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不忍李漠哭下去,这个小朋友近期哭过太多次,晏辛匀只想他的眼泪是为舒服和性高潮而流。
站直身体,他从丁秉文身旁过来,停留在李漠这侧,用粤语开嗓:“BB,你太低睇自己,你系好优秀嘅人,唔系咩地下一草种,而系盛放嘅芬得拉,停人经过都忍唔住停低脚,用一啲单嘢专门欣赏你概光鲜亮丽。”
他真是想不明白,“我从未觉得自己几优,我只系好平常,好普通,甚至系一个即将老去47岁的old man。你话我事业有成充满魅力,但系对我嚟讲,你呢个年纪先系真正嘅明珠瑰宝,从头至尾,都系我喺担心你畀人抢走,虎视眈眈嘅暗瞄、偷睇。你点会觉得输畀我,边个都睇得出,你赢我一千万次才对。”
他这番话戳中李漠心事,酒精后劲反上来,李漠一只手按住胃部,隐隐觉得难受。
他更难受的是,晏辛匀讲自己赢过他千万次才对,而他想必太爱对方,此刻竟有同样感觉。
“我冇办法,我都觉得就算你同我结婚,我都要背负一啲愧。我享受每一个同你偷偷拍拖嘅瞬间,但系,我真系唔做神仙,心命呢感情到佢能见哂先。”李漠说他无法做神仙,将这感情延续到能见光为止,他多少抱有一点愧疚,总觉得这份爱是偷来,他对不起谁。
晏辛匀用力将好彩抽到尽头,烟屁股摁进水晶缸,大手捏住李漠后颈:“所以而家要点呀,要分手,同我game over?为老丁讲你吻过佢家姐?啊李静水?”
他的语言在中文和粤语之间切换,最后三个字用标准的普通话讲出来,甚至像是夺命,或者一种案判。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晏老师。”李漠抬起眼睛,嘴里发苦发麻,“丁台说我亲过陈尹,我想告诉你没有,但我根本想不起来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万一呢?”
“没有万一。”晏辛匀同样转回来,一字一句慰他的傻仔,“你亲过她,我当不存在的意外。没有是天大的好事,假使发生,也像一盒过期的鱼罐头,只要你舍得扔掉,没人会从垃圾桶里捡起来,重新让你把汁水舔干净。”
李漠还想说什么,晏辛匀打断他:“李静水,你听好了。我不会因为这点小摩擦就和你分开,我对你的感情是设想过现在,未来,甚至20年后的事情。我来问你,20年后我几岁?”
李漠说:“六十七岁。”
“很好,六十七岁。”这个数字很残忍,但晏辛匀仍愉快接受,他要教会李漠做一个勇敢的小孩,“47岁的我,你认为是耀眼的,浑身发光的,等到20年后67岁,我还会和现在保持完全相同的状态吗?世上只有一个刘德华,香港的演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会衰老,会皱纹,甚至会身材走样发福……我有勇气把你规划进自己的70岁,如果你认为亲一下女孩子就算不忠,这个理由我不接受;除非你告诉我,是因为我老了,20年后我已经老到你不会接受,如果是这个理由,我现在立马离开。”
晏辛匀已经不想浪费耳朵,去听李漠解释一件有可能不存在的事,他也完全不相信喝醉酒的人,对方连清醒都做不到,讲出来的话又怎么能信呢?
“晏生……”李漠起身,和晏辛匀平视,“我没有这样想,我从来没有。”
“那就接受一切,把过去翻篇。静水。”晏辛匀挑明,“你可以容忍我有一段商业婚姻,这种宽恕我对你同样有,不必为了一个吻搞乱自己,明不明白?”
李漠在他安抚下,完全消除心中的难过。晏辛匀就是一记神奇药水,总能在他心慌意乱的时候一针扎下去,药到病除,让他恢复正常状态。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太患得患失,也许我有心理障碍。”
“谁都有心理障碍,但它的基准是源于爱。”晏辛匀拍拍李漠,“我年轻的时候很多次认为,自己这辈子结了婚就会得过且过,浪费掉人生与爱,如果不是遇见你,我现在恐怕连小学生都不如。”
他说的隐晦又直接,“人总在讲,何时遇到一个真命天子,那时在香港,你做小苏的李指导,和你相处的第一个瞬间我就觉得很舒服,很自在。人是很奇怪的,很多时候根本意识不到性别不会成为爱的枷锁,反而是一种解禁状态。就像20年前你让我去猜自己未来会是什么一个状态,我哪里敢想会有你在?人类大脑30岁才发育完全,30岁之前的人生一塌糊涂,按照完全对这个世界可以建立认知观的年纪来算,我今年刚好17岁。”
这个说法很奇怪,晏辛匀忍不住笑了下自己,“你说,一个人17岁就喜欢上的少年,怎么会不愿意,不舍得,甚至不去奢想能和他共度余生?别再说你愧疚,同等量计算,你现在还处于发育中状态,虽然有点变态,多少是我该愧疚才对,我竟然老牛吃嫩草,搞了一个这么漂亮的sweetheart宝贝。”
他太知道如何拿捏李漠的笑点,短短两句就把小朋友哄得多云转晴,笑容大放异彩。
“现在不想哭了?”
