宋氏门下的死侍抱着奄奄一息的我,以肉体凡胎闯上华山,在结界处以死相逼,要求带少主见上清太虚华山掌门玉蝉真人。
  “你家少主是谁!”守山修士例行查问。
  “少主,宋远。”死侍气息微弱。
  这时自结界内走出来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他叫停众人的盘问,俯身查看我们主仆后,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勉强聚神抬头。
  明眸皓齿,眉眼如玉雕琢。我头一回见过这样仙气翩然的少年。
  刚经历了一场仇家屠戮,我神思恍惚:“我叫阿远……”
  “嗯?”他神色微变,又细细端详起我来。
  “爹和娘……叫我阿远。”
  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娘是……!”
  他从死侍手中接过我,将我横抱起,一刻不停,运步如飞,匆匆上了华山。
  再后来,玉蝉真人赐了我新名字:
  “一入道门,断绝红尘。即日起,再无临安宋远。”
  “你便是,宋遥。”
  裴轻尘焚香,为我更衣。
  “师尊起的名字……听上去怪冷清的。”少年骄矜一笑,“宋遥,遥遥无期的遥。远字就不同了。道尊羽化前常说,天高地远总能相见。还是远字好些。”
  “我还能叫你‘阿远’吧。”少年裴轻尘蹲伏在我身前,冠饰美玉,日光下熠熠流辉。
  裴轻尘待我极好,很快招来同门妒忌。他们私下讥讽:
  “阿远是谁啊?”
  “成日里让裴师哥叫他的乳名、真不害臊!”
  我还小,在凡俗家里骄纵惯了,哪里懂得这些处世之道,只顾哭着找裴轻尘撒泼:
  “以后不准你叫我‘阿远’了!我是宋遥!我是宋遥!”没有人可以倾诉,我只能把一腔脾气都发泄在最亲近最信赖的人身上,这个冤种自然就是裴轻尘,“哥,我是宋遥!你明白了吗!不许你再叫我阿远了!呜呜呜……”
  裴轻尘自小长在华山,只晓得修行,哪晓得带孩子。看到我这样他又疑惑又好笑:
  “好、好……哥记住了。”
  我还是哭。
  裴轻尘显得很无措:“……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停住哭声,两眼含泪恨恨地说:“不好!”
  裴轻尘无语。
  ……
  16
  裴轻尘见我蹲在檐角神色滞滞,似乎也动了恻隐之心。他将剑背于身后,想伸手拉我回去。离我近在咫尺时,他喊道:“阿远!”
  然而他的喊声渐渐淡去,我识海中心魔声音又高了,喧宾夺主,念白一般在我脑内盘桓:
  “裴轻尘的情爱都是虚妄!他裴轻尘一门心思修行,只顾着他的飞升大计,两年前他就问过覆纶仙子所谓渡劫,诸般劫难当中是否包括了情劫!他还问何谓太上忘情!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说什么道侣,无非要你成为他的炉鼎!他……”
  我的两手渐渐不受控制,无端的恨意在我脑内蔓延。识海中那声音还未讲完,待我回过神时,我竟已经一剑刺穿了裴轻尘。
  也许是最后一点良知,使我避开了裴轻尘丹府,但无论如何终究是将他刺了个洞穿。
  “这一剑,是还你的。”我收剑回鞘,顺手割去自己的一角衣袍。
  “裴轻尘辱我在先,又污蔑我私吞秘法、同魔门苟合在后!破镜功法乃我青城绝密,无须交予华山!不日起,青城自成一派!”
  “我宋遥今日同裴轻尘割袍断义,再不是兄弟!”
  这一幕众人始料未及。他们纷纷聚上去,扶住裴轻尘惊呼:
  “长寰道长!”
  “道长——!”
  “宋遥!长兄如父,你竟罔顾人伦、欺兄叛道!”
  “他将你从一个顽劣不堪的小儿拉扯大,而你……!宋遥!”