“不想了。”李漠乖巧摇头,“真讨厌,我总在你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我讲你是个发育中的小孩。”晏辛匀跟他开了句粤语玩笑,手指将李漠乱掉的发整理好,“去上班吧,这边不用管了。”
李漠点头,临走前看了一眼烂醉的丁秉文,不由叹气:“这个,这个……”
毕竟是领导,就算对方如泥,他也不敢理所当然的骂出口。
“这个大祸害。”晏辛匀替他骂出来,甚至折起袖子,假意要去收拾丁秉文,“乱讲话的东西,真该把他这副糗模样拍下来放到网上去,让他尝一尝厉害。”
两人捧腹笑了一阵,李漠离开,回去工作岗位。
晏辛匀目送小朋友走掉,在私房菜门口,又一次从盒子里拿出一只好彩。他今日不知怎么了,就是想抽烟,没由头的心烦。
手机在震,路过两个女学生朝这边看,晏辛匀避开目光,转过身躯,在一旁的灯箱后面接电话:“什么事。”
那头是吴媚,歇斯底里的吴媚:“你真系傻咗,为二奶做到呢个份儿?!知唔知呢个婚恋珠宝品牌系我友嘅族产,关系各洲利益,你话推就推,有冇谂过我颜面?”
她分贝过高,晏辛匀将手机撤远,几秒钟才慢讲:“我同你讲得好清楚,我要离婚。呢半年我已推跌所有嘅代言,婚恋珠宝系其中之一,何况原定契期都已经临近,我只系唔再续签,你无权干涉我嘅决定。”
“你真系当我傻!你做到呢份,唔好怪我喐关系查嗰个二奶系边个;几十年夫老妻,你跣我面丢尽,我唔会畀你咁好过嘅!就算你死我活,我都一定要揾到你个二奶,畀佢身败名裂,晏辛匀你个扑街,你死作啊你!”
晏辛匀不肯听她骂人,率先结束通话。
站在避光处抽完一支烟,他再次拨出一个电话:“Johnny,离婚协议有冇写好?我想一周之内将呢事理完,唔想再拖。”
Johnny毕恭毕敬:“晏生,divorce settlement我早邮畀吴主编,佢助理代收,但应该直接过档嚟咗佢真人手。佢冇畀你答复?”
晏辛匀对此事一无所知,回想吴媚态度,对方应该是已经收到文件,只是心有不甘,不肯承认感情破裂事实。
几十年婚姻,他最了解吴媚那个人。对方爱面子,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为了一切看似完美的东西可以舍弃许多,甚至连自身幸福都可秉身世外。不愿离婚是吴媚的选择,他分开念头已定,风雨不可摇撼。
“我想问下,如对方执意唔离婚,可唔可以有最直接嘅方式断掉婚姻关系?”
他说的一清二楚,律师明白无法挽回,也亮出底牌:“如对方家暴或者吸毒、虐待,法院会直接判决。正常下,系先根据关系调解,如分居两年以上证实感情破裂,分手率会高啲。”
晏辛匀仔细回忆过吴媚,才发觉这段婚姻有名无实,已经败坏多年。他现在根本想不起来吴主编有什么个人性趣,餐饮癖好,甚至是一些不良习惯。分居两年是一个底线,两人从婚后苟延残喘了三四年就决定各自居住,晏辛匀几乎未曾返家,九龙的豪宅房产留给吴媚,他自身常年居住酒店,只有极其特殊的场合才会夫妻共同出现。
这样说来,分居这一条可以坐实,其他还需再定。
“晏生,而家要点?(现在怎么办?)”Johnny问道。
“按照正常流程办。”烟抽完,晏辛匀推门重返私房菜,在吧台结算,“该起诉起诉,如果对方坚持调解,就告知法庭我不同意,感情已破裂,分居多年,没再和好必要。”
律师收到命令,挂掉电话,迅速着手这件事。
晏辛匀将单买下,一时失笑。明明说好是丁秉文请自己,到最后还是由他买单。这点小钱他不放在眼里,回到包厢给丁秉文点了一杯陈皮茶,把人脸蛋拍醒,坐在椅子上慢慢的抽烟。
丁秉文睡了15分钟,醉意渐消。他支起脑袋,见包厢里没有媒体同事,伸个懒腰问:“散场了?我没有失态吧?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晏辛匀嗤笑,嘴里咬着烟,一脸深仇大恨:“何止惹麻烦,你差点把我的嫩草连根拔,断送我此生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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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更文越来越不像周更文了
像日。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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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秉文显然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瞪大眼睛捧着陈皮茶喝一口:“真假?我这么罪孽?”
“何止罪孽,你险些让我失去爱情。”没有外人,也没有伤心的小朋友,晏辛匀敞开了当的问:“李漠真和家姐……?”
“这事我不想告诉你,好像我出卖朋友,亲人一样。”
“你醉酒时已经说了。”晏辛匀已经抽第三支烟,今日瘾犯了,真的很凶,他就想通过尼古丁来疏解一些肺部的浊气,“我想这根本没可能,李漠不是没分寸的人,就算和陈尹上下级,也不会做出违背职场原则的事情。”
“你问我,我确实亲眼看见了。”丁秉文放下陈皮茶,吐出一片叶子,“那时候老爷子非让我去接手广播大楼,说什么给我铺好路,只要一个理由我姐就能出局,让我上。我太知道陈尹的性格,她那个人和吴主编有点像,两个都是特别要强的女强人,对工作一旦纠结,很难有人敢背道而驰。她小时候叫陈颖的,你不知道吧,后来念初中自己改成陈尹,因为颖听上去太小家子气,真是。”
富人家对于儿女起名一向偏重于风水。在香港,很多有钱的地产氏族连生辰八字都要计算一番,再去给儿女定名。
晏辛匀听丁秉文讲这些,略有感慨:“你说这些,我能感同身受。我这三个字就是专门请五台山的高人算过才定。我印象比较清,小时候因为取名的是父亲,没少和母亲闹矛盾,他讲女人家迷信,但母亲就是执着于要去算一算,再定夺。有时候名字里缺少什么东西,确实会对人生有一些影响,然后我就一直拖到五岁,才终于有自己的名字。”
丁秉文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啊?我也是这样,你说我一个男人叫小文,像话吗?”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不自觉跑偏,多年老友就是这样,总能从一个话题衍生出许多子题目来。到最后晏辛匀问:“你真的看见他们接吻?”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不太确定。”丁秉文说,“我记得那是挺多年前的事,那个时候好像我姐的项目出了问题,当时被我爸使绊子扣住所有资金,冻结不能使用。她背上了特别大的一个窟窿,我爸以为我姐会低头服软,听他的嫁人,没想到她最后仍跟个倔驴一样,死活不低头,后来那不是就出了经济案件,把李老师也牵连进去。”
丁秉文长吸一口气,用力搓了搓脸:“那天晚上我只是觉得我姐太不容易,想去楼里看看她。结果在外面就看到他们两个人接吻,不知道谁先主动,但确实是亲在一块了。以我姐的脾气,这么多年单着,如果是李老师主动,她想必对人家有点意思,但我觉着多半是陈尹主动,因为当时李老师那个身态很僵硬,很奇怪,好像被强吻一样,完全没料到这件事会发生。”
晏辛匀听到这里,基本就明白了一切。朝夕相处的同事,突然之间面临了一个巨大坎坷,对方安慰两句,难免情意升温,女孩子家忍不住拿李漠当成有情郎,渴望讨一点点温存。
解决这个疑问,他告别丁秉文,散步一周,最后回到广播大楼。
晏辛匀和李漠有一个共识。不会在对方工作的时候高调出现,影响状态。中午饭局上李漠喝的那杯酒可能不太舒服,在孔慧领儿子下班时,晏辛匀让小朋友替自己把解酒糖送上去,附近找了家餐厅,坐下点了一份生菜沙拉和黑咖啡。
他并不是想要吃晚餐,而是随意寻找一个安静环境,独处一会。
片刻宁静是奢侈的,Johnny发来短信,告知晏辛匀诉讼已经申请,吴主编此刻想必已收到。信息刚退出,吴媚狂轰乱炸的电话打进来,一条挨一条,让人头疼。晏辛匀知道她一定又在说自己不愿离婚,或者威胁自己,要让所谓的二奶身败名裂。此刻完全不在意,只想尽快等法庭开始判决,然后彻底了当这段多年的无效关系。
他将手机调成静音,倒扣桌面。将近半个小时,机身持续发烫,想必吴主编濒临崩溃接受无能,让亲朋好友轮番轰炸晏辛匀,向他讨要一个说法。
哪有什么说法可言,晏辛匀透过窗户,望向街外行人,心一片宁静。
他已经将近四十年没有过如此时刻,不需要思考任何事,不需要赶行程,甚至不必担心迟到五分钟,能不能赶上航班飞回香港。北京很大,什么都有,什么人都存在,能让他留下的却只有一个名字,也是这个人让他义无反顾的选择离婚,亲手结束自己多年来的完美表象。
吴媚讲李漠是二奶,未免太过可笑,一个男人怎么能称为二奶呢?在晏辛匀心中,李漠是被独自存放的温室花草,是名贵品种,也是他寻遍千山万水,才得来的这么一株稚嫩芽苗。有很多时刻他不忍再想,倘若真能顺利离婚,如果李漠期望,自己愿意立刻飞到挪威或芬兰,去进行第二段婚姻的登记,至少这是他能力范围内能给对方的最大保证。
生菜沙拉鲜脆爽丽,黑咖啡苦涩,回味无穷。
晏辛匀低头看着淋上酱汁的翠绿蔬菜,他记得很久之前在香港拍戏,李指导在他房中亲自给他做了一盘生菜沙拉。那是最普通的家常做法,甚至李漠没有展现一流刀工,而是很简单的告诉他,晏老师,这个生菜很好吃,内陆品种叫做玻璃脆,很多汉堡店都在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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