  裴轻尘伤得并不重,他拒绝众人搀扶,将手一挥:“今日之事,诸位不必再说,也务必守口如瓶。”
  裴轻尘绝无大碍,只不过,真气大动,怕是要闭关几天养伤了。
  我冷哼一声,闪身离去。
  这回再无人拦我。
  17
  我走的却不是下山的路——我回到了从前裴轻尘的旧邸。
  许多年前,我同裴轻尘就住在这里。
  白墙玉瓦,瑶草琪花,甫一过月洞门便芳菲袭人。裴轻尘早已迁居,却仍将这里维护得很好。这么多年过去,脚下青砖竟没有生出半点青苔。
  正要更往前走,隐隐有话语声传来。
  我屏息隐身,才又循声走去,发觉是一男一女两名在此处做洒扫的修士。
  “大师哥可真厉害,将那魔头打得闭关了!”
  “欸?不是说不分胜负么!”
  “你懂什么!大能过招,说不分胜负那都是表象。你且看他们神色虽然自若,满口说着‘承让’的谦逊之词,实则内里受创不小啦……”
  “那一战之后,魔头闭关到现在没半点消息,水云天上下大小事物都是玉篱那个妖女在打理,可不就是梅宵重伤在身么!”
  越听,我心里越是忐忑不安,想到梅宵赠我那柄洞箫,我立刻将它召出。
  箫管通体黯淡无光,并指一探,竟连半点魔息也探不出来了。
  远处交谈声又响起:
  “大师哥那是给魔头留了点面子,表面看没有大碍,实则将他打了个半死,哼!”
  “这么厉害呀!”
  “你忘啦,咱们大师哥的剑,可是降魔剑!金翎一出,仙龙吟,妖魔退避……”
  那男修为讨女修开心,讲到激动处,还拿起扫帚,胡乱比画一通。
  女修将信将疑,啐他一口:“得了吧你!快别学裴师哥了!他是流风回雪,你呢、你是屎壳郎滚粪球!”
  18
  回了青城,我看过风南与文笙伤势,见已无大碍,便让风南打点青城上下事务,又将众人召在殿前。
  “即日起,青城自成一派。只有青城门人,再无太虚青城。”我当众宣布这个消息,
  众修士低声私语,有的面露惶恐,有的讶异,有的嬉皮笑脸。
  待他们议论的嗡嗡声小了下去,我才负手朝下朗声道:
  “诸位一定想知道‘破镜功法’。不错,如今本座手握着玄门百家失传已久的秘法绝学,万望诸位潜心修道,资历上乘者,将得本座亲传此法。”
  也许是我这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风南朝我微微侧目。
  连轮椅上的文笙,都略略抬起了头,眼睛瞟向我。
  他们一定在想——我到底有没有破镜功法。
  要说没有,我都堕魔了怎么还能有如今的修为和稳重心性;
  要说有吧……我又藏着掖着没让他们见着东西,实在很可疑。
  我微笑:“两位师哥有伤在身,待伤好之后,本座自会亲授破镜功法。”
  他们二人闻言,猛地侧头来看向我,脸上诧异难掩,又暗暗藏有一丝难以置信。
  “青城三侠,三人成阵。即便本座是掌教,却也晓得饮水思源,不忘两位师哥照拂之恩。”
  文笙此人心性不坏,却最是容易被怂恿煽动。听到这话,他眼中隐有泪光:
  “三弟,三……掌教大恩,不计前嫌。文笙……文笙羞愧难当!”
  风南则稳重许多了,各种情绪仿佛在他心中翻搅了一阵子,他脸色几变后,终于抱剑恭敬一拜,声调微抖:“全凭掌教做主。我风南愿助掌教一臂之力,以扬青城道法为己任!”
  台下感慨声此起彼伏。俄而,众修士皆抱剑行礼:
  “誓死追随掌教!”
  在这样的呼声当中,我在思考——有我在,风南和文笙的伤,便是这辈子也好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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